”
李鸣呵呵一笑说:“玉儿,从这一点上,我真相信了这个‘缘’字,从恶鬼谷这个吓死人的地名、和鬼王鬼母那两副奇丑相貌,居然能对你小子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曹玉正色答道:“我那义父义母虽然貌相吓人,但心术很好,二老膝下无人,玉儿自应生养死葬。孝顺终生了。”
不料小神童刚把话说到这里,那个背剑的黑衣骑者却一下子欺身到曹玉的面前,冷冷地问道:“听你如此说来。好像俨然以恶鬼谷少谷主自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神童一见来人言语这么冷傲,哪里容得,故意激怒对方道:“足下此问何意,你莫非想投靠本谷?我看你这副嘴脸,倒可以编入八百鬼卒以内,另外两位是否也想一齐加入?”
武凤楼刚想责劝曹玉不得无礼,另外两个黑衣骑者呼地一下子逼向了曹玉,三个人摆成了鼎足之势。武凤楼一看事情要糟,刚想站起。自己的肩头已被李鸣按住。李鸣悄声说道:“玉儿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动不动孩子惹祸大人顶,该让他自己闯一闯了。”
武凤楼气得狠狠瞪了李鸣一眼,埋怨道:“都是你这么调理他,把一个老实孩子训成这个样子,惹出祸来你顶着?”
缺德十八手李鸣说:“大哥,你走眼了,这三个小子肯定是从关外来的,说不定还是多尔衮的部下,咱们正愁不好下手去摸对方的虚实,何如现在先伸手去拭拭热凉。有我人见愁在此,还怕玉儿吃了人家的亏去?你就望安吧。”一边说着,一边和武凤楼一齐向亭子外看去。
还是背剑的那个人说道:“感谢少谷主宽宠大度,肯收留我们哥儿三个,但不知加入恶鬼谷要不要先报出身履历?”
在场双方都是武林人物,听话听音,背剑人已说得很明白:动手之前,要不要通名报姓。
曹玉一来倚仗师父师叔在此,二来也气对方蛮横霸道,存心折辱他们一下。一听这话,便哈哈大笑说:“你说这话,就该掌嘴。恶鬼谷专收孤鬼游魂,向来不问姓名,只要给本少谷主磕四个响头,就可以领到一块腰牌。”
这三个黑衣骑者的来历,还真叫李鸣给判断准了,正是满洲多尔衮亲王新近所聘的五大高手中的三人。原来多尔衮会猎受挫于前,威逼侯国英失败于后,连辽东有名的僧、道、俗三奇,也被江剑臣以一招“六出祁山”各划一剑,铩羽而归。加上使用侯玉堂冒充李鸣之计不成,使他这个一向以袅雄自命的人,几乎一气至死。
他下决心重整旗鼓,再较雌雄,不惜厚礼卑词,亲自去长白山礼聘长白一尊朱彤阳出山。又出资让朱彤阳的二弟朱彤弓开设赌场。无奈朱彤阳坚决不收聘礼,不肯出山,只准二弟开设赌场经营。
后经多尔衮几次请求,朱彤阳才荐人代替,所荐之人,是他本人多年的好友幽谷游魂阴森。恰好阴森本人贪财好色,自然很容易被多尔衮收买,再加上阴森的五个儿子都是奇狠毒辣的角色,父子六人这一卖身投靠,顿使多尔衮声威大震。
也是事有凑巧。多尔衮上一次宣场武力未成,心有不甘,知朱由检在对待江剑臣与侯国英、武凤楼与魏银屏四人的婚事上,必然会令武、江二人寒心,所以欲借朝贺周年大庆为名,再次蠢动,提前率众来到了山海关。幸被崇祯帝有所预察,传谕山海关守将吴襄盛宴招待,从而羁绊了多尔衮,随后又命武凤楼前来一查虚实。哪知还未进入山海关,就和多尔衮手下的勇士在此相遇了。
从阴森的外号叫“幽谷游魂”,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特别是他所居住的幽魂谷比司谷寒的君山恶鬼谷更为奇诡幽深,真能叫人望而止步,视为禁区。加上阴森一心想凌驾在恶鬼谷之上,平素就千方百计暗算恶鬼谷的人。不过双方相距太远,暂时还能彼此稍安。
不料阴森的二子即背插单刀的阴世义,率三弟即肩背长剑的阴世礼和四弟即肋悬利斧的阴世智,三人荒郊荡马,在这旷野荒亭竟与武凤楼等爷儿仨相遇。本来还可无事,偏偏李鸣、曹玉闲谈中提起了恶鬼谷,才引起了刚才的舌战。
小神童曹玉最佩服自己的师叔李鸣,佩服他到处扬威露脸,声名赫赫。加上曹玉空学得一身绝技,平日不得施展,今天有师叔撑腰,自然无事还想生非,说出话来,自然也难听得很。又见三个黑衣骑者一上来就以鼎足之势围住了自己,知道一场争战必不可免。他高兴极了。表面上含笑卓立,实际上早已蓄足了力道,打算也来个以一胜三。树万扬名。
丧门剑阴世礼正巧与小神童峙立在对面,以幽魂谷的堂堂声望,和丧门剑阴世礼六个字的赫赫威名,他哪里把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放在眼中。他嘿嘿一笑说:“磕四个头就得进恶鬼谷,太容易了。我真怀疑贵谷是否浪得虚名。恰巧少谷主在此,先教未来的属下两招如何?”话未落音,兄弟三人都亮出了兵刃。
小神童曹玉直到现在还没听到师父的喝止,心中更喜,刷地一下了也亮出了自己的一对判官笔。他可不是傻小子,脸上故意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架子说:“少谷主闲暇有限,你们还是一齐学吧。”
丧门剑阴世礼火了,怪声一笑,怪眼一翻,假装迈步地先踢出了右腿,然后闪电似的又抽出了丧门宝剑,斜出一剑反削小神童的左肩,出手辣狠,真不愧有丧门剑之称。
小神童曹玉可逮住把柄了,先哈哈一笑,以主人训奴才的口气说:“恶奴大胆,讲好了学我两招,竟然以下犯上。少谷主要处以谷规了。”随着话音,脚下已暗移一步,闪避开对方的一腿一剑,双笔一抖,一扎前胸,一扫肩头。
经此一来,丧门剑阴世礼不敢对曹玉小看了。他一塌身形,用独门的幽魂步,展开了八方游荡奇术,配合上丧门十八剑,身影乱晃,剑招激厉,向小神童猛烈攻来。
小神童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脚下也施展开先天无极派独得之秘的移形换位步法,和丧门剑阴世礼各抢有利部位,用掌中一对判官笔抽冷子连下熬手。
两人这一战,斗心机,斗轻功,斗耐性,还加上斗内力,工夫可拖长了。
武凤楼心中一急,他知道曹玉在轻功、心机上不会输给丧门剑,但耐性和内力就不好说了。刚想出声喝止,李鸣又悄悄地把嘴贴到他的耳边说:“大哥,你对小鬼头该刮目相看了,这孩子很得三位尊长的欢心,私下里挖出了不少箱底,你就让他出一次笼吧!”
武凤楼只好点头依允,再次把炯炯目光投向了打斗场中。果然看出自己的徒弟不光鬼得出奇,胆子也大得出奇,屡出奇招,迫使对手多次回招自护。再叫人惊奇的是,曹玉始终处于轴心,丧门剑阴世礼环攻外圈,这就形成小神童以逸待劳,丧门剑疲于奔命的局面了。
果然时间一长,小神童曹玉的步法越来越显轻灵,招术也越来越显凌厉;而丧门剑就恰恰相反了,不光幽魂步法已失去诡秘凶残和鬼气,脚下也略显迟滞起来。丧门剑招也出现了反复使用,眼看已成了强弩之末。
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坏主意又冒出来了,悄声对武凤楼说:“大哥,从这三个小子长相和使的兵器上。我看出是幽魂谷阴森的几个狗子,也肯定是被多尔衮收买了。这地方地处荒郊,人烟稀少,三对三,偷掩上去,快刀斩乱麻,宰了他们如何?”
武凤楼他哪里肯这样做,瞪了李鸣一眼说:“亏你想出这种傻主意来,先天无极派的声誉,将要被你断送了。再说,我们可是奉旨出京啊。”
李鸣面容一肃说:“天与不取,非智者所为。我敢肯定这三人必成为多尔衮的有力爪牙。如能一举拔除对方三颗牙齿,多尔衮再咬东西就不太利索了。”
武凤楼听罢,心中虽然一动,但他还是正色说道:“不管多尔衮是何等居心,但此次人家是以朝贺为名,千万不可从我先开杀戒。”
李鸣叹了一口气说:“大哥此言虽是,但良机尽失矣!”话还没有落音,突然从山海关方向驰来了几十匹怒马,马蹄踏地之声宛如空谷回音,一眨眼,已奔到荒亭之前。
李鸣眼快,早已看出头一匹铁狮子马上端坐的正是辽东亲王多尔衮殿下,不过和去年会猎时相比已有些不同。
只见一身满族皇室亲王的服饰。罩住了他那高大魁伟的身材,相貌虽然英武,但此时却满面笑容,只有那顾盼威猛的煞气和炯炯有神的目光,依然让人看出他的凶狠。紧紧护卫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心腹总管,也是他手下第一勇士铁阁达。
在铁阁达的马后,好像一层乌云也似的,一溜停住八匹黑色高头大马,马上骑者个个身材高大,威猛雄壮,清一色短装劲服,一律是辫子盘头,其中有四个人肩扛铁棍,另外四个人,马旁分挂两柄大锤。
多尔衮一眼看见李鸣,满脸的笑容一下子冻结了。李鸣可不在乎这一套,他置曹玉和阴世礼的拼斗于不顾,未曾举步,先朗声招呼道:“去年会猎一别,亲王殿下丰姿如昔。李鸣奉旨前来迎亲王进京,请千岁下马暂歇。”随着话音,这个缺德鬼把势子蓄足,点脚窜去,直扑多尔衮的马头。
多尔衮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对缺德鬼李鸣的阴损坏毒、刁钻古怪,时时怀有戒心。见他扑来,防备有诈,忙不迭地一勒马,闪向了一边。人也随之跳下,所有骑者一下子都跳下马来。
最可笑的是,李鸣这次一次却没有使诈,他正好落在多尔衮刚才驻马的位置,现在众人一下马,李鸣倒成了众星捧月般的中心人物了。
最后还是武凤楼抢步上前向多尔衮打了招呼,又喝令曹玉停下手来。曹玉果然听命住手,只是和丧门剑阴世礼低语了几句,丧门剑阴世礼今日竟然和一个黄口孺子打成了平手,心中的懊丧就不消说了。
武凤楼率一弟一徒,陪同多尔衮一同回到山海关,并送多尔衮等人进入了驿馆。他们爷儿仨才来到吴襄给他俩安排的住处。
吃罢晚饭,武凤楼手握一集宋版的墨子正在灯下阅读,曹玉进来报告说:“启禀师父,我师叔不知去了哪里?”
武凤楼对师弟李鸣和徒儿曹玉小爷儿俩的心机和把戏,从来一眼就识破,知道这是李鸣让他来试探自己的主意,必有所为,故意装作不注意的样子说:“他在此地不熟,哪有什么地方可去,速速前去寻找,叫他快快回来,不得惹事生非。”
曹玉痛快地走出了房外,来到角门时还转过头去察看了一下,确信师父仍然在灯下看书。他可真高兴了,一下子窜出了角门,向隐在暗处的李鸣叫道:“三叔快走,我师父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我和阴世礼今晚的约斗,走晚了怕误事。”
李鸣假意迟疑了一下说:“你师父真是一点也没怀疑?”
曹玉说:“玉儿岂敢哄您。”
缺德十八手李鸣好像终于下了决心似的,低喝了一声“走”,就和小神童一起走出驻地。向山海关外一座破庙赶去。
就在他爷儿两个走后,一条很为隐秘的人影,从那驻地一闪,消逝在树丛里。
二人赶到了破庙。白天荒亭外所见的三个人,果然一个也不少。一见只有李鸣、曹玉二人来到,好像很出乎意外,当下仍由丧门剑阴世礼问道:“咱们分手时不是约定三人对三人吗?为什么少了一个?”
李鸣抢先答道:“让你们以三对二,你们不是更有利吗?”
就在这时,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形出现了。他就是多尔衮的侍卫总管铁阁达。一现身先和阴世礼耳语了几句,然后突然转过身来,冷冷地对曹玉笑道:“小娃娃,我铁阁达半生以来没有弄假,更没有恃强凌弱,以多胜寡,但今天例外了。看来你尚未成年,网开一面,放尔逃命去罢。”
说完右臂一挥,独门兵器铁琵琶已亮了出来。同时追魂刀阴世义、丧门剑阴世礼、断骨斧阴世智也不失时机地抢占了南、西、北三位,加上总管铁阁达所占的东位,正好是四面合围,把个缺德十八手李鸣围在中间。
只听铁阁达冷冷说道:“关外会猎,辽东方面受挫,皆因于李鸣一人。奉多尔衮亲王之命,立即下手除之,凡有功者,亲王不吝重赏。”说完一挥铁琵琶抢先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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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茅棚寄身 一代女魔苦茹素 咸安幽禁 绝世娇娃迁咸宫
辽东第一勇士、多尔衮的帐下总管铁阁达一挥手中的铁琵琶,抢先攻上。
小神童曹玉虽然泼辣胆大喜欢滋事。但对铁阁达的武功,却是亲自领教过的,知道由于一时大意,已陷入了敌人所设的陷阱。真后悔这次出来瞒过了师父,不然有师父的一口五凤朝阳刀,又何惧铁阁达这么区区四人。
不说小神童暗暗后悔,只见缺德十八手李鸣微然一笑说:“我李鸣不过武林中一个不起眼的人物,竟蒙多尔衮亲王把我列为首要对手,来加以铲除,我真是虽死犹荣了。只不过大总管可还记得五凤朝阳宝刀吗?”
铁阁达哈哈地狂笑起来,然后狞然说道:“李鸣,你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实话告诉你,你今日之死,也是从口舌上引起,你要不巧骂我家王爷,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王爷曾起过誓言,不杀你李鸣,他誓不瞑目,你认命吧。上!”
阴氏三兄弟刚想一拥而上,缺德十八手李鸣双手连摇,口中忙说:“今天乃两国之间礼尚往来,非关外会猎可比,铁总管一意孤行,我掌门师兄一步赶到,恐怕你难逃刀下厄运。”
辽东总管铁阁达到底是一个粗人,哪里及得上人见愁李鸣的机智聪敏,一听此言,更是得意非凡,阴沉地一笑说道:“王爷千岁一向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已密令四棍八锤等人监视在外,看住了你李鸣的靠山,你就死了心吧!”
小神童曹玉看师叔李鸣从容不迫,既不忙着先下手为强,又不打算突围逃走,只凭三寸不烂利舌喋喋不休。他刚想猛然切入,和师叔并肩厮拼,舍出性命为师叔减去一些危机,突然一条极为眼熟的黑影从左侧贴了上来。这孩子眼快,一下子认出了来人正是自己的师父武凤楼。
曹玉这下明白了,这全是师叔李鸣的鬼门道,他明知多尔衮恨自己入骨,决心杀掉他解恨,才故意打手势叫我和丧门剑约斗,知多尔衮必然派人盯住,又故意和自己商议瞒着武凤楼私下偷走,再暗中告诉师父真情,叫他设法避开四棍八锤几个猛汉的监守,脱身来此,也诓得铁阁达说出了真情。
只要捉住在场的四个人之一,逼他写出口供,就可使多尔衮逃不脱企图暗杀天朝人员的罪名,如此一来,说不定真能使多尔衮无颜再去京城面圣,最低也可以煞煞他的凶性,在周年大典中,不敢再有所图谋。
小神童想到这里,心情好不舒畅,煽风点火地说:“光说不练是嘴把式,动真的吧!”随着话音,两只判官笔出一招“双龙出水”直点铁阁达脑后的玉枕穴。
铁阁达冷哼一声说:“手下败将,硬来送死。”他怕空了自己这一面,让那个多尔衮下死令除掉的李鸣逃脱,便原地不动,使出一招“倒敲金钟”,想凭自己的力大,用左手中的铁琵琶把小神童的一对判官笔磕飞。再合力去杀人见愁。哪想到自己的铁琵琶还没有挥出,左侧却传来了一声“住手”,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沉稳有力。
铁阁达扭头看去,武凤楼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正好卓立在自己的上首。铁阁达心中一寒,知道今晚的图谋可能要落空了,但多尔衮下令时那两只鹰隼般的目光所喷射的厉芒,迫使他不得不咬牙拼命,遂低吼一声说:“三位看死了武凤楼。若放走了李鸣,在场众人一齐去领王爷的重赏。”他故意把重责说成重赏,是暗示三阴非杀死李鸣不可。抛下武凤楼向李鸣扑去。
场子中热闹了,丧门剑阴世礼仍然找他的老对手曹玉,而追魂刀阴世义、断骨斧阴世智分两面夹攻了武凤楼。
只有缺德十八手李鸣面对辽东第一勇士铁阁达不仅毫无惧色,反而谈笑风生地道:“铁大总管,对你的过去,我李鸣知之甚详,你耿直刚正,血性对人,本不愿效忠官府,但多尔衮对你既有先救命后葬母的双重恩德,又对你有特殊恩宠,把你提任到王府总管的高位,可是你却由一个孤高自傲的绿林巨魁,一变而为俯首驯服的高等奴才,去年海边夺粮一战,被我师娘用扇截断了一只右腕,如今为了追取我李鸣的一条性命,你竟然一改往日坦荡诚实的秉性,企图骗杀于我,又想以多胜寡,这种事传扬出去,岂不为所有武林人物所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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