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含着阴险的口音说:“小妹,二哥所以敢肯定江剑臣马上到此,是愚兄仿着你的笔迹和你的口气,并在特定的情况之下,留给江剑臣一封信。”说到这里,诡异地一笑:“就让他有八个胆,也绝不敢不马上来这里。”
吴艳秋还是有些不相信地说:“二哥,你也太不了解剑臣的为人了。据说有一次,当今万岁崇祯一连问了他三句话,他都敢愣是一声不吭,最后还是万岁爷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的台。他可是响当当的铁胆钢骨的真正男子汉。”
吴仁谓奸险地一笑说:“小妹说得虽对,但也要看那封信的内容怎么写!”
吴艳秋心中一动,马上追问:“二哥在信中是如何措词的?”
吴仁谓有心吊足妹妹的胃口说:“依我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听吴仁谓这么一说,吴艳秋越发想知道书信的内容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二哥既然仿照我的笔迹写的,你非把内容告诉我不可。”
吴仁谓刚刚吐出“我说”二字,突有一个极为浑厚的声音说:“不劳费事了,原信就在这里!”
耳目俱佳的竹、菊二女,一下子听出,来人是义父江剑臣的生死至交、江湖上声威远震的六阳毒煞战天雷时,脱口齐呼:“战伯父到了!”
竹、菊二人每人揽着吴艳秋的一条手臂,一齐从厢房内走了出来。出来之后,才发现来此的,并不止战天雷一人,同来的还有秦岭一豹许啸虹。
吴艳秋虽痛恨江剑臣惨杀了自己的一双兄嫂,对江剑臣毕竟余情未断。再加上前来寻找自己的二位老人,又都是威名久震的老一辈人物。刚想举手肃客入内,突有一片刺空锐啸之声从房内一闪而出。头一个是六阳毒煞战天雷的脸色登时转厉,须眉戟张,怒吼了一声:“鼠辈该死!”
高大魁伟的躯体一弹而起,直向厢房中扑去。
于此同时,秦岭一豹许啸虹也“扑咚”一声,跌翻在地面之上。
巨变突起,惊得女幽灵母女三人无不花容失色。除留竹、菊二女查看照应许啸虹之外,吴艳秋强提精神,晃身蹿进了厢房。
可惜,一步来迟,厢房内只留下六阳毒煞战天雷横躺地上,从不为人吴仁谓和野百合赫连英二人已经不见了。
吴素秋探头一看六阳毒煞战天雷,心头顿时一惊,当下连横躺在地上的战天雷也不暇及验看,又转身纵了出来,颤抖着声音向小菊子问道:“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现在何处?”小菊子想也不想地答道:“由于此地是暂时落脚之处,孩儿为防有失,时刻都随身带着。”
吴艳秋一听,脸色顿成苍白、娇躯也一个劲儿地颤抖不已。小菊子够多聪敏,反手一摸腰间的豹皮囊,也顿时吓得“唉呀”一声。
秦岭一豹许啸虹在小竹子的扶持下,勉强坐正了身躯,声音极为微弱地说:“凭我和战老大的江湖经验,遭受暗算之下,就知道中的是黑道四瘟神当年使用的百脚金蜈燕尾针。百脚金蜈号称天下第一毒,并且绝对没有解药。人生六十,不算天寿,何况我和老战都已年近古稀,死则死耳,只害苦了你和江三弟。”许啸虹断断续续地说到这里,气息逐渐微弱,最后终于扑地而卒。
女幽灵吴艳秋是黑道四瘟神之首贾善仁的及门弟子,对其师的百脚金蜈燕尾针的剧烈毒性,自然深知其详。因为她知道师父贾善仁中年时深入云贵苗疆,费时十年之久,才找到一只脚金蜈毒虫,一共淬制了一十八根百脚金蜈燕尾针。以贾善仁之生性毒辣,终其一生,除去在峨嵋山决战时,一次向钻天鹞子江剑臣打出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之外,二十年之间,一共使用了三次,每次只发一针,并还一定从死者身上起回。如今六阳毒煞战天雷和秦岭一豹许啸虹,每人中了两针,许啸虹中针之后,立即运气抵抗,尚且立刻死亡,休论怒发如雷、纵身扑击的战天雷自是性命不保了。
直到将二位老人家的尸体放置在厢房内的床上,吴艳秋才从六阳毒煞战天雷的衣袋中,取出吴仁谓伪造的那封信来。展开一看,不光笔迹和自己极为酷似;书信的内容也真让吴艳秋触目惊心。只见上面写道:艳秋幼失父母,全赖兄嫂抚养。杀兄害嫂之仇,实属不共戴天。为加速凶手来善应寺领死,特杀田鸿真一名示警。逾期一日,准屠皇亲国戚一人。切记。
吴艳秋看到此处,只气得手脚冰凉。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二哥,所以执意和江剑臣为敌到底,其原因全系野百合这个淫娃荡女在幕后操纵,企图为黑道四瘟神报仇雪恨。再加上北荒一毒叶梦枕的推波助澜,冤仇越结越大。现在弄得越发不可收拾。真应了秦岭一豹临终前的那句话:“最终受害最烈者,还是自己和江剑臣二人。”一念及此,芳心顿如刀割。
小竹子毅然说道:“大祸既已酿成,更应该请义父和大哥哥来此,共同商讨处理办法。最好不叫李鸣哥哥知晓——因他一贯视战大伯如父,乍闻凶耗之下,保不住会激出大变来。”
小菊子却立即反驳说:“我的看法,恰巧和姐姐相反。我认为暂时不让知道的人,不应该是李鸣师哥,应该是咱们的义父和大哥哥。望义母还是准许孩儿秘密前去通知李鸣师哥一人来此。”
心乱如麻的吴艳秋一看夕阳已经衔山,夜幕即将来临,一咬银牙,最终还是采纳了小菊子的意见,挥手让她速速前去。
哪料到,刚刚掌灯不久,两条鬼魅似的人影连闪,心黑手狠的吴仁谓和淫娃荡女野百合重新出现在厢房中。
吴艳秋刚刚咬牙吐出一个“你”字,野百合早纤手一摆阻止道:“师妹,你先听我说!姐姐知道你确实痴爱着江剑臣,你们从前也确实有过荒诞的婚约。套一句话说,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你再是小姑独处,但人家早就使君有妇,更何况他的妻子是有当代第一女魔之称的侯国英。连拥有生死牌尚天台和华山掌门师太两座大靠山的女屠户,都争不到江剑臣这个天下第一奇男子,你又有什么力量竞争呢?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干脆砸烂它。”
说到此,见吴艳秋痴然呆坐,默默无言。野百合再次鼓弄如簧之舌说:“何况交谊有深浅,恩情有厚薄。死于江剑臣刀下的,不仅有你的师父和师娘,还有你的胞兄和亲嫂。不如今天晚上诱江剑臣前来,故意让他看见战老毒和许大头的两具尸体,乘他心神一震之机,再次使用百脚金蜈燕尾针,一来师门及兄嫂之仇得报。二来也让女魔王侯国英同样没有男爷们,岂不一举两得。”
有道是知妹莫若兄。对吴艳秋的执拗任性、吴仁谓可是素所深知。开始还真怕野百合把话说砸了,所以一直提防吴艳秋向野百合突下煞手。后来始终没见吴艳秋发火,认为妹妹的心让野百合说动了,不禁心中暗暗地一喜。
不料吴艳秋突然插口道:“光凭你们两个人,就想张嘴来啃江剑臣这块硬骨头,也不怕硌碎你们二人的全部牙齿?”
吴艳秋投石问路的话未落音,蓦地一声阴笑,在灯影摇红之下,鬼魅似地出现一位身穿儒衫、肩背紫金降魔杵的中年文士。
女幽灵急闪凤目看时,来人竟然是一贯和武凤楼为敌的一杵震八荒朱佩。
极富江湖经验的女幽灵当然清楚,一杵震八荒朱佩,是关外长白一尊朱彤阳的得力助手,位居长白派的都总管,统揽内外一切大权,是高居第三把金交椅的显赫人物。他的突然出现绝不会是偶然,身后必有更厉害的人物。心头一惊之下,知道错误地采纳了小菊子的办法,单独唤缺德十八手李鸣一人来此,一个聚九州十三省之铁铸成的大错,眼下算是铁定了。
果真不出吴艳秋之所料,只听一杵震八荒朱佩阴然说:“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实言相告吴姑娘,在下和令兄吴二侠,都是忠心于九千岁的人。千岁爷在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三人之中,急于铲除掉的,不是江剑臣和武凤楼,而是神出鬼没、诡计多端、最让千岁爷难于对付的缺德十八手。千岁爷绞尽脑汁办不到的事情,今天晚上让你和小菊子替他办到了。事情过后,千岁爷必有重赏。”
吴艳秋忽然站起道:“姓朱的,凭你还真不配在姑奶奶面前说三道四。依我看,你还是趁早离开我远一点。不然的话,惹火了姑奶奶,明年今天准是你朱佩的周年忌日!”
一杵震八荒咧嘴一笑说:“这话还真叫吴姑娘说对了。我朱佩要是一只瘸腿雁,还真不配在吴姑娘面前说三道四……”
吴艳秋心中一火,哪耐烦继续再听!脱口一句:“不管你背后的靠山有多硬,姑奶奶今天也得先废了你。快亮出你的紫金降魔杵!”
哪知,就在女幽灵公开向一杵震八荒叫阵,要朱佩亮出兵刃时,一个中气十足的苍劲声音说:“吴姑娘,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呀?”随着话音,长白山的第二号人物、当代武林威名远震的暗器名家——珍珠滚玉盘朱彤弓相继出现了。
对待年过花甲的珍珠滚玉盘,女幽灵虽不好过分冷嘲热讽,也对他卖身投靠多尔衮的行为极端卑视,冷冷一笑道:“怪不得朱佩的腰杆子这么硬,原来有朱二当家的给他撑腰。话我可得说在前头,缺德十八手李鸣指使人杀死了我的兄嫂,是我吴艳秋的冤家对头。在我没有讨还血债以前,准要敢动他一指头,我将倾出全力对付他。”
老奸巨滑的朱彤弓刚刚说出一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野百合忍不住插口道:“向李鸣结笔血债的人,应该是吴二哥。”
从不为人吴仁谓乘机和声劝道:“小妹,江剑臣杀了咱们的大哥和大嫂,咱们也结果了对方的陆地神魔许大头和六阳毒煞,血海深仇已结,永世难以化解。你理应协助愚兄乘机屠了李鸣,也好向九千岁驾前邀功领赏。”
刚才听了一杵震八荒和珍珠滚玉盘二人的话,女幽灵尚能忍耐得下,因为朱佩和朱彤弓虽然也是汉人,但毕竟家住辽东长白山,忠心报效多尔衮,仍可原谅。想不到自己的二哥也这么死心塌地投靠满人多尔衮,并不惜冒杀身大祸去和江剑臣为敌。可能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野百合这浪女人有关,二哥准是让这个狐媚冶艳女人给迷昏了头。
想到这里,杀心陡起,决心在李鸣没到之前,先一举屠去野百合,逼二哥立即远走高飞,好逃避江剑臣的追杀,也为娘家留二线香火。
哪知吴艳秋的想法尚未付诸行动,淫荡贼滑的野百合早水蛇腰一扭,先她一步闪出了厢房,并且荡人心魄地向吴仁谓一声浪笑,说:“请二哥随小妹到庙外去查看一下,提防缺德大王闹鬼!”
女幽灵刚想追踪蹑迹而去,别有用心的一杵震八荒朱佩早一横身躯,挡住了吴艳秋的去路。
珍珠滚玉挝朱彤弓笑嘻嘻地说:“吴姑娘是聪明人,务请暂息雷霆之怒。请你看一看当前的局面,不光东宫田娘娘的嫡亲姑母田鸿真被杀死在花神庙,六阳毒煞战天雷和秦岭一豹许啸虹也停尸在东厢房中。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别说江剑臣根本对你就是虚情假意,就让他再感激你义父当年救他之恩,和你现在对他的柔情蜜意,也不敢在天威赫赫之下,饶了你们兄妹二人。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姑娘还是和我们合作,先一举屠了缺德十八手,托庇在九千岁多尔衮的麾下,既可邀功领赏,又能逃脱先天无极派的捕杀。再说大明国祚已尽,盗贼蜂起;大清国兵精将勇,粮草充足,投入九千岁麾下,必成从龙之臣,开国元勋。这就是令兄和赫姑娘高过你的地方,还望你三思。”
话未落音,陡从娘娘殿上传来一阵朗朗的大笑声,说:“朱彤弓,亏你一贯承认自己是个汉人,竟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等无父无君之言,恐怕你的大哥长白一尊朱彤阳头一个就饶不了你。”
一听娘娘殿上的发话人,真的竟是李鸣,惊得吴艳秋身心皆颤,脱口一声:“李鸣小儿大胆!”接着人随声起,腾身向娘娘殿顶飞去,决心掩护缺德十八手李鸣先一步离开险地。
想不到,她的这一番苦心白费了。
原来,不等吴艳秋的身形飞登,缺德十八手早就涌身下跳了。
小菊子低呼一声:“义母!”灵蛇似地贴近到女幽灵的身侧。吴艳秋这才看清,随同李鸣一同纵落下去的,还有先天无极派的现代掌门人武凤楼和他的大徒弟曹玉,她那悬起的芳心才落了下来。
小菊子两只秀丽的大眼睛,汪满着莹晶的泪水说:“这是一场抄家灭门的大祸,你老人家可让二舅父和野百合那个臭女人害苦了。”女幽灵先是愕然一怔,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抄家灭门的大祸,没有这么严重吧?”
小菊子毕竟年纪幼小,经不起大的风浪,当下带着哭音说:“你老人家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他们这群披着人皮的江湖败类,不仅意狠心毒地惨杀了皇亲国戚田鸿真,并且残酷无比地奸污了她的尸体,这种上干天咎的奇祸,别说你老人家和二舅父难以逃脱,恐怕义父他老人家和大哥哥以及李鸣师哥都将被牵连在内。”
听罢义女小菊子的详细诉说,吴艳秋不光惊得脸泛灰白,就连当顶之上也冒出了丝丝凉气。她知道这真是一场全家抄斩、株连九族的滔天奇祸,自己不光害苦了江剑臣,也将永远失去了江剑臣。
小菊子接着说:“幸得李鸣师哥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听完我的消息后,不光立即在北京九城布置了兵力,张网以待,并迅速调集人手赶来此地。请你老人家在短期之内,千万不要和我义父会面。”
女幽灵无限伤心地轻点螓首说:“李鸣胸怀宽广,心细如发。但我和你义父的婚约,业已人尽皆知,我不能再连累他了。反正有凤楼在此,辽东二朱已不足为惧。速向小竹子发暗号,随娘一齐撤走。”
在女幽灵没撤走前,娘娘殿的院落内,李鸣和朱佩早形成了三比二之势。
弄巧成拙的一杵震八荒,贼心不死地一晃身躯,首先扑向了缺德十八手。因为在他朱佩的想象中,李鸣至今还是二五眼,凭自己的这身功力,在骤不及防的情况下,只要能侥幸结果了李鸣,加上又有二当家的在场顶着,虽然不能奈何了武凤楼,抽冷子全身而退,逃出关外总可以办得到。从今以后,自己就是九千岁驾前第一大红人,再不要在长白派中仰别人的鼻息了。
主意打定,趁李鸣立足未稳,干脆连接招二字都没说,就饿马扑槽、巧摘仙桃、金豹舒爪一连三招,迅疾凶猛地攻向李鸣。
可惜这次他的招子不亮了。他哪知现在的缺德十八手,已非往日的吴下阿蒙,轻而易举地连变三次身法,避开他的三招急袭。
仍未醒悟的朱佩,急将功力再提,力贯右手食中二指,又凌厉无比地攻出仙人指路、指点山河、二龙抢珠,先点肩井,再戳前胸,最后挖向缺得十八手李鸣的双眼。
诚心想活捉一杵震八荒朱佩的缺德十八手,一下子将本门移形换位轻功提到极限,宛如行云流水,状极轻松地闪避开朱佩的凌厉三指。
直到这时,朱佩才知道事情要糟。无奈已势成骑虎,欲下不得。只好一错钢牙,身形向下一塌,浪子踢球、柏树盘根、穿裆撩阴,又是致命的踢、扫、撩三脚,比前两次的攻击更为凶狠恶毒。
最会吃一看二眼观三的缺德十八手,品味着火候到了,早趁朱佩一连三指落空,身形下塌之机,暗把袖中偷藏的一支丧门钉扣在了掌中,猜出朱佩在一踢、一扫走空之后,准会用上穿裆撩阴脚,故意装作闪避不及,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掩护要害部位。
喜得一杵震八荒心花怒放,暗想:凭我朱佩脚上的功力,你小子想伸手硬护,我准会连你的右手加前阴一齐踢碎。
想到此,劲力再聚,狠命地一脚撩出。做梦也想不到,他使得力气越大,那支丧门针扎入得越深,疼得“唉哟”一声,跌坐在地面上。
最会痛打落水狗的缺德十八手乘机双手一分,一对日月五行轮早就握在了手内,身形一欺,分别压在朱佩的两边肩胛之上,冷然说:“有道是,阳虎貌似孔子,千万不能以貌取人。你小子的爹娘白给你生了一副好人品,肚子里却装的是猪狗杂碎。”说完,双轮陡地下落,硬生生地砸断了朱佩的双肩琵琶骨,彻底废除了朱佩的一杵震八荒绰号。
也许朱佩是命该如此,他要不是一肚子鼠肚鸡肠,要是自己抢先去对付武凤楼,凭武凤楼早期对他的观感说什么也不忍心废了他。
要是光看朱佩的长相,任何人都瞧不出他内心的阴狠毒辣,只见他光头未戴头巾,墨发束于当顶,面白如玉,眉清目秀,掩口短须如墨,身材修长合度,既像饱学的儒生,又像游侠的武士。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