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神魔辛独把心一横,扭头向老赌鬼古仲文说:“还是老弟你的招子亮,今晚咱哥俩真得并首绝地,携手同赴黄泉了。”

魏庄伸手掏出三粒药丸,语音转和说:“此地即非绝地,二位也不必并骨,只消让我用五鬼截经断脉手法点一下,把我手中这三粒药丸投入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的饮食内,小弟不光立即解除你们被点的穴道,还愿拿出白银十万两,以作酬劳。”

辛独哈哈大笑说:“姓魏的,咱爷俩虽没见过面,你小子对我还真了解。知道老子我不光贪财并且极为怕死,才量着我的肚子下面条,可惜你小子翻错皇历了。今天夜晚的这一套,要是放在两年前,我辛独不仅会马上伸手去接药,还准能毒死你说的那三……”

好辛独!心肠也够狠毒的,在和魏庄说话的时候,早把全身功力提聚到十成以上,不等最后那个“人”字说出口,早已人化狂风,出手如电,势如双龙抢珠,左手一招北海屠龙,右手南山斩虎,急袭对方的面门和前胸,并趁势踢出穿裆撩阴脚,决心将大漠第一恶人毙于双掌一脚之下。

也是陆地神魔辛独活该应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那句古诗,他今天碰上的对手的确太强了,几乎能强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就在他双掌一脚将要及身之前的一刹间,狼心犬肺魏庄竟蓦地一下子消失了。还没容他回过神来,欺近辛独右侧的大漠第一恶早手臂一屈,一式滚龙肘,正捣在陆地神魔的左肋上。

捣得陆地神魔一声惨吼,宛如旱雷震天,直跌出去一丈多远,肋骨折断,深陷内腑。就让马上能请来扁鹊、华陀,也回天无术了。

别看老赌鬼身瘦体弱,人可赤心铁胆。一见辛独到地惨死,顿时两眼一红,双手齐出,一招撕胆裂肝,暴袭魏庄的背后,决心和他同归于尽。

俗话说,棋高一着难对奕。魏庄的身手,比他古仲文强得更多,也快得惊人。猛地一式周天旋度,反附在古仲文的身后。

古仲文脑际一闪,飞快地想:辛独一招之下毙命,我更逃不出凶人的手下,反正是死,我何不佯装答应他的条件,让魏庄点我的绝脉,接过他手中的毒药,拼着过后自尽,也可将大漠第一恶在京城出现的消息,带给恩人武凤楼,好让江剑臣有所准备。

主意迅速拿定,立即垂下双手,故作惊恐地向魏庄求道:“在下古仲文,有眼不识泰山。只盼饶我性命,一切全听招呼。”

魏庄说道:“还是古兄你能识时务。”人早扑到古仲文的身侧,突然伸出双手,用五鬼断脉封穴的手法,飞快地点了古仲文的中庭、鸠尾、巨阙、天枢、章门五大穴,并趁手错开老赌鬼的双肩关节。唯一显示心慈手软的,就是没点封他的哑穴。

深恨自己打错算盘的古仲文,恶狠狠地骂道:“好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

大漠第一恶轻声一笑,笑得是那么斯文儒雅,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根本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早已人尽皆知,何须你古老大再来捧场。实不相瞒,我不光揍过亲爹,踹过亲娘,并还强奸过自己的嫂子和妹妹。今天我破例发善心,只废掉你一身功力,给你留下一条性命。但我得在你古仲文的身上撒满毒药,再点死你的哑穴,借你这副半死不活的躯体,毒死前来救护你的人。说不定真能毒死江剑臣和李鸣,至不济也能毒死心地善良的武凤楼。”

话锋未落,黑暗中早有人高声称赞了一句:“好主意!”

魏庄的嗅觉自是极为灵敏,听出来人的口音,入耳甚生,立即飞起一脚,先将老赌鬼踢向一边,然后再搜寻暗中发话人。

哪知,没等魏庄极目巡视,眼前蓦地一花,一个方面大耳的大孩子,双手拢在袖筒中,出现在他的身前。

魏庄一见面前的小孩身材和长相,酷似追风怪人葛一方口中述说的人人躲秦杰,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问:“你小子可是秦杰?”

小秦杰虽然一步来迟,目睹辛独横尸地上,古仲文奄奄一息,胸中再怒火沸腾,头脑也保持高度的清醒。情知以自己这身二五眼功力,和狼心犬肺去拼,无异拿着鸡蛋碰石滚。

按说,秦杰刚才完全可以偷偷溜走保命,但身为缺德十八手李鸣首徒、钻天鹞子江剑臣徒孙的小秦杰,绝不肯贻羞师门。所以不等魏庄问罢,诡异地一笑说:“在真菩萨面前,谁也别想烧假香。我是秦杰不假,你知小爷为什么不怕你狼心犬肺吗?”

说到这里,不等魏庄回答,立即又抢着说道:“我秦杰再胆大包天,也大不到白白送死的地步。今晚所以敢出头对付你,就凭我的这两样法宝。”

说完,身形暴然一探,双手陡地伸出得自龙隐双丑的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正对着魏庄的前胸和面门。

尽管狼心犬肺手眼通天,技精艺绝,一旦让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罩住,也吓得身躯一颤。虽欺秦杰是个黄口乳子,但知铁筒中喷出的乌云火焰,几乎可达几丈方圆。心惊意动之下,陡然就地一滚,然后再点地射出,飘落在七八丈开外。

也是秦杰这孩子福大命大,注定了有惊无失,战天雷和许啸虹及时赶来了。

别看陆地神魔辛独出身黑道,生性贪婪,心黑手狠,六亲不认,却能巨眼识英雄,最后投入石城岛,变成女魔王侯国英极为得力的麾下。所以秦岭一豹许啸虹一到,就为他的惨死暴怒了,顺手扯出轻易不用的紫藤软棒,头一个扑向了烟柳寺。

战天雷经孙儿秦杰证实,魏庄出现在此,深恐许啸虹有失,迅疾解开古仲文被点穴道,也想展开烈焰趋阴步法,扑向烟柳寺,却被秦杰阻止了。

古仲文翻身挣扎坐起,刚想催促战天雷赶快前去接应许啸虹,这时,巧用金蝉脱壳,暗暗撤出烟柳寺的追风怪卜、瞎眼毒婆二人,分成左右,悄悄逼了上来,唯独不见狼心犬肺魏庄。

连遭几次暗算,光老辈人物就有虎头追魂燕凌霄、狮王雷应和陆地神魔辛独三人惨死。老赌鬼又被废去武功,性情原本暴烈的六阳毒煞战天雷怒极狂笑了。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双方一照面,又贼又滑的追风怪卜葛一方就有些怯阵。后来看出是俩打一的有利局面,又怕望风而逃,会落瞎眼毒婆的包涵,眼珠一转,决定使用驱羊喂虎奸计,既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又能致史大翠于死地。

这才一合自己手中的镔铁马杆,噌的一声,铁马杆的前端弹出一截半尺多长的三棱凹面枪头,出手就是一招一箭穿心,扎向战天雷的前胸要害。

瞎眼毒婆上当了,她哪知道这是追风怪卜在赶鸟出巢。

一挥自己手中的铁拐杖,上来就是天罗地网十八拐中的毒招倒撒天罗,配合追风怪卜攻出追风怪卜一见奸计得逞,猛把左手向后一滑,变成双手握杆尾,将扎出一半的那招一箭穿心骤改而为横扫千军,袭向战天雷。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别说瞎眼毒婆史大翠,就连六阳毒煞也绝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追风怪卜会在一招之下,出卖同伙潜逃。

趁六阳毒煞横身侧移,毛茸茸的大手抓向史大翠的铁拐一刹间,追风怪卜葛一方先是身随马杆进,然后用镔铁马杆一点地,身躯腾空而起,为确保自己能顺利逃生,并还抖手甩出六只体积不大的蜻蜓镖。

气得六阳毒煞战天雷连连挥出六阳神掌,先震飞了六支蜻蜓镖;为防追风怪卜逃远,不易追踪,杀心一起,左手一招六阳神掌中的烈焰烘日,震落了瞎眼毒婆手中的铁拐杖。

然后右掌暴舒,出招为骄阳灼人,等到拍塌史大翠的百会穴,任其横尸地上,再去追赶葛一方时,却早失去了他的踪迹。

战天雷一掌震死史大翠,小秦杰几乎吓掉了魂。知战爷爷不晓得师祖江剑臣和黑衣丽人吴素秋的关系,心中只有暗暗叫苦。

直到许啸虹搜遍烟柳寺,空手而回,他们三人一起收走辛独的尸体后,追风怪卜才从相距现场不足半里的一片草丛之中钻出来。中下巡视一遍,确信他们已走远,才悄悄掩入白石桥附近的半塌暗楼中。见到匿迹潜踪在此的叶梦枕,向他详细诉说一遍。

北荒一毒沉吟了老半天,才毅然说道:“九千岁三日后准到,今晚和明天最好刺杀一名有影响的官员,好能一振辽东雄威,逼着崇祯挥泪斩马谡。”

追风怪卜泄气说:“时将三更,进城已来不及,附近哪里有合适的肉票?”

叶梦枕目喷杀芒地阴笑说:“我早已暗地查出,国丈田宏迂之胞妹田宏真,新近丧夫,带发修行在花神庙中,杀之既易如反掌,又能激起小皇上的暴怒,岂不一举两得。”

葛一方忽然起立,顺手操起铁马杆说:“小弟这就去趟花神庙。”

北荒一毒抬手一按葛一方的肩头说:“此人让吴氏兄弟去杀!”

追风怪卜一怔:“为什么?”

北荒一毒硬把葛一方按坐在蒲团之上说:“吴氏兄弟和你我不同,最终难为九千岁所用。只有诱使他们杀了皇亲国戚田宏真,你再暗去奸污其尸,既能收到为渊驱鱼之奇效,又能陷江剑臣师徒于绝境,这才是尚好的毒招。”

听得追风怪卜脸色大变。

北荒一毒叶梦枕早将脸色一沉威赫道:“实话告诉你老弟台,咱们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九千岁事先的精心安排,愚兄不过代为下令执行而已。违抗九千岁会有啥下场,老弟台比我还清楚。命令归我下,去不去可由你。”

吓得追风怪卜葛一方头皮一麻,嘴里连声答应,心中反感顿生。

楼门一启,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的吴仁焉捧着一具尸体,凶神恶煞地暴闪而入,先小心翼翼地将瞎眼婆史大翠的尸体放下,然后起手一掌劈向葛一方。

不料被北荒一毒出手扣住手腕了。

气得吴仁焉脸色铁青大骂道:“姓葛的,亏你还是辽东一带数得着的人物,不光在生死面前当孬种,还让我妻子当了你的挡箭牌,我非碎割了你老小子不可。”

到此,葛一方确实暗暗心惊胆颤了。因为他清楚,当初,瞎眼毒婆史大翠不仅武功高出吴仁焉很多,人也很有几分姿色。她的瞎和丑,完全是为了救护吴仁焉才造成的,所以吴仁焉始终对史大翠是既感恩又怜爱。今晚自己却把史大翠用作挡箭牌而逃生,面善心恶的吴仁焉绝对饶不了自己。再加上北荒一毒强逼自己去奸污死尸,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不能不为自己另作打算了。

以上说过,叶梦枕不光机诈多智,并且极具辩才。趁吴仁谓暂不在此之机,先对史大翠表示哀悼。借着酒性,又痛骂了江剑臣、李鸣等人一番,最后指明请吴仁焉出手去杀田宏真,并把杀人的价码,由五万猛增到二十万两白银,还大包大揽地把九幽黑姬许配给吴仁焉。

在酒、色、财、气一样不少之下,终使从不伤人吴仁焉坠入北荒一毒的圈套中。因为耽搁的时间太久,天色已过四更,只好将暗杀田客宏真的时间入在次日夜晚。

送走从不伤人吴仁焉之后,北荒一毒又极力鼓励追风怪卜一番。

葛一方心中琢磨,自己要是答应得太痛快,势非引起叶梦枕的怀疑不可,说不定真能看出自己已怀有异志,故意低声哀求:“兄弟与叶兄交非泛泛,难道你非得逼我去干那种灭绝人性的缺德事不可?”

北荒一毒神色一厉说道:“刚才我交代得明白,去不去由你!”

几经缠磨之下,追风怪卜才猛地顿足,拧身蹿出倒塌的暗楼。

按理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本来就是毫无根据的大瞎话,如今硬是让北荒一毒给碰上了。说真的,要是叶梦枕命令葛一方去奸淫妇女,葛一方还真能其所哉。如今让他去奸尸,他就实在不堪忍受了。又看出吴仁焉也绝对饶不了他葛一方,以他的精明和狡诈,焉能不知要想逃脱北荒一毒的控制,势非投靠江剑臣不可!一再掂量之下,终于下了决心。

为防被叶梦枕发觉,追风怪卜还是挨到次日酉初时分,才悄悄钻进了锦衣卫。

也是该着出事,在追风怪卜向江剑臣述说此事时,奉旨前来督促缉捕凶手的大太监曹化淳适巧在座。

别看曹化淳也是崇祯未登基前的旧人,由于他生性极贪,又嫉妒王承恩大权总揽,为想取而代之,只有多方巴结最为得宠的东宫田娘娘。当初田不满在残人堡被杀,他曾多次向田妃进言。幸崇祯不太听信枕边之言,才没过分追究江剑臣、胡眉二人,曹化淳时常引为憾事。难得今天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这个里通外国、最后投靠多尔衮的权奸,能不暗中兴风作浪吗?听罢葛一方的密报,吓了江剑臣一大跳,为防内中有诈,先一指点倒追风怪卜,然后请求六阳毒煞、秦岭豹等人计议。许啸虹头一个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速将田宏真接回城内,以防不测。”

战天雷接着说:“依愚兄看来,此事极有可能,但绝对不能接回田宏真。那样就会打草惊蛇,吓走了敌人。反正有我们这些人在,他吴仁焉手底下再扎实,也准逃不出手去。”

开始,江剑臣要自己出马。最后还是依了战天雷的办法,由人生脸生的秦岭一豹去现身说法,相机点化,最好能让其知难而退。不行,再引其入伏。

这就应了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的那句俗语了。论起从不伤人,连武林第一奇英江剑臣都给他下过“沉稳冷静,绵里藏针”的赞语。如今,却为妻子惨死、巨赏迷人而丧送一生。

花神庙座落在京城近郊,地点偏僻幽静,又是北荒一毒叶梦枕亲自踩的盘子,所以天还未黑,从不伤人就毒蛇出洞了。

他先走进叶梦枕事前相度好的一家小酒馆。这里侧临一湖碧水,面前绿草如茵,屋后一棵枝丫横生的老丹桂,虽已过飘香季节,树叶仍然异常茂密。要是把桩楔在这里,既能观察周围的一切动静,也好防止肉票出穴。

店中晚市已过,顾客已不太多,吴仁焉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刚就座。突有一个身材矮胖的花甲老人,凑上前来拱手说:“恭喜发财!”

吴仁焉一怔。

矮胖老人又是一脸笑容巴结道:“小老儿相人极准,一眼既可相定,客官今晚必有横财可发!”

吴仁焉心下一沉,压低声音冷哼道:“别装疯卖傻玩花样,小心赔上你的一条老命!”

矮胖老人神色不变低声说:“客官不要吓唬我。你还真会拣地方,在这一带杀人,不光没有苦主来追究,还保险不要埋死尸。”

吴仁焉是秘密前来杀人的,所杀的又是东宫田妃的姑妈田宏真。就让从不伤人的吴仁焉再是胆大包天,也不能毫无一点顾忌。虽明知眼前的矮胖老既敢挑逗自己,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也还没有放在眼里。故装赌气离开了小酒馆,向西侧一片树林走去。

哪知,还未走进林中,又被一个花甲老阻住了去路。所不同的,就是后者比前者高大魁伟得多。

吴仁焉心中明白了,神情一凛说:“你们真准备管这档子闲事?”

高大魁伟老人说:“不错”。

从不伤人身形一拧说:“现在时地不宜,在下有要事待办!”

高大魁伟老人出语惊人地说:“你还梦想到花神庙中去杀人?”

从不伤人说:“我连你也敢收拾!”声落手到,一招捣碎天心,击向高大魁伟老人的前胸要害。

不必笔者绕舌,读者诸君自能清楚矮胖老人是许啸虹,高大魁伟老人是战天雷。直到吴仁焉的一拳眼看及胸,决心掂量吴仁焉一下的六阳毒煞战天雷,方才挥出六阳神掌中的烈阳烁金,迎向了来拳。砰的一声大震,六阳毒煞战天雷的高大身躯一晃既止。

再看从不伤人吴仁焉,却被震得一连后退两三步,方才拿桩站稳。

六阳毒煞狂笑嘲道:“姓吴的,还敢说连我也一齐收拾吗?”

吴仁焉钢牙一错,右手一招撕裂地肺,左袖抖出三支索魂透骨针,并乘机一式狡兔翻滚,拼命窜进了树林。

蓦然人影一闪,一根颤如灵蛇的紫藤软棒,正好点中他的笑腰穴。

笑腰穴乃人身麻穴之一,在软腰肋骨末端适当肾脏位置。一经点中,不仅软弱无力,并能喘笑不止。

凶徒刚告成擒,钻天鹞子江剑臣随后赶到了。看在吴素秋的份上,江剑臣不等吴仁焉的狂笑出口,就立即为他解开了穴道。

可叹是,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阴毒狠辣的吴仁焉借弹地跳起之机,暗暗甩出五支透骨针,直取江剑臣胸前的血阻、肝俞、幽门、紫宫、玄机五大穴,成心追去江剑臣的性命。

气得六阳毒煞战天雷一声怒吼,一式火花射旗门,腾空蹿起,半空中一招火食当空,竟然震塌吴仁焉的当顶进会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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