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连忙摇头反驳说:“你说的那是公开挑明对着干,当然咱们不在乎。他们这可是不择手段暗地来,何况还有鬼神难测和洞彻玄机算破天父子二人出主意。真不能小看他们,说不定咱哥俩都得栽在这儿!”

话未落音,锦衣卫副指挥吴孟明一头大汗闯进来,瞧见东方公主在座,连忙抢步跪倒行礼,反倒反一肚子的当紧话给咽住了。

东方绮珠挥手示意吴孟明站起,然后催问他何事这等惊慌。吴孟明这才抹去头上汗水禀告说:“武清侯府的大总管杨二,被杀弃尸彰仪门。”

缺德十八手不惊不乱地肃声说:“贼人果然下手了,头一嘴咬得还真准。别看论地盘该归九城兵马司,可王公公准得推给咱。”

事情还真让李鸣给猜准了,外面果然一迭连声地高喊:“王公公驾到!”秉笔太监王承恩一进屋,几乎连给东方公主行礼都忘了,一把抓住武凤楼的手腕顿脚道:“杨二这小子,吃喝嫖赌完全占,死个十次八次都活该。无奈他老娘伺侯过东宫刘太后,他本人又是武肖侯府的大管家,论官是个从四品。太后亲口下谕令,非让咱们在十天之内破案,故特前来拜恳武侍卫。”

武凤楼刚想说“这案子像大海捞针一样,十日之内如何破得了”,李鸣早自作主张地说:“请王公公回宫禀报太后,就说案子五天准能破!”

王承恩满怀高兴地带着吴孟明走了。

武凤楼气得指着李鸣怒斥道:“世上哪有你么夸口破案的?竟把十日限期改五天。要破你破,我不管。”

缺德十八手说:“看把大哥你气的,我可从来睡着都没有胡涂过。你今晚反正得去一趟慈悲庵,我想你会得到消息的。”

天到黄昏,由于东方绮珠公主不得不回东宫,去陪伴刘太后用膳,武凤楼也就提前出城来到了慈悲阉。此庵虽建于元代,只是规模太小了,一个大四合院,东、西、南、北各三大间,周围一圈红墙,只在正殿后盖有三间茅草屋,算作住持尼僧的起居静室。重新改回女装的乌指玉女,在月光之下看起来,更为俏丽诱人了。

武凤楼跟随阴冷月进入殿后的三间草房,果见自己那口五凤朝阳刀,悬挂在后壁上。他一方面佩服乌指玉女的敢说敢做,一方面也暗笑真是有钱能买鬼推魔,也不晓得慈悲庵中的老少尼姑,贪图了乌指玉女多少钱,竟整顿出一席极为精美的素菜,桌上还放有一瓶尚好的玫瑰露酒,以备武、阴二人饮用。

武凤楼虽然想不开,但对于吃饭,他倒没好坚拒。

酒过数巡之后,阴冷月玉面微红地幽然道:“君的惠然到来,恐与杨二的被杀有关。没有东宫刘太后的谕令,即君肯来赴约,也须在三更以后。”

武凤楼真诚地点了两下头。

乌指玉女阴冷月又说道:“刀悬壁上,任君自取。杀人者乃阴间秀才和左臂金刀,现仍奉命留在彰仪门内高升客栈里。”

说完,伸出玉手,指了指壁上悬挂的五凤朝阳刀。

武凤楼心中虽早存有李鸣的先入之言,也绝想不到乌指玉女会这么快就答应还给自己宝刀。这要换个别人,说不定真会乘机取下五凤朝阳刀,按址前去捕捉邱明、邱成两凶手。但他一来孤高性傲,二怕阴冷月有心试己,甚或刀上洒有三阳含阴草和五毒阎王藤,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在武凤楼手按桌面,身化乳燕穿帘,晃身离开茅屋时,一条瘦小的身影,无巧不巧地正从门外射进来。

眼睁睁就要和武凤楼相撞时,不料那条瘦小人影竟能陡然一个云里翻,翩若惊鸿,柔若无骨地退出了屋门。

武凤楼脱口一声:“好身法!”然后才闪目向屋外的那人扫去。

只见在淡淡月光下,寂寂尼庵中,一个年约十三四岁、俊美绝伦、清秀无比的小女孩,正俏生生地站立在那,正上一眼、下一眼地仔细打量着武凤楼。

陡见乌指玉女惊喜无比地一闪而出,以极为亲切的口吻喊叫着:“小菊子,你总算偷着跑来找我了。师叔好吗?我师父他老人家好吗?”喊着,两条玉臂箕张,扑向那个俏丽的小女孩。

以乌指玉女的一身功力,又是喜极扑出,并且是和小女孩对面而立,竟一下子扑空了。

只见她小脸紧绷,冷若冰霜地向武凤楼娇喝道:“你是谁?”

武凤楼虽然不认识这个名叫小菊子的小女孩,但从乌指玉女阴冷月对她的那份亲热上,也不得不脱口答出:“在下武凤楼!”

小菊子听罢,左袖一抖,刷地甩出六颗晶莹夺目的珍珠来,并排成一、二、三,分成三个层次袭向武凤楼。

武凤楼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又碍着乌指玉女阴冷月,只得弹地凌空蹿起一丈多,闪避开俏丽小女孩的致命一击。

这就叫树欲静而风不息。武凤楼这一诚心闪让,反倒激出小菊子更为阴毒的暗器来。

只听她娇声嫩气一声:“打!”用倒撒满天星的狠毒手法,脱手撒出十三支锁心钉,化成一片寒芒,遍袭身在半空中的武凤楼周身。

武凤楼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异常俊美秀丽的小女孩,手下这般阴狠,心肠毒如蛇蝎。气得他脱口一声:“好个狠毒的小妖精。”双臂虚虚一按,施展三师叔亲传的巧钻十三天,再次拔起七尺多,避开了十三支锁心钉。

小菊子两次出手落空,眼珠一转,故装吓得扭头就想跑。

半空中的武凤楼身化巨鸟投林,直扑逃跑的小菊子,嘴中还低喝一声:“看我废了你这小妖精!”

就在武凤楼出手一招神鹰逐鹿,眼看将要抓住小菊子的后背时,这个又贼又滑的小妖精,竟突然来了个狡兔翻滚,不光一下子侧转过身躯,并还飞起一招怀心腿,直踢武凤楼的气海穴。

说真的,身经百战的武凤楼,还真从来没见过这等心黑手狠的小丫头。气极之下,决心狠狠整治她一番。

一俟小菊子的怀心腿完全泛起,眼看快要踢实的一刹间,武凤楼这才蓦地出手。出手的那么及时,那么迅疾和那么准确,别看只是一招极为平常的探囊取物,一旦在武凤楼手下施出,可就大不相同了。

等到小菊子发现不妙时,早让武凤楼一把抓牢了脚骨拐,同时还暗暗用三成功力的五爪裂骨来。

连吓加疼的小菊子,一连串地娇呼:“求你千万别捏碎我的脚骨拐,那样我会残疾一辈子!求你千万别捏碎我的脚骨拐,那样我会残疾一辈子!”

武凤楼理也不理小菊子的苦苦哀求,反倒左手一探,抓住她的后领口,嘴中斥道:“小小年纪就阴狠,倒不如往墙上撞死你,也省得你阴狠一辈子。”

直吓得小菊子痛哭起来,武凤楼才轻轻放开她。

看起来小菊子对武凤楼还是不大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今天算你走运我倒霉,偏偏临来忘了换鞋子。我要真穿上嵌满金蝇珠的要命鞋,你这会早就去找阎王爷了。”

武凤楼一看时间不早了,真怕阴间秀才邱明兄弟二人挪了窝,忙向乌指玉女阴冷月道声“再见”,就弹地蹿出庵墙外走了。

气得小菊子柳腰一扭,嘴里还咕哝着:“这姓武的小子,硬敢不跟我再见,我非搅得他七晕八素不可。”

乌指玉女阴冷月一把没抓住,这个小姑奶奶还真的追赶下来了。

别看小菊子年岁幼小,武功实属不低。她也最受九幽黑姬阴海棠的宠信,还最得乌指玉女的爱怜,是阴冷月最为贴心的小妹妹。

当她一路追风逐电赶到彰仪门内高升客栈时,正好赶上武凤楼停身在阴间秀才邱明、左臂金刀邱成二人所住的客房门外。

这时,天色虽不太晚,小菊子倚仗身轻如燕、娇躯瘦小,卷屈在对面房顶,还真不会让人发现。

武凤楼当年暗护五皇子在凤阳祭奠皇陵时,和邱氏昆仲见过面。推开房门乍然一见下,几乎让武凤楼认不出。

看起来,他们混得不太好,简直快穷成乞丐了,怪不得能叫多尔衮用金钱收买下。

阴间秀才邱明和二弟左臂金刀邱成原系江湖飞贼出身。后因背得命案太多,才卖身投靠吴三桂的舅父祖大寿。

崇祯登基后,祖大寿被削职,哥儿俩只得重新流落江湖。最近,才被马长嘶所收买。

邱氏兄弟昨晚奉命杀人,自负活儿干得干净利索。绝想不到这么快,就被武凤楼给找到了。吃亏所住的客房,后面又没有窗户。情急之下,各自抽出刀剑来,妄想负隅顽抗。

武凤楼早先声夺人地斥责道:“凭你们俩的破铁烂铜,妄想企图挣扎,岂不是自速其死?倘能抛刀弃剑,跟我去打官司,我自会替你往轻处拾掇。”

武凤楼所以说出这话,纯系对死者杨二的作恶多端不满。只要真跟刑部打个招呼,说不定真能判他们个永远监禁,性命也许就保住了,至不济也能保住一人不死。

阴间秀才邱明哪里肯信?低声向邱成喝出:“上!”剑出白蛇吐芯,疾如电光石火般扎向武凤楼喉下的天突穴。

邱成的为人比他的兄长更阴狠,身形一塌,反手一刀,撩向武凤楼的前阴。

现在的武凤楼,可比凤阳府救护五皇子那时高多了。

左手食中两指一并,一招星芒点点,毫不费力地就把邱明的青钢剑荡开。

借势将身形一闪,又避开邱成的撩阴一刀,右手一招锦豹探爪,正好抓住邱成的左肩。因恨他出手太歹毒,手下禁不住多加了两成功力。

疼得邱成一龇牙,掌中的金背山刀向下掉落,让武凤楼用左手抄住了,信手向后只一扫,用的又是一招迎风斩衰草,恰好砍在邱明的剑身上,正好把邱明的一招拦腰横斩磕开。

急于逃命的阴间秀才邱明狂吼一声:“老二,攻他上下!”

邱成倒真听话,竟在右臂残疾、左臂新伤的不利情况下,愣是塌下身躯踢出一式撩阴脚。

哪知他的同胞兄长邱明,却趁武凤楼闪身躲避的时机,双脚猛然一顿地,撇下受伤的弟弟不管,反向房外窜去。

武凤楼先抖手掷出夺来的砍山刀,使之化为五鬼投叉,正好先从邱明的后心穿进去。接着,左手一招饿鹰扑兔,抓住邱成的脚骨拐——由于恨他两次偷袭自己下阴,拇中两指一用劲,顿时疼得左臂金刀邱成一阵狂嚎。不问可知,准是他的脚骨让武凤楼给捏碎了。

小菊子一开始光顾憨着脸观看,等到邱氏兄弟一死一伤后,她才想起偷偷溜走。

武凤楼早弹地而起,半空中一个隔窗取物,一把抓住的又是她的脚骨拐。

吓得小菊子又一个劲地乱喊:“千万别捏碎我的脚骨拐!”

反倒把武凤楼给逗笑了,顺手将她挟入左肋,重新跃回院内。

早有缺德十八手李鸣派出巡查的锦衣卫和九城兵马司的人赶到了。

武凤楼让店伙拿来纸笔,给师弟李鸣写了一封信,让九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将凶手带回去。武凤楼却挟着小菊子,离开了客房。

来到没有人迹的地方,小菊子就不肯那么老实了,脆声嫩气呻吟说:“唉哟!你要再不放下我,可真把我的骨头给挟断了。到那时候,我可得耍懒跟你吃喝一辈子。”

气得武凤楼先在她屁股上狠狠拧了两下,然后抖手将她向地上一掷,打算狠狠摔她一下子。

看来,这小丫头的轻功真不错,竟能借一弹之力,变成鲤鱼打挺站起来。武凤楼刚想挥手撵走这个小妖精,小菊子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武凤楼,然后又小大人似地长长吁出一口气说:“要说我们师姐还真有眼力,九千岁也确实比你差得太多了,怪不得我们师姐为你……”

小菊子一失神把话说到此处,可能觉得走了口,连忙把下面的话咽住不说了。

武凤楼虽听出话里有音,愣是不往下追问,反倒哈腰抱起小菊子,专挑偏僻的地方走,向慈悲庵方向赶去。

小菊子心中一激动,揽着武凤楼的脖子笑着说:“刚才真把我的苦胆吓破了。你要真的捏碎我的脚骨拐,岂不害我小小年纪就残废一辈子!按说冲你今天晚上宽宏大量饶了小菊子,我真该把师姐的心思告诉你,也好让你心中有数。”

武凤楼故意向她低声喝斥道:“凭你一个黄毛小丫头,偏爱多嘴多舌瞎胡说,不怕我生气点了你的聋哑穴,那才能叫你残疾一辈子。”

小菊子瞪大一双秀丽的眼睛忿然说:“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听我说,只是落不下一派掌门的面子来,竟然连知已知彼这句话都忘了。其实,我才真是为你好。”

武凤楼脚下的步子果然慢下来,小菊子凑近武凤楼的耳边悄声说:“喂!你别看我的年纪小,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就拿冷月姐姐来说吧,她不光什么事情都不瞒我,还专爱跟我说悄悄话。从前,她经常背地里念叨你,说你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连长白一尊都敢斗。开始我哪里肯相信,如今我算服气了。”

说到这里,看武凤楼听得有些不耐烦,连忙改变话题说:“要说九千岁对冷月姐姐也真巴结,就差没有向她磕头作揖了。金银珠宝不知送去有多少,还赌咒发誓要娶冷月姐姐作王妃。别看冷月姐姐当面倒很敷衍他,骨子里硬生生地不爱他。”

武凤楼为想多从小妖精嘴里掏出一些秘密来,故意刮着她的小鼻子羞她说:“一个十三四岁的毛丫头,懂得什么叫爱不爱,快别跟我胡说八道了。”

小菊子脸都不红地噘嘴说:“你别隔着门缝看扁人,我都十四岁的姑娘了,还能不懂得啥是爱?像冷月姐姐对你那样就叫爱,可惜小菊子不好意思和师姐争,连我都爱慕你这个英俊挺拔的大男人!”

吓得武凤楼如同托着一块烫手的大山芋,下意识地抖手将她甩出去,用的力量还真不小。

料不到,原本轻功极佳的小菊子,好像冷古丁地被吓迷了,百忙之中一叠腰,反变成头下脚上往下栽,看样子,势非摔昏过去不可。

急得武凤楼宛如离弦之箭,贴着地面射出去,伸手一把抄住小菊子,一直蹿出去一丈多,才叠腰收势落地上。

低头再看怀中的小菊子,刚才还是个欢蹦乱跳、笑语如珠的小妖精,如今真变得小脸煞白、嘴唇泛青了。

武凤楼正自后悔不该摔她这样狠,突然发现她的嘴角隐然有笑意,刚刚暗想:这个小妖精真鬼。

依偎在武凤楼怀中的小菊子,闪电般将两只玉手一挥,形如狂风骤雨打沙土,分别点中武凤楼的中庭、鸠尾、巨阙、左乳根、左天枢、右章门、右肩井四条主经脉的七处要穴,武凤楼顿时摔倒在地上了。

这还不算,人小鬼大的小菊子噗哧一笑,不光补点了武凤楼两臂曲池穴,还加点了他的两腿环跳穴。

可叹,艺臻绝顶,内力又深不可测的武凤楼,竟让一个小小黄毛丫头整治得瘫成一堆泥,真正是虎落平阳遭犬欺了。

小菊子先是伏在武凤楼的身上,用她那两只柔若无骨小手,轻怜密爱地抚摸着武凤楼的脸腮,后来竟敢捧起武凤楼的头儿,一个劲儿地亲吻不止,整个的面宠,都让小妖精用红唇给亲遍了。

最后,才伸出自己的纤细玉指,刮着武凤楼的鼻子说:“现在我问你,还敢蔑视我小菊子不懂得啥叫爱不?”

武凤楼虽侥幸未被她加点了哑穴,也气得吭不出声音来了。小菊子格格一笑娇声说:“你别打算跟我泡蘑菇,我的鬼点子比你多,你只要胆敢不搭理我,我就敢脱光你的衣裳,再点你的笑腰穴。”

别看一代掌门的武凤楼,倒真让这个小妖精给唬住了。知道她什么事情都敢做,你还真拿她没办法。

武凤楼只可自认倒霉,接口道:“算我隔着门缝子小看人,也算我有眼不识小菊子,这算行了吧?”

小菊子眨巴眨巴眼睛下令道:“我再要你亲口说出,永远不再小瞧我!”

武凤楼一面运功冲解穴道,一面无可奈何只好说:“好!我永远绝不小瞧你。”

小菊子喜得脸上好像绽开一朵花,微闭秀目想了一会,然后睁开眼睛悄声说:“你这个大男人实在不错,我也不是不好意思和我师姐争,也不怕自己年纪小,更不嫌你的年纪比我大,是因为有个东西管着我,唉!谁叫我一个月以前没能碰上你呢。”言下大有“恨不相逢未嫁时”之意。

看起来,小菊子还是江湖经验阅历少,耗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先天无极真气已臻九成功力的武凤楼,早把自己的穴道解开了。

正寻思像小菊子这样刁钻任性、泼辣胆大的小姑娘,什么东西能管住她时,只见小菊子先将自己右手臂的袖子捋上去,然后直送到武凤楼眼前恨声说:“我说得就是这个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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