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辛独非要穷追到底不可,别有打算的草上飞孙子羽向他摇手阻止了。
眼看大势已去,蛇王郎毒已头一个亡命逃窜,阴阳十八抓知道稍一迟疑,只要让孙子羽和辛独从两侧掩近,自己非横尸长春观不可,千紧万紧逃命要紧,也顾不得石榴红的生死吉凶了,仗着燕凌霄一个人的力量,绝对留不住他,赶快虚晃一抓,突将身形一矮一长,施展出“一鹤冲天”的轻功,也逃出了院子墙外,只剩下女殃神一个人孤军奋战秦岭四煞了。
以秦岭四煞弟兄的那身诡异功力,用四人联手的四象灵蛇阵,二十招之内,准能毙女殃神石榴红于紫藤棒下。
因为他们早从虎头追魂燕凌霄的嘴中,得悉了孙总管的意图,从打一声呼啸围困住女殃神石榴红起,就一齐将身子微塌,在石榴红的前后左右四方游走了起来,同时他们的四条紫藤软棒,有时像巨蟒翻滚,有时像灵蛇乱窜,有时像恶蛟掀浪,有时像乌龙戏水,源源不绝地向女殃神全身上下连环袭击。
不消片刻,再看石榴红那身鲜红如火的衫裙,竟被四条紫藤软棒点戳得好像筛子眼一样,时间一长,真能让她衣不遮体了。
可怜女殃神石榴红,自幼丧父,跟随大哥石抱冰成人,蒙黄鹄道长怜悯,继金睛神鹫之后,将她收归门下,偏偏大哥石抱冰爱武如命,不谙世事人情,空让自己的妹妹芳华虚度。岁月流失,也不给她选择配偶,如今已三十六七,尚小姑无郎,日间抚花流泪,夜里对月伤怀,才被狡猾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以代寻佳偶为由,骗得她死心塌地地依附了峨嵋派。不料如今哥哥金睛神鹫外出未归,平地来了这场横祸,眼睁睁女孩家的洁白玉体,就要暴露在一群大男人的眼前,甚至连想自杀身死都难以做到,她的心渐渐下沉了,欲哭无泪。
就在女殃神石榴红呼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娇躯摇摇欲倒的时候,突然从道藏阁后闪过了一个俊美的儒雅秀士,硬是未看清他施展的什么身法,却神奇地一下子楔进了秦岭四煞织成的四象灵蛇阵。先用左手揽住了石榴红的细腰,然后伸出右手接过女殃神手中的短刀,甩手轻挥,一缕刀芒闪过,竟然连连震退了四条紫藤软棒,使形势顿时缓解。
惊魂乍定的石榴红,开始只不过用感激的目光向援救自己的那人看去,不料一看之下,再也不肯将眼光收回了。
原来映进女殃神石榴红眼内的,竟是一个她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英俊潇洒男儿。只见他年在三旬以上,面如美玉,光彩照人,长眉星目,琼鼻瑶口,五官清秀,掩口微须,临风如玉树挺立,飘然有出尘之概。看得女殃神石榴红身心乱颤,目眩神迷。她真巴不得秦岭四煞长远围住不退,好让自己能多依偎这个世上罕见的英俊男儿片刻。
陡听这个俊雅秀士斥道:“以堂堂的秦岭四煞,竟然合力围攻一个年轻女子,岂不有损令师秦岭一豹的威名!看在小可的份上,请就此罢手如何?”
四煞侯玄武一声怪吼,话带不屑地说:“说得怪轻巧,假如我们弟兄不想罢手呢?”
女殃神石榴红这时已把自己的生死荣辱置之度外,反而怕秦岭四煞一怒之下伤害了这位俊雅秀士,娇喘吁吁地喊道:“此事和他一点无关,有本领的向姑奶奶一个人身上招呼!”嘴里喊着,还挣扎着想用右手的长刀去护卫那俊雅秀士。
俊雅秀士轻轻一笑向她说道:“请你只管放心,我最多只要三招,准能让他们知难而退。你真该换身衣服了。”
听了这番既豪放又温柔的体贴话,而且又出自于一位世间罕见的俊雅秀士之口,怀春多年、择配无着的女殃神石榴红几乎软瘫在对方的怀内,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慌乱心神,用颤抖的声音向俊雅秀士说了一声:“多加小心!”
俊雅秀士轻盈地一笑,掂了掂手中的短刀,似乎还觉得称手。
这时,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已暴喝了一声:“上!”四条紫藤软棒带着凌厉的风声,一齐卷向了俊雅秀士和石榴红。
女殃神虽然在秦岭四煞手底下栽了跟头,但那毕竟是败在寡不敌众上。自古以来,双拳还难敌四掌呢,何况以一对四,输得不见得不光彩。可现在再一看秦岭四煞联手攻击出的这四棒,可比刚才攻袭自己时的力道要凶猛厉害得多。足以证明秦岭四煞在对付自己时,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那俊雅秀士已毫不在意地挥刀迎去,一片大震之声响过后,意外地竟将秦岭四煞奋力攻出来的四棒全给格退了回去。
石榴红心头一喜,不由地向意中人报以称赞的娇笑。
猛然听得左青龙第二次吐出“青龙戏水”,四条软棒真像四条张牙舞爪的青龙,迭次向俊雅秀士全身点来,又比第一次要厉害多了。
女殃神大吃一惊,一颤右手的那口长刀,想协助俊雅秀士共同抵御秦岭四煞的第二轮攻袭。
忽见俊雅秀士将左臂一层,却将她向左侧一大丛冬青树送去,耳边还传来他的一声:“救你的人来了,快到他们的身边去吧!”
由于俊雅秀士是双手并用,趁秦岭四煞的紫藤软棒未到,先将左臂一展,将女殃神送出了圈外,力道拿捏得又恰到好处,所以直到女殃神石榴红一眼看清楚出现在冬青树丛前的是自己的同胞哥哥金睛神鹫和结义姊妹无情剑冷酷心时,身后才传来四声大震,说明秦岭四煞联手抢攻的那招“青龙戏水”又让俊雅秀士给一一磕开了。
趁着打斗场中人影一分之际,石抱冰向妹妹问道:“救你的那人是谁?”
女殃神的全部心身已完全集中在那俊雅秀士身上,正关心他的生死胜败,哪里有心情回答哥哥的问话。百忙之中,只把螓首摇了一下,表示不知道,早又将自己的目光投射到场子中间去了。
素性多疑又狡猾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顿时一震,紧跟着也把目光扫向了场中。说也奇怪,尽管冷酷心仔细端详,反复观察,甚至拿眼前的这个俊雅秀士跟钻天鹞江剑臣和女魔王侯国英一一比较,都未看出有什么相同之处,连武功路数也大不一样,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转脸向金睛神鹫石抱冰看去,意外地发现石抱冰不光从一对金黄色的眼球中间射出茫然的色彩,甚至还呆呆地陷入了沉思。知道他必然有所发现,连忙悄声问道:“石大哥可曾看出他的出身来历?”
金睛神鹫石抱冰不仅不去理睬她,反而瞪了冷酷心一眼,似乎埋怨她不该打乱自己的沉思默想。
适巧在这个时候,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第三次狂吼:“狼烟四起!”四条软棒颤抖得犹如在烈火狼烟之中的金蛇飞舞,遍点俊雅秀士的周身穴道。看样子,秦岭四煞在这第三轮攻击中已倾出了全部攻力,势决生死存亡了。
女殃神石榴红惊得一声狂呼,娇躯一颤,软软地靠在哥哥石抱冰的肩上。在她看来,自己的意中人即使能侥幸不死在秦岭四煞的这招“狼烟四起”下,也必受伤无疑。
在一片金铁交鸣的大震之中,传出了一片惨叫之声,在这落日余辉的空气里,更显得凄厉吓人。
女殃神的一颗芳心几乎像掉进了冰窟之内。她强提精神向场子中一看,出乎意料,那俊雅秀士只不过头上沁出了丝丝热汗,依旧刀横胸前,卓然而立。
石榴红心头一喜,再仔细看秦岭四煞,两人伤在肩头,一人伤在前胸,另外一人伤在左胯,都不同程度地沁出了鲜血。这一场真能吓死人的凶杀恶斗,俊雅秀士竟能以一刀伤四煞而告终,太神奇得不可思议了。
孙子羽嘬口一声唿哨,首先和燕凌霄、辛独撤出了道藏阁。
秦岭四煞因为全部带伤,原来就极为阴沉的面孔,越发显得狰狞可怕,师兄弟四人虽然战败,仍豪气不减地结成了紫藤棒阵,由大煞左青龙向俊雅秀士发话道:“今天这一场,算我们弟兄栽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朋友留下万儿,半年之内,我们一准找你讨还公道!”还用恶毒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俊雅秀士几眼,似乎想将俊雅秀士的面貌永远铭刻在心上。
那俊雅秀士先不忙着向秦岭四煞通名报姓,反而一抖手将石榴红的那把短刀成抛物线状地插在石抱冰等三人身前。然后才从嘴中冷冷地吐出来“古彭刘月卿”五个字。
左青龙狞然一笑道:“好响亮的牌子,半年之内再见!”借四条软棒一挥之力,冲天蹿起,早飘落在对面的长春殿上,一晃不见了。
女殃神石榴红刚想拉哥哥金睛神鹫石抱冰一同上前道谢,报名古彭刘月卿的俊雅秀士反而抬腿举步向院门外面走去。
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的冷酷心,哪里肯让他就这么甩手走去!娇躯一拧,用“紫燕穿帘”身法,飘阻在俊雅秀士妁身前,突然问道:“阁下真是泗水刘家的人?原籍也真住在徐州?”
那泗水刘月卿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却绷紧着面孔说道:“这些与你何干?”说完之后,又斜身举步欲走。
冷酷心再次阻住了对方的去路,声音稍为和缓地说道:“阁下虽然能施恩不图报,但受恩者却不能不图报答!”
那泗水刘月卿还是绷紧着面孔答道:“这些与你何干?”身躯突地一晃,早贴着无情剑冷酷心的右侧闪了过去。行动飘忽轻灵,更促使无情剑不肯让他走去。百忙中也无暇顾及自身是个女流,一个“云里倒翻身”,又抢在了刘月卿的身前,含笑说道:“阁下再是清高孤傲,天马行空,也不应再三再四不回答一个女人的温柔问话。请告诉我好吗?”无情剑也真够狡猾的,硬着问不成,又来软的了。
俊雅秀士好像被她纠缠急了,脸色一变斥道:“小生虽向来不拘小节,对人随和,也不能容忍一个三绺梳头发、两截穿衣裳的妇人女子多方查问。若不是今天心情良好,早就以恶言冷语相加了。请快闪开!”
一席话直把无情剑冷酷心差辱得骑虎难下,一咬牙,真想抽出自己的青霜宝刃,动硬的也要盘出对方的海底。
想不到迟迟不肯开口讲话的金睛神鹫,突然向俊雅秀士问道:“钦封泅水公官印名刘广俊的是公子的何人?”
冷古丁地一句“钦封泗水公官刘广俊”的问话一出口,竟使这个眼高于顶、傲然自尊的俊雅秀士玉面陡变,斜退两步,偏着身子向石抱冰反问道:“尊驾何人?怎么会知道先兄他老人家的名字?讲!”随着这个讲字,人已变成为“饿马扑槽”直逼到金睛神鹫、女殃神兄妹二人的身前。
见自己果然猜得一点不错,这个华贵高傲的俊雅秀士真是大汉贵胃已故泅水公刘广俊的幼弟。不光金睛神鹫石抱冰兴高采烈洋洋自得,简直能把女殃神喜得笑出声来。
她正焦急发愁想不出挽留意中人的口藉,想不到意中人竟是哥哥的故人之弟。经此一来,就不愁留不住这个让她意惹情牵的神仙人物了。
只见金睛神鹫石抱冰抢上两步,抱拳拱手说道:“二十年前,石某奉恩师之命,去东海送信,途经落马湖,陡然遭仇人暗算,浴血苦拼才突出重围,亡命徐州云龙山下,早已奄奄一息。幸蒙令兄刘公救我危难,赠我马匹银两,并派驼背神龙耿公护送我过了豫皖交界。浩浩大恩,没齿难忘。听说令兄刘公去年秋天已故,愚兄妹只好在这里再次向公子叩谢了!”殷殷表达心意之后,还真拉着石榴红向俊雅秀士纳头便拜。
俊雅秀士一笑拦住,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石氏兄妹的一礼。
四人互相礼让着走进了道藏阁,小道童献上茶后,头一个就是无情剑冷酷心绵里藏针地问道:“刘公子乃天威赫赫的大汉高祖后代,堂堂泗水公刘广俊的幼弟,怎么不按广字排行,反倒改名月卿来了?”
读者诸君,阅至此处,想必早已猜知化名刘广俊之弟刘月卿的俊雅秀士,就是决心帮丈夫江剑臣和徒侄武凤楼想潜入峨嵋内部卧底的女魔王侯国英了。她一来仗着跟丈夫江剑臣学会的神奇易容术,二来她过去官拜锦衣卫总督,很少在江湖上露过脸,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确实是寥寥无几,虽然在武林三狂的府中,和无情剑冷酷心朝过一回相,但那时是在夜间,没给无情剑留下深刻的印象。
并且这次化装时,又多加了一小撮胡子,难怪无情剑认她不出了。尽管如此,一向城府极深、狡猾多疑的冷酷心还是旁敲侧击地多方盘问,这最后一口,还咬得真算厉害。
连一向足智多谋、伶牙利齿的侯国英都有些无词可藉了。
可女魔王毕竟还是女魔王,见无情剑仍疑心不退,知道自己要再装腔作势,必然会引起冷酷心更大的怀疑,说不定功亏一篑,有心编造一套谎言,无奈自己对泅水公刘府只知道一点皮毛,并且一旁还坐着一个曾在刘府养过伤的金睛神鹫,稍为大意,准会露馅。索性莫测高深地向女殃神石榴红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谁知误打误撞反让石抱冰陡然之间想起了一件事来。
只见他叹了一口气向无情剑说:“刘公子是有难言之隐,夫人就不必多问了。”
侯国英心下一松,正暗暗晒笑石抱冰自作聪明,倒替自己掩盖了过去。
不料,一颗心始终悬在假公子刘月卿身上的石榴红却向哥哥逼问道:“在座的又没有一个外人,哥哥既然知道刘公子为什么改换名字排行,就告诉我们吧!省得我和冷姐姐闷成了一团。”
反正有石抱冰顶着,聪明机智的侯国英哪肯多言!故意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懒懒地去翻阅案头上的一部太上老君道德真经。
只听石抱冰缓缓地说:“前朝万历年间,盗贼烽起,危及大明的江山社稷。朝廷为了稳定民心,强行宣召泗水公刘广俊出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利用他的武林声望,确实慑伏了不少江洋大盗,而泗水刘公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绿林朋友。为了避祸,刘公乔装病重,退归林下。一年后外面传出刘公的幼弟和长子先后病死,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老谋深算的泗水公怕危及幼弟和长子的避祸巧计。刘公子大概就是因此而不敢排行广字了。”
无情剑似信非信地才无话可说了。
晚饭之后,女魔王告辞要走,石抱冰兄妹哪里肯放!经二人苦苦挽留。侯国英才勉强答应,被石抱冰送往东跨院的客舍之中安歇。
无情剑多么聪明,早一眼看出女殃神石榴红的心意,自己的秘密心事,绝不能再和她计议。略微周旋之下,就悄悄地掩到了东跨院内,想在暗地里再对刘月卿查探一番。为了使峨嵋派称霸武林,像刘月卿这种罕见的人物,如能收为己用,她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前去笼络的。稍有差异,以她无情剑的阴险毒辣,绝不会让此人落入先天无极派那边,而会立即痛下煞手,秘密除掉他。
要说无情剑考虑得不能算不周密,可她冷酷心哪里晓知她现在面对的人物竟是一个曾经手握锦衣卫兵符、统率过五万铁甲劲旅、官职高到武官正二品的女魔王侯国英,哪能不让人牵着她和鼻子走。
就在无情剑冷酷心刚用“柳絮随风”的轻身功夫飘落在东跨院的夹道中,闪开秋波看时,从后窗户上就可以看出,她时刻盯着的对手早已灭烛登床休息了,整个的客房早已一片漆黑。
无情剑冷酷心迟疑了。刘月卿的功力要超过自己好多,目前不光成了石抱冰恩人的幼弟,还是石榴红痴心偷恋着的意中人。自己有求于石家兄妹,希望他们兄妹能依附峨嵋,去共同对付先天无极派。稍一不慎,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弄砸了,那可就一步棋走错全盘皆输了。最后拿定主意,还是暂时别动这个姓刘的,留得青山在,还怕无柴烧!想到这里,就想扭转娇躯,先回住处。
哪料到她不转回身躯还好,这一转回身躯,直把无情剑冷酷心吓得躯体一晃,几乎喊出声来。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那位俊雅绝伦的刘月卿早已偷偷地欺身到她的背后,此时正披着满身的月光,面带笑容,潇洒地注视着她。
无情剑娇躯一软,脸色陡变。经此一来,她不仅在武功上败给了刘月卿,在谋略上也输给了对方。这位横行川藏和大江南北多年的无情剑一个跟斗栽到底,想爬也爬不起来了。
一见无情剑让自己戏弄得连精神都好像要崩溃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侯国英反倒浮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因此在当代武林之中,也只有像冷酷心这样的江湖英雄,才配做她女魔王侯国英的对手。情不自禁地向无情剑冷酷心注视起来。
说实在的,这异性相吸引、同性相排斥的两名话,还真有些道理。二人从前在武林三狂府内会面时,女魔王根本没有仔细地端详无情剑冷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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