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发话喝斥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女殃神石榴红,只好抖手先将冷铁心推向一边,然后狞然一笑说:“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看起来,今天这场戏的角色倒真不少呀!”
石榴红故意装作方才认出来的样子道:“小妹一时眼拙,没有及时认出是你老大哥来到了长春观,也更想不到大哥会和一个身体残废的人一较长短!”
女殃神石榴红的这番话是够尖刻的,她不光早已闪身一旁,还故意装作没看出是辛独的样子,并为自己没认出来找出了极为有力的证据。不信你听她的话音,凭你赫赫有名的陆地神魔会动手害一个断臂的残废人吗?既讽刺了你,还让你说不出道理来。
直到这时,辛独才一切都明白了:自己和武凤楼化嫌修好,表示彻底和峨嵋派决裂,以及和石抱冰兄妹的这层渊源关系,江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得最为清楚,而这个人过去还是自己唯一极为亲密的朋友,现在却变成为与自己势不两立的仇人,这就是为了五凤朝阳刀而翻脸成仇的蛇王郎毒。只要郎毒来到了武昌,无情剑冷酷心才能布置好圈套来对付自己,这一点就不奇怪了。
既然已经看出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凭陆地神魔辛独的机警和多谋,不难用一番言词僵住女殃神石榴红。最起码也能落个全身而退,不致于陷身此处。但他毕竟是一个自恃武功高超,好胜心极为强烈的人。最让他骑虎难下的是怕在草上飞孙子羽和虎头追魂燕凌霄二人面前失去颜面,以后让侯岛主小瞧了自己。当下把心一横,冷冷地向石榴红嘲道:“贤兄妹真不愧是我叔父辛辰的好徒弟,不光全部继承了他老人家的所有技艺,也继承了他老人家‘一介不与人,一介不取人’的清高孤傲。相比之下,真使我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汗颜无地!”
常言说得好,作贼心虚。原来石榴红确实受了无情剑冷酷心的诱惑,不光和冷酷心结成了姊妹之交,还瞒着哥哥石抱冰收下了峨嵋派的一份厚礼。最让女殃神这个年近不惑的老处女动心的,是无情剑冷酷心许着给她找一个文武全材而又可意的夫婿,让女殃神过上花好月圆的美好岁月。所以石榴红就一切唯无情剑之命是从。现在让辛独拿话一点,她那风韵犹存的粉脸上不由得顿时羞红了。
辛独桀桀一笑,语音陡然转为冰冷地说:“只要你们兄妹还承认是我叔父的徒弟,还肯认我这个不成材料的师兄,我要你们立即退还峨嵋派的礼物,断绝和峨嵋派任何人来往,严格遵循我叔父的遗命,苦心潜修本派武功,挑选资质好的徒弟,发扬光大门户,以报师恩。否则,我要大发绿林帖,多传绿林箭,约请所有和叔父有交情的武林人物到场,代替叔父清理门户。”
辛独为势所迫,这一大发雷霆之怒不大要紧,却把石榴红给逼上了梁山。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改颜娇声道:“大哥说哪里话来,我们兄妹再不成材,也不会下作到仰人鼻息的地步。再者说有我哥哥在,哪有我这个作妹妹当的家。老大哥有话,还是找我哥哥去说吧!”说完还嫣然一笑。
陆地神魔半天不见金睛神鹫出来,心中一气,抬腿跨进了道藏阁的院门,向阁前的高大台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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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陆地神魔辛独一时失算,跨进了长春观道藏阁院内不久,就从长春殿的重檐之下悄悄地飘落下一个人来。他就是素有智多星之称的石城岛大总管草上飞孙子羽。
因为他知道辛独去道藏阁找金睛神鹫石抱冰之心绝不会死,也知道除去岛主侯国英在此之外,其他任何人别想拦阻得住辛独。所以从斗牛阁出来之后,就对盟兄虎头追魂燕凌霄说:“辛老大执拗任性,恃技狂傲,非你我兄弟可以阻止,他此去长春观道藏阁,准会栽在那里。既然他也投靠了石城岛,咱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栽跟头。推算一下时间,岛主今天准能赶到,请大哥速去黄鹤楼迎接岛主。我得去护着辛老大一点,免得他真遭了毒手。”
兄弟二人分手之后,虎头追魂燕凌霄去了黄鹤楼,草上飞孙子羽就悄悄地提前藏身在长春大殿后面的重檐之下。见断去一臂的七步追魂冷铁心一见面就对陆地神魔冷讽热嘲,孙子羽就猜出其中必有玄虚。陆地神魔辛独果然被冷铁心激起怒火,出手抓住了七步追魂的右肩井。草上飞更加暗叹辛老大失策,因为冷铁心的那条右臂,早叫云海芙蓉马小倩从臂弯里用冷焰刀截去,就让你陆地神魔把他剩下的那半截再给他扯下,又对冷铁心能有多大的损害。真应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那句俗语了,果然不出孙子羽所料,抓住这一点有利的时机,女殃神石榴红就公开亮相了。
直到女殃神石榴红被陆地神魔指桑骂槐地嚼了一顿,连足智多谋的孙子羽都认为双方要撕破脸皮动手了,哪知出于意料,女殃神反而改怒为笑,和声细语地请陆地神魔进道藏阁去会见她兄长金睛神鹫石抱冰。直到这时孙子羽才悟出石抱冰目前绝不在此,女殃神石榴红要陆地神魔进入道藏阁,是一种阴谋诡计,内里必有埋伏。刚想出声喝止,又陡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先任凭陆地神魔进入院内,他自己则飘身而下,从肩头抽出了岛主女魔王作为信物的那把阎王铁扇,右脚一点,从西南角相继潜入了道藏阁的院子内。
这一着棋还真让草上飞孙子羽给下对了。
原来陆地神魔在气怒交加的头上,让女殃神石榴红给骗进了院内,等到他一只脚刚刚跨上第一级台阶时,就猛然地悟出情况不对,凭金睛神鹫石抱冰的为人和功力,既不会龟缩在道藏阁内,等自己指着鼻子去责问,更不会听不出院外的这一阵子折腾,显而易见是石抱冰本人不在阁内。想到这里,便想缩回自己的右脚。
早从道藏阁内传出来一阵阵阴森森的冷笑声,紧接着一个瘦骨嶙峋、乱发披肩、身着一件长仅过膝的黑色大衫,脚穿多耳麻鞋,腰间束着红光耀眼的一条丝带,一张死人的青癯癯马脸,毫无一丝表情,衬着一对精光湛湛的三角怪眼,只有嘴角边上挂着隐隐的阴然冷笑,一根五尺长的蛇头怪杖,横着持在胸前,眼光死死地盯在陆地神魔辛独的面孔上。
孤身一人,乍然陷入虎穴狼窝,一贯孤傲自负的陆地神魔也不由心中一沉,瞟眼向两边一看,左边是刚刚败在自己手下的七步追魂冷铁心,不光左手内早已握紧了一口短刀,还从双眼之内喷出来熊熊怒火,看样子,还想和自己一拼生死。
右边一大丛冬青树前,向自己虎视眈眈的不是别人,却是峨嵋派中六个心肠凶狠人物之一的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
与此同时,女殃神石榴红也亮出了一长一短的两口鸳鸯刀,在后面卡断了陆地神魔辛独的唯一退路。
陆地神魔辛独也真有一股子狠劲,别看是大敌当前,四面皆兵,他却还能仰面朝天,哈哈哈纵声狂笑。
七步追魂冷铁心怒声斥道:“老匹夫,你死到临头,还敢纵声狂笑,难道认为合我们四个人的力量,收拾不了你这老小子?”
陆地神魔将一大一小的两只怪眼一翻,面带狞笑地说:“集你们四个人的力量,自然可以放平我陆地神魔辛独,但你们却忘了,一夫拼命,十人难当。在我辛独咽气之前,你们四个人当中,最少得有俩到三个人惨死在我的一对子母离魂圈下,信不信由你们。”说完双手暴翻,亮出了一对子母离魂圈。
隐身在暗处的草上飞孙了羽,不由得暗暗竖起大拇指,称赞陆地神魔的临敌镇静和敢打敢拼。也知道他说出这番话的真正用意,因为合伙包围他的四个人,互相之间一点深厚的关系都没有,纯属乌合之众,一定会在辛独拼死恶斗中,尽量保全自身安全,谁也犯不上去和辛独同归于尽。这就给陆地神魔带来了可乘之机。孙子羽有心想让辛独在以一对四的不利情况下树万扬威,决定暂时先不出去援助。最好能等到秦岭四煞和大哥虎头追魂一齐赶来,就更可以实现岛主侯国英的既定计议了。
不提草上飞孙子羽隐身一旁,且说蛇王郎毒见其他三人都围而不攻,情知自己要是再不领先袭击,其他三人绝不会抢先动手。因为女殃神石榴红还不能真正地撕下脸皮和辛独拼命,七步追魂冷铁心和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个顶个都不是陆地神魔的对手。迫于无奈,只好用手中蛇头杖一招“横扫千军”率先向辛独的腰际扫了过去。
陆地神魔可不知道草上飞孙子羽早已隐身暗处,随时都能出来护卫着他。处于以一对四的不利情况下,他除了舍命相拼,别无选择。见首先向自己下手的果是相交三十多年的老朋友,如今刚刚翻脸成仇的蛇王郎毒,知四人之中数他的功力最高。灵机一动,猛用左手的子母离魂圈,往蛇王郎毒的蛇头杖上一搭,借力使力地将瘦长身躯腾地飘起,连人加右手的子母离魂圈从半空之中,闪电似地首先向因断去手臂而武功大减的七步追魂冷铁心当顶罩去。
这一招不仅凶狠高明,也是辛独既不怕死又敢拼的独特长处,任何人也想不到身居重围自保尚且不能的辛独,竟然孤注一掷,腾起半空,不顾有人袭击他的后背,自己却一心一意去屠杀别人。
也是七步追魂活该不送命在马小倩的刀下,应着今日今时惨死在陆地神魔的手中。等到他发觉杀神临头,刚想挥刀拒敌,辛独的子母离魂圈,已挂着刺耳的啸音,砸中了冷铁心的右边太阳穴。直到冷铁心的身躯向左边斜斜地倾倒下去后,辛独的瘦身躯才落下地来。
一招残去一敌,辛独高兴地哈哈大笑说:“我老神魔的话说得一点不假吧?刚才的帐还是四一二剩二,四二添作五,马上就变成了三一三剩一了!”
四个江湖好手合伙围住辛独一人,竟被他豁出死命地宰去了一个,不仅蛇王郎毒觉得自己威名扫地,颜面难堪,就连石榴红也觉得脸上一红,特别是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知道无情剑心如蛇蝎,连她自己的亲小叔子黑丧门司徒安都能狠心杀死,何况外人。如今自己一招未动,寸伤未挂,而掌教夫人的娘家哥哥反倒尸横在地,说不定因此而罗致了杀身大祸。一声狂呼:“赶快宰了这个老小子!给死去的冷总管报仇雪恨!”
见阴阳十八抓一面狂呼、一面恶狠狠地双爪齐出,扑向了辛独。
蛇王和女殃神也不能不拼命了,挥动一杖两刀,分别从两侧攻了上去。
交手没过十招,陆地神魔辛独就险象丛出,岌岌而危了。
说真的,光蛇王一人的功力,就和辛独不相上下,哪里禁得起再加上石榴红和申恨天两个一流高手。双方拼斗到十几招时,辛独的左肩头就挨了蛇王的一杖。幸亏辛独及时用上了卸字诀,卸去了蛇头杖的一大半力道;否则,辛独非筋断骨折不可。就在辛独身形一滞之际,后背上又让女殃神划上了一刀。若非石榴红顾忌兄长石抱冰责骂,手下留了分寸,不然最少也得给陆地神魔切开半尺长的一道大血口子尽管这样,陆地神魔已险象毕露了。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最会掌握火候的孙子羽出场露面了。先刷地一声抖开了江湖上人见人怕的杀人利器阎王扇,然后才厉声喝道:“统统给我住手!”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首先认出持在草上飞孙子羽手中的那把阎王扇。别看女魔王侯国英已失去了统率五万铁甲的锦衣卫兵符,但虎死威风在,何况那五万铁甲健儿,依然在她的麾下,所失去的,仅仅是锦衣卫总督那一个官衔而已。再仔细一看,又认出持扇的人,就是在许昌武林三狂府内戏耍掌教夫人冷酷心的草上飞孙子羽。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真认为是女魔王又亲自来到了长春观。一失神,惊呼一声:“女魔王侯国英来了!”
蛇王郎毒和女殃神石榴红二人刷地一声,向两边一闪,也同时把眼光投射在草上飞孙子羽手中的那把阎王扇上。
草上飞孙子羽乘机横身在辛独的面前,冷冷地说道:“孙某凭手上的这把扇子,代表侯岛主向三位请问,为什么恶毒围攻我的这位老大哥?”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上次在安徽黄山就曾作过江剑臣的掌底游魂,早成了惊弓之鸟,想婉言解释。
向来很少在江湖上奔走的石榴红,一见孙子羽如此狂妄,又加上结义不久的义姊冷酷心的亲哥哥尸卧地上,心头一火怒道:“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到处都是恩怨仇杀,你凭什么横插一腿?”
草上飞孙子羽为了实现岛主打入峨嵋腹地卧底的计划,故意蛮不讲理道:“天下人管天下事,碰上你们几个无耻环攻一个人这档子事情,我孙子羽今天算管定了!”
石榴红依仗着以三对二,辛独又受了伤,自己这方还是居于优势,用手一指地上死去的冷铁心说:“你姓孙的既口口声声讲抱打不平,我想请问,杀人要不要偿命?”
草上飞刷地合上了阎王铁扇,冷冰冰地说道:“以众欺寡,死了活该!”
石榴红实在忍耐不住了,怒斥一声:“匹夫找死!”左手短刀一招“卞庄刺虎”戳向了孙子羽的心窝,右手的长刀一招“劈荆斩棘”扫向了草上飞的下盘。刀光霍霍,凌厉至极。
草上飞孙子羽所以能独邀女魔王的青眼,委之以心腹总管重任,就是欣赏他为人聪明机警,足智多谋。一见女殃神攻上,他故意将身躯贴紧了辛独,手中的阎王扇一抖,用一招“指天划天”当当两声,及时格开了石榴红的上下两刀,左手一揽辛独的手臂,不退反进地纵上道藏阁的台阶。
女殃神一声厉嘶:“今天要让你们二人活着离开此地,姑奶奶的这个石字就倒过来写!”随着这一番喝斥,挥出一长一短的两道刀芒,护住了自己的娇躯,飞身扑上了石阶。
草上飞孙子羽一声晒笑,反手先将辛独藏向了自己的身后——这就是草上飞的聪明之处,由于二人的后面就是墙壁,先去掉一面的威胁,然后挥动手中的阎王扇和石榴红、蛇王郎毒、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三人展开了殊死的拼斗。
这一回轮到陆地神魔焦急如焚了。因为他一生秉性多疑,狡诈贪财,除去和蛇王郎毒相交多年外,几乎没交过一个知心共命的朋友。反正他凭伏着武艺高超,轻功绝顶,独往独来,杀人越货,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患难之交。如今肩背两处受伤,形势危急,却得到一个素无交情的草上飞拼死救护。情知孙子羽除去在轻功提纵术上有异乎寻常的造诣之外,论真实的功力,还有逊于自己。以草上飞孙子羽一人之力,不光护不住自己,恐怕连他自己的一条性命都得贴了进去。怎能不让辛独焦急得五内如焚。
可是再一看人家草上飞孙子羽,虽然也同样身陷重围,险象叠生,却依然能够从容自若,谈笑挥敌。相比之下,自己反而显得大窝囊了。
正危急间,陡然从对面长春殿顶上发出来四声刺耳的桀桀怪笑,声如午夜枭鸟。紧接着四条枯瘦如柴的细长身影,从大殿之上捷如飞鸟地射落下来。
这时的天色不过将近黄昏,天边一轮红日刚渐渐西沉,在一片斜阳余辉的照射下,四个面容冷酷,表情阴沉的中年瘦长怪客,每人手中一条紫藤软棒,颤如灵蛇乱窜地从后面围上了女殃神石榴红、蛇王郎毒和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使他们三人一下子腹背受敌。
不需笔者饶舌,读者诸君自然能猜出是女魔王麾下的秦岭四煞左青龙、尤白虎、钱朱雀、侯玄武四兄弟奉命赶到了。
草上飞孙子羽朗声向秦岭四煞吩咐道:“我请出岛主的阎王扇,传谕四煞弟兄动用‘四象灵蛇阵’,活捉女殃神石榴红,押回本岛问罪!”
孙子羽的这句话还没有落音,突然院墙外有一个苍劲的声音问道:“请问总管二弟,派老哥哥我去逮哪个小子?”
不用说,这自然是燕山八魔之师虎头追魂燕凌霄也来到了。
草上飞孙子羽只笑着说了一句:“随老哥哥你的便吧!”
虎头追魂燕凌霄从墙外一跳而进,手中的一对虎头双钩搭成十字形,一步一步地逼向了阴阳十八抓申恨天。
草上飞孙子羽呵呵一笑说:“神魔老兄,你也不要在我草上飞的面前打马虎眼,你刚才所受的不过是一丁点儿轻伤,别想偷懒耍滑头,快帮助小弟宰了郎毒这小子,好出出你窝在心头的那口闷气。”
双方的力量对比瞬息大变,由原来的四对一、三对一,一下子变成了三对七。生性最狡猾自私的蛇王郎毒,哪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提聚全身的功力,连环攻出三杖,左手一扬,虚晃一下孙子羽的眼神,再用蛇头杖一拄地,凌空蹿起近两丈左右,半空中再接着一个前翻,已逃出了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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