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机缘凑巧,两个人又相距很近,自然看得分外清楚了。
只见她虽然年过不惑,姿容不仅未衰,反而越发显得妩媚动人。内穿鸭蛋青色的一身劲装,外罩一件猩猩红斗篷,更衬出她明眉皓齿、凤眼桃腮、秀丽绝俗、亭亭玉立,真像外人传说的,在冷酷心的周身上下,挑剔不出一点不俊美的地方。此言确实不谬。
无情剑冷酷心也是直至慨在才真正看清楚这位刘月卿。按说无情剑冷酷心半生闯荡江湖,阅人无数,等闲人物哪配进入她的眼中,并且她的丈夫峨嵋掌教司徒平当年也是一个长相清秀、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但和站在她对面的这位刘月卿公子一比,却逊色得多了。只见女扮男装的侯国英光头没带头巾,满头墨发,束于当顶,更衬出她面如美玉,宛如玉树临风,清秀潇洒,真像飘飘欲仙。
正在无情剑看得出神的当儿,女魔王侯国英发话了,她说:“在下久仰夫人的武功超群,芳颜绝代,今日亲眼目睹,更胜传言多多。不料夫人竟对倾心仰慕你的人视如冤家对头,刘某徒劳跋涉了!”
冷酷心和司徒乎一贯感情和谐,伉俪情笃。众人皆知她面冷心黑,手段毒辣,向来没有人胆敢在她的面前口吐戏言。今天,她却意外地容忍了。瞟了侯国英一眼,涩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别自恃你的武功高超,照样逃不出我无情剑的手去。趁早将真实情况说出,以免自误!”
女魔王噗哧一笑说:“想不到聪明敏锐、机警多谋的无情剑,今天也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无情剑伸手搭上了青霜剑的剑柄,寒声斥道:“你敢嘲笑于我?”
侯国英笑着说:“夸你聪明一世,当然不假,说你糊涂一时,也未尝不真。”
无情剑冷酷心的玉手仍然不从剑柄上抽回,说:“什么意思?”
侯国英正色说道:“不是在下当面奉承夫人,峨嵋派的真正领袖人物,在刘某眼内看来,既不是峨嵋太上三尊,也不是教主司徒平……”
不等侯国英继续说下去,无情剑就抢着问道:“那还有谁?”
女魔王侯国英毫不迟疑地答道:“是夫人你自己!”见无情剑脸色一变又想插话,女魔王不容她开口,又接着说道:“峨嵋三尊年将就木,司徒教主武功渊博却优柔寡断,都不配去作武林霸王。真正胸怀凌云壮志的,是你无情剑。不信,去一司徒平,峨嵋派照样能扬威江湖,称霸武林。少一冷酷心,峨嵋派最多只能占有川藏两地。也许在下所说的话会触怒夫人,招来杀身大祸。但刘某话哽喉中不吐不快,只好实言相告了。”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侯国英的这一番明为溜须拍马、实则挑拨离间的话,不光奉承得无情剑浑身舒服,也确实说在了她的心坎上。她早就对峨嵋派的一切大事必须由掌教教主先去禀报太上三尊、获得准许后才得付诸施行,心怀不满。知道丈夫司徒平是让自己牵着鼻子才图谋称霸武林的。正如这位刘公子所说的一样,去掉丈夫司徒平,冷酷心照样能称霸武林。真要少了无情剑丈夫司徒平最多只能拥有川藏两省的地盘,绝对斗不过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等人。这位刘公子好锐利的眼力,好清醒的头脑。想到这里,一丝知己这感,满怀怜才之念,涌上了无情剑的心头。但她毕竟是一个狐疑多诈的女中枭雄,在没有真正摸清刘公子的底细以前,是绝不会和她推心置腹的。当下佯装微怒,沉声说道:“公子口出此言是何居心?莫不是诚心挑拨我无情剑跟丈夫及太上三尊的关系?冷酷心一介女流,只配相夫教子,协助教主发扬光大峨嵋派,何来称霸武林的野心,请公子慎言!”
女魔王曾充任过锦衣卫总督,宦海浮沉了好几年,察言观色的洞察力,是何等地敏锐。一目之下,早看出无情剑被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词打动了。知她对自己还存有戒心,决心再加一把火烧烧她。假意把脚一顿,连连后退了三步,叹气道:“原认为‘酒逢知己干杯少’,殊不料‘话不投机半句多’。以上的话,就算我没说。”人已腾空飞起,回转住宿客舍去了。
无情剑正后悔自己出语太重,失去了进一步观察他的机会。忽然从身后的一株松树上,鬼魅似地飘下了一个人,落地现身后,冷冰冰地向她逼问道:“深更半夜,男女有别,喁喁私语,是何居心?只要你还不出一个公道来,姊妹结拜之情,准会付诸东流。”
无情剑冷酷心暗暗叫苦不迭,后悔竟把痴心偷恋刘月卿的女殃神给忘了,如今让她亲眼看见自己和刘月卿躲在这黑暗的夹道之中,悄悄私语了这么长时间,岂不无私有弊!怎不让她疑心大起,掀翻了醋缸,真变为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女殃神一见无情剑脸色突变,说不出知来,更认为必有不可告人的私情。可怜她虚度年华三十六七,第一次爱上了一个俊雅绝俗的意中人,而这个人又曾不顾生死地救护过她,还是贵为泗水公刘广俊的幼弟,却让无情剑冷酷心给抢先一步勾搭上了,叫她怎能忍受得了!闪电般地抽出鸳鸯双刀,右手长刀一招“抽刀断水”劈向了无情剑冷酷心的当顶,左手短刀划向了无情剑冷酷心的小腹。
无情剑所以迟不作答,是在思索用什么言语能向自己结拜的义妹解释清楚,怎么也想不到女殃神会突然拔刀下手,并且出招迅猛,下手狠毒。
这也就是无情剑冷酷心,另换一人,不被女殃神右手的长刀劈成两半,也得叫石榴红左手的短刀切开小腹。尽管无情剑对敌经验丰富,反应敏捷,及时避开了要害,还是让女殃神左手的短刀划破了左胯上的皮肉,所幸伤得不重,仅仅沁出了血珠。
气得无情剑花容惨变,娇躯颤抖。为了想把石氏兄妹拉进峨嵋派,又不能和她真正翻脸,只好将身躯倒退五六尺外,大声喊道:“红妹妹,你疯了不成?怎么竟向姐姐我下起杀手来了?”
女殃神怒极斥道:“你是谁的姐姐,一个不顾羞耻的下贱女人罢了!亏你还是有夫之妇,堂堂的峨嵋掌教夫人,竟然黑灯瞎火地去勾引男人!就让你的舌头上能吐出莲花来,我石榴红也绝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从现在起,我女殃神不光和你一刀两断,永远变成陌路之人,还要让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尝尝我鸳鸯双刀的厉害!”说完,一长一短的两把鸳鸯刀织成一片刀芒,劈头盖脸地又罩向了无情剑。
也是活该冷酷心倒血霉,芳年三十六七,第一次动了真感情的孤僻老处女,因醋海风波而燃起的这把熊熊烈火,是没有办法可以平息的,她几乎提聚了所有的功力和刀法,攻向了新结拜的干姐姐。
冷酷心也真让石榴红给骂火了,又见她豁出死命向自己下手,知女殃神是黄鹄道长的得意女徒,手底下的功力比自己不弱,哪敢存丝毫大意之心!在连连闪避之中,乘机抽出了肋下的青霜利剑招呼起来。
说也可笑,因女魔王而引起的这场吃醋拼命,厮杀得还真凶狠。女殃神的两口刀凶猛得好像二虎争食,每一刀无不奔向无情剑的致命要害。冷酷心的那口青霜剑迅如闪电奔雷,银蛇乱窜,也像似倾出了全力。
这一场无谓的恶斗,一直从夹道之中厮拼到跨院之内,刀光霍霍,剑风呼啸,看样子真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偷掩在客房门内的女魔王几乎要笑出声来。开始她只是想派陆地神魔辛独想方设法来阻止金睛神鹫石抱冰兄妹,不要受冷酷心的诱惑,为峨嵋派所用。现在形势急转直下,变成了这种局面,饶让她无情剑烧香磕头,也绝请不动女殃神石榴红了。只要她女魔王再动动缺损心眼,准能将石氏兄妹变成峨嵋派的仇人。
想到此,侯国英又刁钻使坏了。见打斗双方几乎快要拼成同归于尽的样子,她才突然拉开了房门,用“玉龙出海”的身法,一下子楔进到二人中间,左手一招“春云乍展”,正好掌贴女殃神的右肩,内力从掌心一吐,将石榴红震出去有四五步远。右手一招“仙猿摘桃”,扣住了无情剑冷酷心的玉腕。为了想把水进一步搅浑,手底下一带劲,就将无情剑拉进了怀内。
说也有趣,女魔王所以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她知道女殃神石榴红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拿刀砍她侯国英。对心如蛇蝎的无情剑,她可不敢这么大意,所以拿住无情剑的手腕,防她生出歹心。至于将她拉进怀内,那是侯国英想更大地激怒女殃神,好实现自己进峨嵋山卧底的计策。
果然不出侯国英所料,这一手真把女殃神给气疯了,她一眼看出自己拼命偷爱着的人,有意地偏向无情剑,更证明刚才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藏在夹道中干的不是好事了。
不然的话,刘月卿怎么全使用内家掌力震出自己,而对冷酷心却携手抓腕,公开地抱入了怀内。又想:冷酷心比自己生得漂亮,男人们有几个不爱美色的。越往下想,钻进的牛角尖越深,胸中的怒火更炽。银牙一错,杏眼喷火,鸳鸯刀一颤,决心去拼个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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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女殃神石榴红这样的女子,说玄了,女魔王卖了她,说不定她都会帮着数钱。她气极败坏之下,深深地狂吸了一口大气,提聚出所有的功力,竟将师父黄鹄道长精心秘传的一“招刀法“二士争功”施展出来,决心杀死冷酷心解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听石抱冰在客舍房上厉声喝道:“给我住手!”
人如疯虎似的女殃神哪肯停手,连人加刀还是扑向了冷、侯二人。
更大的机会来了,女魔王焉肯放过!顺手夺过冷酷心手中的青霜剑,起手一招“左右逢源”,迎向了女殃神劈来的双刀。
这一招剑法要是从无情剑的手中使出,以女殃神那一身精纯的武功,绝不会得手。现在放在易钗而弁的侯国英手中挥出,就大不相同了,因为石榴红从一开始就痴心偷恋着这位假大男人。刚才见女魔王将无情剑拉进怀内,还气得发昏欲死,做梦也想不到侯国英夺过冷酷心的剑来对付自己,心头一凉,鼻尖辛酸,几乎六神无主了。
石榴红这一伤心分神不大要紧,女魔王又成心制造事端,虽然在武术中讲究提用刀主刚,用剑主柔,可侯国英却一反故例,陡将内力贯注于右腕,再加上无情剑的这口青霜剑又是四川乐山屠龙庵屠龙师太的镇庵之宝,专能切金断玉,如今经女魔王奋力挥出,其威力之大,更可想而矢口。
只听“仓仓”一连两声震响,女殃神石榴红手中的一长一短两口鸳鸯刀头,都被宝剑削下来半尺左右。
女魔王一剑断双刀,吓得无情剑玉面泛白,身躯乱颤。她知道事情闹大了,因为她早从石氏兄妹口中得知,这一对鸳鸯刀乃玄门异士黄鹄道人随身佩带使用的兵刃,一直到临终之前,才亲口传谕留给石抱冰兄妹二人,并郑重指明:长刀传留给金睛神鹫,短刀传给女殃神石榴红,如碰到对付不了的厉害人物,兄妹二人可以联手抵抗。后因金睛神鹫长年闭门不出,苦研武功,只有女殃神偶尔出现江湖,所以两口刀大部分时间都佩带在她的身上。现在刘月卿为了护卫自己,竟用青霜剑削断了鸳鸯双刀,不仅毁坏了对方恩师的遗物,还等于摘下了石氏兄妹二人的招牌。石抱冰再有涵养,也绝对不会忍受,势非翻脸成仇不可。
果然,金睛神鹫发现恩师的遗物被毁,一声厉吼,凶如怒狮,从客房顶上腾空掠起,在半空中就两臂箕张,以“鹰击长空”的怪异身法向侯、冷二人扑来。
要说侯国英也真会演戏,一见金睛神鹫凌空飞扑而下,故意装作大惊失色,不光反手将青霜剑仍然塞回到无情剑的手内,还失声向金睛神鹫赔礼道:“在下实在不知掌教夫人用的是口宝剑,误伤了令妹的兵器,请多加宽恕!请多加宽恕!”嘴里道着歉,已离开了无情剑的身旁,暗含着让无情剑冷酷心自己去对付金睛神鹫兄妹二人。
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的无情剑,知道石氏兄妹绝不会和自己善罢甘休,将二人拉入峨嵋派的梦想已成泡影。反正情况已糟到不可收拾,总不能束手待毙,任对方宰割。
她一咬牙,手中的青霜剑已化成“举火撩天”,硬往身在半空之中的石抱冰迎去。
石抱冰身子悬空,见无情剑的青霜剑一颤向自己穿来,只好以绝顶轻功“细胸巧翻云”之技,朝左侧斜甩出去。
女殃神抖手先将右手断去一截的长刀抛给兄长石抱冰,短刀交换右手,怒喝一声:“贱女人胆敢伤我大哥!”
甩臂挥刀,斩向了冷酷心的腰部。
无情剑迫于无奈,只好闪身斜跨,先避开女殃神扫过来的一刀,剑走轻灵,反手直扎石抱冰腰际的“涌泉穴”。
无情剑不是傻子,清楚地知道女殃神好斗,金睛神鹫难惹,打算冷不防陡出一剑,刺向石换冰的要害,只要能把对方逼退一步,以自己的超群轻功,就可以乘机逃走。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金睛神鹫是何等人物,早已看穿了无情剑企图逃走的心意。自己师门遗物被毁,再让冷酷心甩手一走,金睛神鹫的威名岂不从此扫地!明知冷酷心的宝剑厉害,为了阻止她逃走,他竟冒险用手中的断刀一招“斜倚妆台”,硬贴她的剑身,想凭自己深厚的内力,将无情剑的兵刃震出手去。
女殃神见此光景,也乘机扑上,刀剁无情剑冷酷心的右肩。
一个女殃神都几乎能和无情剑打成平手,哪堪兄妹二人一拥齐上!再说石抱冰的功夫,又超过乃妹多多,无情剑一个措手不及,掌中的青霜剑噌地一声被金睛神鹫石抱冰用长刀给震出了手,连虎口都几乎被石抱冰给震破出血。
女魔王芳心一动,知道要是真让冷酷心毁在长春观中,她去峨嵋卧底的计划准会落空,忙就地一掠,先一把接住被石抱冰震飞的宝剑,左手一招“金凤舒爪”,正好抓紧了冷酷心的左肩,带着她一齐横着移出去五尺,奇险地逃出了一片刀幕之下。
一见刘月卿居然能豁出性命,硬从石氏兄妹的双刀之下救出了自己,无情剑的那一颗阴险冰冷的硬心,也止不住连连弹动了几下,情不自禁地瞟了刘月卿一眼。
女魔王冷冷地说:“在下一再声明,贤兄妹之刀,是刘某不慎失手毁去,两位何必死盯着司徒夫人不放。再说,撑破天也不过是两把刀而已,犯得上以死相拼吗?只要贤兄妹划出道来,我刘月卿一切从命也就是了!”
金睛神鹫听了,不由得一愣,心想:刚才刘月卿还满口赔礼道歉,推说不知道青霜剑是口宝刃,将削断鸳鸯双刀之责推在冷酷心身上;怎么转眼工夫,又揽在他自己的身上。这不是成心让自己兄妹作难吗?脸色一变,寒声说道:“我石抱冰受过令兄泗水公的活命大恩,听说他老人家去年秋天谢世,我还认为永远难报大德。所以今天见了公子之后,决心移恩相酬。虽然恩师的故物是被你亲手削断,也只能把仇恨记在冷酷心的名下,来向她讨还公道,请公子千万不要自误!也省得让石某落下以怨报德的臭名。”
按说,人家金睛神鹫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也真能称得起四面见光、八面见线,只要女魔王不是憨子傻瓜,绝不应再跟着冷酷心去趟这汪浑水。但侯国英是铁下心将水搅得再浑些,她好能从中浑水捞鱼。静听石抱冰把话说完后,冷然一笑说:“石兄之言虽然有些道理,可惜从你嘴中也说出令先师的两口刀是我刘月卿亲手削断。古人说:‘杀人该偿命,欠债得还钱。’要是一古脑儿都记在司徒夫人的身上,我固然可以无事一身轻,跳出三界外,不过要是一旦传扬出去,不光有损我刘月卿的声名,也显得在下太窝囊了。再说,也对不起死在九泉之下的我大哥呀!”
无情剑一看刘公子为了想救助自己,也真会向金睛神鹫兄妹胡搅蛮缠,甚至连石抱冰去世的恩人泅水公刘广俊的旗号都打出来,不由得扭转粉颈又瞟了女魔王一眼。
一连两次眉来眼去,活活把女殃神石榴红给气疯了,怕哥哥石抱冰顾念泗水公刘广俊的恩德心软下来,恨声说道:“削断师父遗留的鸳鸯双刀,胜过断去我们兄妹的两条手臂。不论谁的情面,别想就此了事……”
女魔王不等她接着往下说,抢过话头问:“如此说来,石女侠连我也不能放过?”
女殃神不由得微然一颤,随后顿足咬牙道:“看在公子的面上,饶冷酷心一命可以,但要她把自己的青霜剑也断去一截。否则我女殃神只可舍命一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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