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一眼看出自己的未婚妻雷红英满面泪痕,心中不由一惊;再看狮王雷震,虽然五短身材仍旧,狮面短髯依然,但往日那种威猛雄壮之概业已荡然无存。不光面色蜡黄,人也瘦削异常。连忙抢步上前,从雷红英手中,接扶过狮王雷震,一同向大厅走去。
狮王一眼看见了那块被毁去两字的金字大匾,就哀嚎一声,竟昏厥了过去。三人一阵忙乱,好半天才将狮王雷震又唤醒了过来。武凤楼宽慰道:“天塌下来,自有土地接着。老伯达人,何必自苦如此。请说出为了何事?”
看样子,雷震可能已没有说话的力气,睁着无神的眼睛。示意女儿代说。雷红英脸一红说:“事已至此,我也顾不得羞于启齿了。”
原来开封城内徐府街住有一家豪绅大户,主人徐志福外号白额虎;其兄弟徐志禄,人称花斑豹,全系峨嵋派的门下弟子。徐志福有一独子名叫徐万盛,江湖人称外号粉面霸王,是在禹王台出家的和尚红衣罗汉之徒。素日迷恋红蔷薇的姿色,又垂涎风雷堡这一份家产,多次来人提亲,都被雷震拒绝。
后来雷红英虽许配了李鸣,因李鸣再三嘱咐,说自己仇人太多,千万不许声张,以免招来祸端,以致徐家父子还是来纠缠,虽雷震告诉他们女儿已有人家,由于不说出女婿是谁,被徐老虎错认为是瞧他不起。恰巧今年秋初黄水泛滥成灾,徐家父子指使地方官多次向风雷堡索捐,使雷震无力应付。
徐志福又暗约帮手,夜入风雷堡,毁坏了四方亲邻恭送的那块“急公好义”的金匾。雷震父女发觉后,愤怒急追。雷雇又被一个蒙面和尚打了一掌,急怒交加,几乎一病不起。
听了雷红英的叙述,武凤楼一怒而起,刚想发作,李鸣微笑阻止道:“大哥一怒发作,于事何益。徐家父子暗中祸害,你有何把柄可拿?别说毁去金匾,你找不着事主,纵然明知是红衣罗汉打了我岳父一掌,你又怎么能说是他,因为人家是个蒙面和尚呀。”
武凤楼闻言一愣。雷红英埋怨说:“依你说来,就罢了不成?”
李鸣嘻嘻一笑说:“岳父受了重伤,未婚妻有人想占,我缩头不管,我还叫什么人见人愁?干脆,叫见人愁算了。”
雷红英白了他一眼说:“谁有工夫听你贫嘴、我只要你尽半子之劳,替我爹爹报仇。”
李鸣大模大样地说:“但有一件,你得全听我的。”
红蔷薇面一红说:“我不听你的还行啊,我可没有本事叫你听我的。”
李鸣说了一声:“好!马上派人多找几个能工巧匠,连夜再打造一块金匾,明天一早,雇十班吹鼓手,刷帖,请客,奏乐,上匾。”
雷红英先是一愣,随后气得一噘嘴道:“这哪是给我爹报仇?简直是再丢一次人。”说完,气得几乎哭了。
李鸣故意不理地,却向狮王雷震问道:“岳父大人,您意下如何?”
雷震沉吟了一下说:“一切依你!”
有钱好办事。堡内总管一操办,马上忙碌了起来,不光下帖请客,还连夜派人去雇吹鼓手班子。
当晚吃饱喝足,缺德十八手没事儿了,挺腿大睡了起来。
第二天金匾原样造好,十班鼓乐欢奏,风雷堡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等待着宾客来到,好在中午上匾。
哪知红日当头,天色正午,却一个宾客也不见到来,急得雷红英宛如热锅台上的蚂蚁。狮王雷震倒很抗得住气,说:“看样子,鸣儿之计已经灵验了。”
红蔷薇刚想发火,雷震向她说道:“你懂得什么?越是一个宾客不敢来,越证明姓徐的已经开始动了,只是咱们力量悬殊呀。”雷红英两眼一亮,也悟出了道理。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在大厅外禀道:“徐府大爷到!”
李鸣早已换好了一身秀士打扮,加上他方面大耳,满面含笑,丝毫看不出是赫赫有名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他一挥手,先示意武凤楼藏身在屏风之后,又贴近雷红英耳边咕咕了几句。
雷红英一怔,刚想摇头,李鸣脸色一肃说:“不听我的,我可在生气。”雷红英只好点头走了。
只见随着堡内大总管,从堡门外面走进了四个人来,一偕三俗。李鸣明白,这肯定是徐氏兄弟和其子徐万盛,伙同红衣罗汉一齐来了。远远一看,徐志福、徐志禄都体魄雄壮,虎势生生,两太阳穴隆起,说明内家功夫都得过真传。粉面霸王徐万盛的一张油灰色大白脸上满布疙瘩,极为凶恶。那僧人一件大红袈裟,恰似一件血衣。看样子来者不善。
众人一进大厅,早已得到李鸣吩咐的狮王雷震颤巍巍地站起拱手说:“各位光临,怨雷震有恙在身,不能招待,只好由小婿代劳了。”
一听李鸣是风雷堡的娇婿,徐万盛蓦地一愣,刹那间从两只怪眼中喷射出两道厉芒,恨不得生吞了块德十八手。徐氏昆仲脸色巨变,口中连连夸好,呆有那凶僧法明怪眼一翻,冷然问道:“请问少施主贵姓大名?”
缺德十八手嘻喀地答道:“大和尚不必客气,你就喊我李二叔好了。”
凶僧法明怒道:“你怎么骂人?”
李鸣故作希奇地反问:“这话怎讲?”
凶僧法明恨声骂道:“你小子为什么叫贫僧喊你李二叔?”
人见愁一本正经的说:“出象人戒之在色,年轻人戒之在斗,可叫大和尚你都占上了。我告诉你,我名李二书,读书的书,哪个叫你喊我二叔?再者说,你就是真喊我二叔,我也不见得乐意呀。”一字之差,书、叔之别,弄的法明干瞪两眼,张口结舌了。
花斑豹徐志禄前欺一步,不怀好意地说:“阁下年纪不大,嘴却不小。”
缺德十八手哈哈大笑说:“多谢夸奖,有道是嘴大吃虎豹嘛!”李鸣这小子刚骂完凶僧法明,又沾上了徐氏兄弟,因为他们兄弟一个绰号白额虎,一个外号花斑豹。
粉面霸王徐万盛脸色一寒,冷声逼问:“你到底是谁?”
李鸣双手一拍大腿,两支丧门钉已扣入掌心,呵呵一笑说:“不是告诉你们了么?我是李二叔。”
这小子又将李二书改成了李二叔,还添上了你们二字。粉面霸王徐万盛将功力一提,向徐志禄奸笑,说道:“二叔,来!让咱爷们和这位李二叔热乎一下。”话一说完,和叔父花斑豹二人,突然都用上了反撞掌,一左一右撞向了李鸣。
李鸣这小子又贼又滑,一看不需要翻脸,也用不上扣在手心的丧门钉,他一直等到对方的两只手掌都把真力吐出之际,突然一招“脱袍让位”,把自己的身子硬往后移了三尺。贯上了真力的两只手掌碰在一起了。粉面霸王的功力稍差,几乎被自己的嫡亲二叔把四指打折,痛得他一咧嘴。
缺德十八手向徐万盛哈哈一笑说:“你讲好了,和我李二叔热乎热乎,可你还是和自己的二叔热乎上了。”
直到这时,对方四人才品出了真正的滋味,也觉察到姓李的这个年轻人很不平凡。
老奸巨滑的徐志福徉然一笑:“雷兄得此佳婿,诚属可贸。百辆盈门之时,小弟再来贺喜。”说完,就要率人退走,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了。
李鸣哪里肯让他们走开,晃身一阻,扬声喊道:“红英,请你快出来留客。”这小子使用上了美人计。
屏风后面红云一闪,风雷堡的美艳娇娃,江湖上有名的红蔷薇,光彩照人的出现在对方四人的眼前。
接受了未婚丈夫的安排,雷红英不光作好了收拾这四个歹徒的准备,也特意精心的打扮了一番。只见她那原本就很俏丽的鹅蛋脸儿,更显得粉装玉琢,春山含恨,秋水宜人。特别是那一张小嘴,故意樱唇微绽,露出了玉齿如银。那粉光凝凝的两腮上,隐隐现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真是容光焕发,美艳到了极点。
这枝玲珑剔透、光洁耀眼的红蔷薇,袅娜娉婷,在大厅中一站,好色如命的粉面霸王徐万盛,整个身子早酥软了半边,两条狗腿死也不肯再挪移半步。
凶僧红衣罗汉表面虽是出家人,骨子里却奸、盗、邪、淫无所不占,他神魂一荡,心中暗想:怪不得我的徒儿千方百计要得到她,好标致的一个小妞呀。法明秃驴也木在了那里。
红蔷薇虽然气恼得牙恨直痒,但李鸣之言她焉能不听,只见她嫣然一笑说道:“两位徐家叔叔、万盛大哥,还有这位佛爷,怎么水酒不沾,就打算甩手一走呀?莫非嫌红英招待不周?”说时,用明亮的大眼睛向四人瞟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四个人都好像遭了电击一样坐了下来。
李鸣刚想退走,雷红英不耐烦地责道:“贵客登门,将一个有病老人放在此地,像什么话,快把爹爹扶回卧室!”
人见愁李鸣自从雷红英一出现,就好像矮了半截。雷红英再一喝斥,他越发显得手足无措起来,一声不响地挟起了狮王雷震,向屏风后面走去。
狮王一走,红蔷薇雷红英首先瞟了徐万盛一眼道:“红英幼失慈母,家父又执拗任性,乡里乡亲,得罪了不少。雷、徐两姓,通家至好,请两位叔父和万盛大哥多方维护才好!”说完,还叹了一口无声气,十足地表现出拒绝徐家婚姻,非出于她本人的心意。
由李鸣调味,红蔷薇雷红英端出来的这一大碗粘乎乎的迷魂汤,可把色中饿鬼徐万盛给灌晕了。他恨不得亲手揍自己父亲和叔父几个嘴巴,替雷红英父女出出这口恶气。他从心眼里后悔不该对风雷堡暗下这种毒手。只听他淫笑了一声说:“妹妹说哪里话来,一切都有愚兄撑腰,你放心好了。”
这等于亲口承认了一切事情都是他俩父子所为。雷红英从内心深处佩服自己的未婚丈夫手段高明?软的硬的,无所不精,她乘机说道:“听说大哥到来,我吩咐厨下按古人菜谱准备几样名菜,请各位品尝。”说完,指挥下人摆好了桌椅杯筷等物。
听说是雷红英亲自吩咐,又是按古人菜谱精心准备,还是几样有名的菜肴,别说徐万盛心中狂喜,其他三人也无不馋涎欲滴。
一壶酒送了上来。雷红英亲自把盏,给四人每人斟了一杯,这才微一侧身,站在徐万盛身旁伺候。凶僧说了一声:“请雷小姐入座!”
徐万盛幸喜今日得近芳泽,哪舍得让雷红英离开身旁。又知法明也素爱女色,怎肯让雷红英入座,他竟然说:“有家父、家叔、师父在座,英妹如何能入席陪座?你老失礼了。”这小子第一次顶撞了自己的师父。
气得凶僧法明瞪了徐万盛一眼,但又无可奈何。
第一道菜上来了。雷红英亲手接过。放在桌子中间,笑呤吟地说:“这道菜名叫两个黄鹂鸣翠柳。”法明和徐氏父子一齐向桌子中间看去,不禁各自心中一怔。
原来盘中是两个熟鸡蛋黄另外加了几片翠绿的柳叶,真像煞两只黄莺鸣叫在翠柳丛中。最难消受美人恩的徐万盛,怕师父说出不中听的话来,连忙第一个操起了筷子劝自己的师父和父、叔道:“别辜负了英妹的一片好意。”说完,不光先用筷了夹下了半个鸡蛋黄,还夹起了两片柳叶,送进自己口中,一边直着脖子咽下,一边还催三人快吃。三个人无奈,只好吃了。
第二道菜随后送到,由雷红英亲手接过来,放到了桌上。四个人仔细看时,这第二道名莱竟是十二片鸡蛋白漂浮在一大碗清水之中。白额虎为人阴森,不高兴地问:“这道菜也有个名字?”
雷红英媚笑说:“名字还很好听呢,这菜叫:一行白鹭上青天。”
色迷心窍的徐万盛还是先把筷子伸入碗中,一个劲地劝说。这第二道也总算勉强吃下去了。花斑豹为人粗鲁,气得咕哝道:“第三道菜不知是什么玩意?”
徐万盛的身子,被雷红英用手推了一下,他心中一甜,粗声顶撞道:“风雷堡乃豫东巨富,列为名菜还能有错。换个地方,上哪里吃去?”
藏在屏风后面的武凤楼几乎笑出声来,心想:姓徐的小子,你只管吃罢,有你吐不出来的时候。也暗笑在缺德兄弟的指使下,连一向典雅端庄的弟媳妇,竟演得这么出色。
就在这里,一个侍婢端着李鸣精心设计的第三道菜上来了。还是由红蔷薇雷红英亲手接过,放在了桌上。
凶僧法明和徐志福兄弟三人一看,都气得面色一寒。连粉面霸王徐万盛也觉得太不像话了。原来端上来的只是半碗清水,碗里面一点东西也没有。
聪明的雷红英,这回不等他们发问,自己先笑着说:“这是几道菜中最好的一道,别看是一碗清水,水跟水不同,这是风雷堡家传珍藏三代的一截‘万载空青水’,今天砸断取了出来,还有一个好名字,叫万载空青神仙水,各位多喝一点吧。”
别看开始几个人都不高兴,而听雷红英这么一说,凶僧法明先抢过碗来,喝去了一半。徐志福、徐志禄各喝一大口,剩下的叫粉面霸王喝了个干干净净。
也不和是有意还是凑巧,四人刚把这碗水争抢着喝完,第四道菜已由雷红英放在了桌上,同时也报出了菜名:门泊东吴浪里船。
四样菜合在一起是:两个黄鹏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万载空青神仙水,门泊东吴浪里船。最后一道菜名儿不错,可是菜太来劲了,它是用两个煮热的鸡蛋,弄成的四个鸡蛋壳,用半碗清水盛着,真成了门泊东吴浪里船了。
白额虎来气了,刚想质问雷红英,花斑豹徐志禄抢先大嚷道:“鸡蛋黄可以将就着吃,鸡蛋白能凑合着呷,就是那半碗清水还能当茶喝,可这四个鸡蛋壳子,叫二太爷怎么吃?”
这话刚刚出口,大厅门外传进了笑嘻嘻的声音说:“别看是鸡蛋壳子,你们还非吃下去不可!”随着话音,李鸣扶着狮王已堵住了大厅的门户。
李鸣走出来哈哈大笑说:“李二叔亲手调治的菜肴,你们愣说不好吃。”四个人蓦地一惊,头一个就是徐万盛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鸣一面把狮王交给雷红英扶着,一面昂首挺胸,走进了厅门,丁字步一站,大拇指一挑,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
这一亮出名号,直吓得徐万盛连退了三步,缩在了父亲和叔父的中间。四个人功力数红衣罗汉最高,胆量自然也数他最大,他低吼了一声:“凭你这样子,还能撒一丈二尺高的尿去。”忽地一掌,向李鸣的前胸拍来。劲道还真不弱,怪不得狮王会中了他一掌。
李鸣哪里肯和他较力,忙斜身闪开,沉声说道:“风雷堡的主要仇人是徐家父子,你不过是条狗腿,又是个出家人,何苦这样不知死活,莫非真想叫徐家给你建个好墓不成?”
凶僧一怔,停手不攻了。
李鸣笑道:“徐志福,你也是个老江湖了,风雷堡的东西,你吃喝得可真香呀。”一句话,吓得徐志福身躯一凉,他惊恐地问:“菜汤里,你真下了药物?”
李鸣噗哧一笑说:“你认为我做不出此等事来?”四个人的脸一下子都吓黄了。是呀,要是连下毒害人的事都做不出。李鸣怎么配称缺德,又怎能荣获人见愁的绰号。老奸巨滑的白额虎见事不好,身形一晃,低声招呼道:“从屏风后撤走!”
他刚想率先从屏风后闯出,屏风后突然闪现出一红一紫两道光华,武凤楼横刀面出,冷冷地说:“这条路不通。”
徐家父子都是峨嵋出身,自然听说过五凤朝阳刀的厉害,一见颤悠悠两道光华一闪,就吓得举步不得。
李鸣脸色一沉说:“冲你们的卑鄙行为,杀之诚不为过,但念乡亲之情,我岳父不愿做得太过。我说三句话,只要你们完全答应,我这就给你们解药,以后还是好里好面的乡亲;如不答应,一旦毒发,可怪不得李二叔心狠。”这小子真的当上了李二叔。
生死攸关,四个人哪敢不依,只好点头答应。
李鸣说:“第一,人见愁的话,向来说一不二,你们先把鸡蛋壳吃下去。”
四个人虽然迟疑了一下,但为了活命,都依言吃了。
李鸣说:“第二,旧匾被你们所毁。新匾理应由你们立上。”他吩咐一声奏乐,雇来的十班吹鼓手一齐吹奏,还真热闹。
四个人怕死,只好亲手把大匾悬上。
狮王雷震看了女儿雷红英一眼,高兴地笑了起来。
李鸣这时又说:“第三,每人亲笔书写悔过干结,永不报复,以为凭证。”
难吃的鸡蛋壳吃了,众目睽睽之下,四人也亲手把匾悬上了,只剩下一张干结,有什么不能写的,四人依言全部写好,交给了李鸣。
缺德十八手故意把干结慢慢塞入自己的袋中,然后将手一挥说:“事情到此算完,尔等速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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