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剑臣师徒心中一喜。事情真也太巧了,母女失散的原因不知,相逢得是这么突然,这么神奇。
迷儿的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是恨,是怨,只是任凭黄丁香用一条左臂紧搂着自己,呆然不语。
知仆莫若主。江剑臣自然明白,迷儿自从捕缉七凶时,被自己收下,已如入芝兰之室,成了鸟伴良禽身价高,虽然母女相逢,但耻于生母黄丁香的往日名声。羞于称彼为母。这可是江剑臣拿主意的时候了。
他沉声吩咐道:“迷儿,母女相见,天伦团聚,人生大喜,还不磕头认娘。”有了主人这句话。迷儿才扶黄丁香坐在墓前的石桌上,扑地而跪,喊了一声:“娘!”就投怀痛哭了起来。
不料,黄丁香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先用右手托起了迷儿的俏脸,用颤抖的嘴唇亲吻了一下,扯她起来,然后向江剑臣师徒说道:“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我当年为害江湖,该有此报。虽和耿直生下了一女,但我无意从一而终,后结识了花中浪子,恋他年轻英俊,一狠心,既抛弃了驼背神龙,也抛弃了亲生骨肉。不料花中浪子朝三暮四,竟勾搭上了我的师姐红玫瑰,醋海风波,三次死拼,各带重伤。
狼心犬肺的卞申仁,假意服待我养伤,先盗走了我的子母阴魂抓和一百单八枚子母阴魂钉,后引来了红玫瑰,我虽死战得脱,但断去了一手,逃跑坠落时,又跌折了一条腿,无奈才藏在这鲁肃墓中。狠毒,阴狠的红玫瑰,又指使卞申仁前来,企图夺去我的‘神龙九抓’口诀。不是江三侠来此,我早晚难脱贼手。
幸得上天垂怜,使我在临死之前,既得知耿直仍不忘怀我这个无耻的女人,又获得母女相见,我知足了。只求江三侠为我报仇。”仇字未落音,她左手从怀中掏出了一纸口诀,抛给了迷儿,猛地将头向墓前石碑上碰去。
江剑臣师徒欲拦不及,可怜万点桃花残,鲜血洒一地,黄丁香以血自洗了。
事出突然,连一向机敬过人的李鸣事先也没觉察出一点迹象,师徒二人凄然一叹。
迷儿哭得死去活来,祓李鸣劝止后,迷儿先将神龙九抓口诀收好,三个人才挖了一个大坑,将黄丁香的尸体掩埋了,还留下记号,作为以后迁移的标记。
江剑臣站在坟前铁青着脸说:“纵放花中浪蝶逃逸,皆剑臣一时失策。我今指坟宣誓,必铲除红玫瑰、卞申仁等辈,追回阴魂抓和阴瑰钉,以慰死者之灵。”说完,率先走下了龟山。看出江剑臣的脸色阴沉得可柏,李鸣和迷儿都不敢吭声,只好尾随其后走着,这样反而奔行迅速。
由于接应大师兄心切,江剑臣只叫迷儿置些食用的东西,一路行来,并不落店往宿,很快就来到了老君山下。
这老君山在神农架主蜂约三十里左右,传说古时候太上老君常在此炼丹,加上每到冬季山顶皆为冰雪覆盖,山腰又时常云雾缭绕,恰如银须白发的老翁端坐云中。
最令人欣赏的是由顶到底有十条山粱,浑如苍龙下扑,九条曲折溪流简直像银带飘垂,古树密布,药草铺陈,野果满枝,异兽隐现,极有一股子神秘色彩,是道家常临之地。
江剑臣率一徒一仆,一直攀上峰顶,方停足远眺。东看沃野千里,碧连无际;西望群峰争拔,直通巴蜀;南眺滚滚长江,银蛇飞舞;北览林海茫茫,青树接天。
不料就在这时,一个断了一条右臂,少了一只左脚,拄着一根精光霍霍的钢拐,头发蓬松,声威慑人的四旬上下汉子,从一颗大树后面转了出来。一见江剑臣,就爽朗地大笑说:“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三爷,咱们可是久违了。”
江剑臣一看地人,原来是塞外黑凤峡峡主吴不残的儿子吴觉仁。他的那只腕,还是为自己追缉七凶。找回御宝时所断。剑臣是个重感情的人,滴水之恩尚且当涌泉相报。何况人家残去了一手,赶忙前跨三步,一把握住吴觉仁的那只残臂,动情地说道:“荒山绝顶,剑臣不虚此行了。”
吴觉仁和李鸣、迷儿见面后,高兴他说:“觉仁乃江湖粗汉,得识三爷,毕生大幸。请问三爷,因何到此?”
江剑臣暂不把去青城山之事告知吴觉仁,先从袋中取出了一个薄薄的小本子,上面写着“为酬前情,特献薄技”等字样,亲手交到吴觉仁的手中,说道:“这是我瞎琢磨的七十二式拐法,吴兄不嫌,请收下笑阅。”
原来当初,为追御宝,中途阻截刘太后的銮驾,吴觉仁中计受害,抽刀自断右腕时,曾无意中说过一句:“壮士断腕,何足挂齿,大不了拜在三爷门下。传我一套左手拐法。”这在当时,本是吴觉仁怕剑臣难过,特意说的笑话,不料江剑臣竟真的钻研了一套拐法,赠送给觉仁。这种纯真的友情,使吴觉仁这真正的铁血汉子激动得泪花隐现,拿着小册子的左手颤抖不已。
江剑臣这才把有关前往青城山的事,告诉了吴觉仁,也询问他因何来此。
吴觉仁凄然一叹说:“记得我断腕时曾告诉过三爷,我有一小妹,因为先天残疾一手,名叫吴守美,去年偷偷离开了黑风峡,去寻找我们师兄弟四人,至今下落不明。为此我父亲也离开黑风峡出来找她,只是直到现在,还是渺无音讯。”说完,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江剑臣为友热心,扭头对李鸣说:“传我的话。凡先天无极派门下,从现在起,协助寻找吴女侠,不得有误。”
哪知话刚出口,陡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冷笑,荒山绝顶,笑声阴森,胆小的人会吓得毛骨悚然。
江剑臣是何等人物,几时遭受过别人的讥笑,身未见晃,已拔地而起。
但以他的功夫和眼力,巡视一周,竟然踪迹皆无,不禁默然。
吴觉仁道:“鸡鸣狗盗之辈,藏头露尾之流,也值得一较短长。”
迷儿气哼哼地说道:“青城山归来,非得搜遍此处,找到他龟缩之窝不可。”
按说,江剑臣应该责怪迷儿语气太狂,出口伤人,哪知江剑臣一来因为二人同是人间弃婴,一向偏爱迷儿,二来自己又护短太甚,不光不责怪她,反而爽朗一笑说:“好丫头,我未下令,你倒先给我发出了战书。”说完,朗笑不止。
缺德十八手默然了。
大家在山顶上,吃过了迷儿购买的食物,吴觉仁恋恋不舍地走了。
下了老君山,不久就进入了巴蜀,三人沿途之上,尽量隐去形迹、很快就到达了四川灌县。
青城山位于灌县西南三十多里处,山上层峦迭嶂,古树参天。因为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已留下话,要江剑臣一入青城山,先去天师洞待命。所以江剑臣就按掌门师兄的吩咐,暗暗来到了青城山腰。
天师洞,原是东汉时代天师张道陵讲道之所,在山腰混元顶下的峭壁之间,塑有张道陵的神像,沿壁有走廊可通。隋朝称为延庆观,唐朝改为常道观。观前有银杏一棵,据说是天师张道陵亲手所植。
三人一到,观中住待雨石道人就接引入内。摆上了素席款待。
悬念大师兄安危的江剑臣,哪里吃喝得下,右手一按桌角,沉声说道:“雨石师兄,掌门人已去百兽崖几日了?”
雨石道人无法,只好依实说道:“掌门师兄已携武凤楼走了三天。”
晴天一声霹雳,直震得江剑臣身心皆颤。他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一句:“走了三天!”一时情急,那张八仙桌子已被江剑臣按塌了一角。
雨石道长脸色变了说:“要不是我奉命在此接待三弟,也早已去了百兽崖。”
听了这句话,兄弟情深的江剑臣,哪有还能按捺得下。冲着缺德十八手李鸣和迷儿喊了一声:“走!”话落。人已向外走去。
雨石道人蓦地一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忙唤道:“三弟且慢,这里有掌门师兄给你留的书信。”说完,从身上摸出一封信来。
钻天鹞子江剑臣一把抢了过来,拆开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字谕剑臣,听从鸣儿之言,召你来此,实属不智之至。你的性情和功力,均不适合处理青城山之事,来到之后,严禁轻率前来。候剑飞到来再作去处,切切!”下面是萧剑秋的名字。
看罢了大师兄的留言,几乎把江剑臣气死。他埋怨大师兄为人太为懦弱,青城派多次相逼,已令人忍无可忍,直到现在,大师兄还是责己之心不忘。看来,这趟青城山之行非吃大亏不可。他一向俱怕大师兄,不得萧剑秋允准,还真不敢前去青城,直急得他搓手顿足,一筹莫展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把信看了一眼,悄声献计道:“师父莫急,我有办法。”
江剑臣瞪了自己徒弟一眼,含怒斥道:“你大师伯严令禁止轻率前往,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李鸣笑嘻嘻说道:“我的办法多得很,只请师父再把信上的第一句话,再读一遍,就知道了。”
江剑臣两眼一亮。李鸣说道:“这封信,是大师伯留给师父一人的,可没有禁止徒弟我前去呀。我这就去青城山暗中探查,还不是一样。”
江剑臣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怎么说,我是不好前去呀。”
李鸣噗哧一笑说:“那还不容易,只要雨石师伯说一声,信没有来得及交给你,师父去了,就不算违背掌门师伯的谕令了。”
江剑臣开心地一笑说:“怪不得你大师伯每事都和你商量,敢情你小子还真有几个鬼主意。你先走一步吧!”
听到师父第一次亲口赞扬自己,李鸣乐得连骨头都轻了三斤,一声“徒儿遵命”,人已蹿出了常道观。
这百兽崖,在丈人峰的侧面,附近也有一道观,名唤建福官,古称丈人观。共有两院三殿,是青城三豹经常盘桓的地方,院内有树木假山,景致异常幽雅。观前小溪,终年不涸,四周林木苍翠,浓荫蔽日,虽到盛夏,也感清凉。李鸣轻身越过了山涧,来到了溪水边上,看了一看地势,溪面宽有丈余。过了溪水,便到了建福宫附近,翻过高墙,就可进入腹地。
这时,天色微暗,夜幕已然张开,正是夜行的良好时机。李鸣仔细巡视了四周,确信无人在侧,就稍一作势。猛然蹿出。
不料他刚刚纵起,突然附近有人喊道:“有人跳溪啦!”
李鸣陡然大吃一惊,一口气未提住,“噗咚”一声!竟然真落入了水中,成了落汤鸡。
这时从建福宫中凌空拔起于一条瘦彤,宛如飞鹰掠空。扑了过来。
李鸣眼快,早已看出掠空这人是青城派中最蛮横毒狠的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吓得他心中一凉,只好向水中一蹲。
哪知就在此时,自己身后远处,却突然现出一条高大人影,扭转身形,向丈人蜂方向逃去。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娇叱了一声:“胆大鼠辈,你逃不出姑奶奶的手心!”一边叱骂,一边尾追而去。
停了片刻,听附近一点动静都没有,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把身子钻出了水面,捋了一把脸上的水,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说老天爷保佑我人见愁,有人暗中助我。否则我李鸣还真招架不了东方寡妇的恶毒摧魂掌。
就在李鸣刚刚凑到山墙附近要想蹿上去时,一只怪手从背后伸出,正好扣在了他的右边肩井穴上。出手之快,认穴之准,都表明偷袭人的武功难测。
李鸣心中虽然一惊。但他可不是临变昏头的主儿,刚想挣扎,猛听身后那人悄声说道:“敢冒坏水,我掏净你的牛黄狗宝。”一听是秦岭一豹许啸虹的声音,缺德十八手李鸣的精神来了。故意哑声埋怨道:“没见过你大头二叔这样胡闹的,我只须用一招仙人摘茄子,恐怕你老人家的菜园里连条黄瓜都保它不住。多危险哪!”
秦岭一豹许啸呼气得怪叫一声:“坏小子找死!”吓得李鸣刚想说“二叔留神”,建福宫内已传出了一声冷笑:“哪路朋友,光临敝处。”紧接着,人影昂处,八个青衣大汉,各提一棍,已围了上来。
秦岭一豹许啸虹吃吃一笑说:“半夜客来,茶酒两样都可。”嘴里说着话,右手已扯着水淋淋的李鸣迎了上去。
别看青城八猛本性皆傲,可一见到许啸虹,却哗啦一列成了两队,双手举棍表示欢迎。因为许啸虹是和他们三位老主人同被武林中人誉为宇内四豹的。
青城山巡查人走在前面引路,秦岭一豹许啸虹和李鸣走向建福宫山门的时候,悄声向缺德十八手说道:“前天国英在天都峰上,被我和大哥久子伦用信号唤回。是她听说剑臣和你前来青城,恐怕你们人单力孤,央求我们二人赶来相助,你师娘待你,可够一百二呀,以后你小子要不孝顺,我可真能撕了你。”
缺德十八手这才知道,现身引走玉面无盐的是自己的六指大爷,他更放心了。
刚进山门,青城三豹已完全迎出,只是一眼看见了李鸣,三人都不由得一怔。
李鸣哈哈一笑说:“三位东方爷爷不要发愁,别看你们老三位和我大头二叔同称宇内四豹,有着兄弟之亲,我李鸣是先叫后不改,仍然尊称你们老三位为前辈。我李鸣这人见愁的外号,可不是冲青城山起的。”
这坏小子满口胡诌,只乐得秦岭一豹心中好笑。也气得东城三豹直翻白眼。
铁豹东方森的脾气最为暴躁,性如烈火,向秦岭一豹说道:“许贤弟,咱们虽不是一门同派,可一向交谊深厚,先天无极派污辱我们太甚,青城派决心全力对付,希望贤弟不要趟这汪深水。”
许啸虹刚想辩白,李鸣连忙向他暗使眼色,抢先嘟哝道:“你大头二叔为朋友热心,将李鸣击落溪中,又押来此地请功,还遭受人家的怀疑,这就是抱粗腿的报应。”
许啸虹知李鸣这小子是用苦肉计的方法,将自己硬塞进青城派中,留作内线,心中虽不情愿,又不能揭穿,只好冷冷一哼,装出受了委屈的样子。
铁豹东方森后悔不该错怪好朋友,突然见三条怪影,从大殿上飞落。东方森脸色一喜,长吁出一口气说道:“你们到底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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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赴约青城 丧门黑心掀狂浪 张网伏龙 瞽目狼肺撒天罗
说也凑巧,就在李鸣暗使巧计,刚刚将秦岭一豹许啸虹塞进青城派中卧底,塞得那么自然,那么现成。心中正在得意之际,不料青城派请来助威的人,一下子就到了三个。
只见头一个人身穿青色劲装,肩披翠色斗篷,面如墨染,皮肤黑,眼球黑,就连牙齿都是黑的,再加上身材高大,面容呆板,更显得阴森森可怕,年纪约在五十岁左右。
另外两个人身材一样的粗壮,面容也极为相似,一个穿紫,一个穿绿,都是疾装在内,外披氅。令人稀奇的是穿紫衣的那人,一双眼睛,红得吓人,而穿绿衣的就不同了,一对眼珠色作碧绿,闪现青幽光,令人可怕,年纪约有四十上下。
看见这三个人来到,缺德十八手李鸣刚想偷偷向秦岭一豹询问,这时金豹东方木的掌上明珠、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已从上面追人回来。一眼看见刚来的三人,极为高兴,热情的招呼道:“沙三哥真是信人,还真的把两位阚兄给邀来了,碧莲这里谢过。”
礼酬以后这才轻移脚步,来到了秦岭一豹各市地啸虹面前,先见一礼,又喊了一声“叔父”,才回到了青城三豹的身后。
缺德十八手急于想见到自己的大哥和掌门师伯,趁场面一缓,不失时机地站起身来,喊了一声:“东方姑姑!”
在京城吃足了缺德十八手苦头的东方碧莲故意作弄他。佯作没有听见。
李鸣岂是可欺之辈,他挺身而起,直逼到青城三豹面前,严肃他说道:“晚辈李鸣奉本派沈三师祖的谕令,专程前来拜谒三位东方前辈,我这是按江湖规矩,以礼求见。在宫外被许老前辈击落水中,已让人忍无可忍,如今我李鸣尊称这位东方前辈一声姑姑……”说到这里,还用手朝玉面无盐一指,接着又说:“这位东方前辈竟然佯装不知,于情于理,哪样算合,常言道,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呢,我一个跑腿传口信的后生小辈,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人见愁豁出去了!看你们青城山又能奈我何?”
这小子也真有损招,讲完了一大套不干不湿的话,朝正中间一坐。两手扶膝,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地打起坐来。
秦岭一豹许啸虹几乎笑出声来。东方三豹都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抖颤,一句话也无法出口。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俏脸一红,忍耐不下,有心飘身而去,给他一下狠的,但守着自己的父、叔和一些外人,以自己的身分,又怎能伸手去打送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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