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空气顿时沉闷起来!这可惹恼了一人,就是被东方碧莲喊作沙三哥的黑衣怪人。他怪啸一声:“小子大胆!”话一出口,一只其黑如墨的怪手陡然伸出,打算向缺德十八手的当顶抓去。
突然大殿外面,传出了一声冷笑:“出手打个坐着不动的毛孩子,你川边墨龙好大的本领呀!”随着话音,六指追魂久子伦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川边墨龙沙梦山黑脸一变,不得不缩回手去。
别看玉面无盐这么蛮横,她可不敢得罪这位“一生不为己,专为他人忙,只要粘上了,永远甩不脱”的六指追魂。这口恶气,只好直着脖子吞咽下去。
东城三豹一齐站起,寒喧几句,让久子伦坐下。
事情逼在这儿,是秦岭一豹许啸虹出头的时候了。他站起身来,一把抓起了李鸣,开口骂道:“在一大群长辈面前,不准你缺德无赖!我派人引你去见萧掌门。”
按说,能去见掌门师伯和大哥武凤楼,李鸣这就算打官司打到了九十九。但他这小子非再要再加一不可,他使劲挣脱了许啸虹的手,寒着脸说道:“谁不知道你大头二叔和三位东方前辈是最好的朋友,你能一碗水往平处端?我是铁了心啦!看谁有这么长的弯肚子,能吞得下我这个镰刀把。”一说完,又作势向地上坐去。
青城三豹和东方碧莲爷儿四个还真傻眼了,他们再气,也不能真要了李鸣的命,因为泰山再重,也压不过一个理宇。东方大豹只好哼了一声说:“莲儿,派人送李鸣去委心亭见他们的掌门人。”
玉面无盐直气得要生吞活剥了这个缺德鬼,但又不能违抗父亲之命,只好喊了一声“李鸣”,要他随自己去委心亭。
缺德十八手李鸣还故意叹了一口气说:“这就叫知情懂礼是憨傻,杀人放火天都怕,我李鸣真该回家子承父业去了。”
东方碧莲虽心中有气,拿他又没有办法,因为人家喊自己一声“东方姑姑”,自己不是没理人家嘛。再说李鸣还真是一省司法大员江南按察使的独生儿子,能怪人家发牢骚吗。只得忍下这口气,引李鸣去了委心亭。
两个人在路上,玉面无盐怒极不语,缺德十八手李鸣却嬉皮笑脸地叫道:“东方姑姑,你老还生闷气呀,我李鸣要像你老那么有志气,那么刚强好胜,我能活吗?你老请看,我不光被大头二叔揍了一掌,疼得我龇牙咧嘴,还湿成了一只落汤鸡。山中的风,还真他妈的叫凉,我要是伤风了,你老还得请医生,干脆你老赏给我一身干衣裳,岂不省心多了。”
东方碧莲气得一瞪眼,李鸣却没脸没皮地作了一个大揖。
东方碧莲不耐烦和李鸣纠缠,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下人应声跑了过来,东方碧莲沉下脸吩咐道:“速去取来一身家丁穿的衣服,送到委心亭去。”
那家丁转身走了。
走到离委心亭不远,东方碧莲就站住不走了,看样子,她是不想和萧、武二人见面,所以不到地方,就停了下来。
这正中缺德十八手的心怀,眼看着玉面无盐转身远去,他才走进了委心亭内。
这座亭子多年未修,已显颓败。此处原是古代五岳丈人亭封子修道之所,唐朝时被称为丈人观。萧剑秋和武凤楼爷儿俩正坐于亭中,闭目静参。亭中别无长物,既无桌椅,又无茶具,简直像个囚禁人犯的所在。
听见有人走进,武凤楼第一个睁开了眼睛,一看是师弟李鸣,不禁喜出望外。
李鸣跪在萧剑秋面前,轻轻叫了一声:“大师伯!”心中顿觉一惨。
展翅金雕萧剑秋先示意武凤楼扶起徒侄李鸣,然后才沉下脸来说:“我已字谕剑臣,不准妄动,就是怕你们师徒把事情给我闹大,使无极、青城落得两派俱伤,才忍辱求全。不是师伯胆小,因为这档子事,其屈在我呀。”
缺德十八手李鸣因为聪明机智,多次向掌门师伯献策,无不中的,所以在掌门人面前,比在师父江剑臣面前敢说话多了,他正色说道:“师伯仁人长者,对此才常怀愧疚,但青城山欺咱太甚,已无情理可言。师伯、大哥亲来赴约,竟遭对方这等虐待,岂堪忍受。
我已借衣服湿了,逼令东方碧莲给我去取衣服,只要这套青城山家丁的服装被骗到手,大哥就可以化装成家丁,人不知鬼不觉混出山去,天大干系由鸣儿双肩承担。我要不把他这座青城山给掀个底朝天,我就永远不叫人见愁了。”
武凤楼刚想喝斥他不得胡说,一个家丁已手捧一套服装送了进来,递给了李鸣,就转身走去。
展翅金雕萧剑秋略一迟疑,缺德十八手李鸣连忙低声说道:“六指大爷来了。”
果然,身影一闪,六指追魂久子伦侧身而入,一看亭中倩形,也须眉一竖,沉声说道:“鸣儿的话有理,我看三头老豹已被坏人利用,打算倾出全力来对付贵派。从帮拳人的身上不难猜出,幕后主使者必是峨嵋派无疑。还是先叫凤楼退走,才是上上之策。”
萧剑秋颜色一变问道:“来人是谁?”
六指追魂久子伦说:“所来之人,全是峨嵋派一吼、三狮、五龙中的凶神恶煞。”
展翅金雕甩手起立,变色说道:“可惜三位东方老叔,真的要自污羽毛?”
久子伦说:“据我探知,峨嵋派的黑丧门司徒安已来此月余,替青城派主持一切。今天又来了川边墨龙沙梦山、赤目怪狮阚二魁、碧眼雄狮阚品元三人。说不定一吼、三狮、五龙会全部出场。”
展翅金雕萧剑秋摇头叹道:“这样一来,楼儿就更不能一走了之了。”
始终认为掌门师伯胆小怕事、委曲求全的缺德十八手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师伯你意欲如何?”
展翅金雕萧剑秋将手一挥,作出了一个决断的姿势说:“只好兵来将挡了。”
李鸣心中一喜说:“我师父可以出面了?我去报信如何?”
萧剑秋摇了一下头说:“暂时还用不着,最好先摸一下,黑丧门司徒安能带来多少人手,咱们也好心中有数。”
六指追魂刚想说这事由他来办,萧剑秋用手一指李鸣说:“还是让鸣儿胡闹去吧。”
得到掌门师伯如此重用,李鸣连眉毛都笑开了。换上了那套家丁的服装,就溜了出去。
这小子可是鬼到了极点;出了委心亭,贴着墙壁,直溜到最后一座殿堂,隐身在飞檐之下,偷偷地张望。
只见黑丧门司徒安死沉着脸向东方碧莲道:“全力对付先天无极派,宰了武凤楼小儿解恨,这可是你东方大妹子向我们要求的,如今我黑无常操碎了心肺,发了绿林帖,传下武林箭,凡是够得上和峨嵋派有交情的,不久将一一来到,你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可不成呀!”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为难地道:“这件事,不错!是小妹找上你的,可我也没叫你这么小题大做呀,你不该请来乐山二鬼和峨嵋双凶,这要叫爹爹和两个叔叔知道,不骂死我才怪!我真有些害怕了。”
李鸣这才真的相信六指大爷的消息正确。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先天无极派,根本不是青城三豹的本意,里里外外都是峨嵋派捣的鬼,特别是先被桂守时削去一手,后被大哥武凤楼残去一臂的无手英雄黑丧门司徒安!他是铁了心跟无极派作对。
果然黑丧门司徒安冷冷一笑说:“我的大妹子,你把人说少了,我这次连摇头狮子阚大彬、翻江狂龙余占鳌都列名在内了。说不定假瞎子瞽目飞龙焦二哥也会来凑凑热闹呢,你没见我已派人买来了多少美酒佳肴,准备款待他用,不过,这可都是我司徒安掏的腰包。”
听了黑丧门司徒安的这一番话,把个玉面无盐吓成了黄面无盐,她真后悔不该迎狼进山,请黑心黑肠黑杂碎的黑丧门来主持这次约斗先天无极派的大事,这叫自己怎么向老父两叔交代呀。
她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毅然说道:“这不行,我担不了这么大的沉重,我也只是想折辱一下萧老雕,压一压武凤楼,让他能回心转意和我侄女东方绮珠重修旧好,他们到底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呀。”
黑丧门司徒安一听提起东方绮珠,他逮住理了,哼一声说:“别作梦了,一个峨嵋大派的女弟子,青城山的掌上明珠,东宫皇太后的干女儿,硬是死皮赖脸去粘上人家,也太嫌丢人,我这个当叔叔的就决不答应。我这就下手,先宰了萧剑秋、武凤楼二人。”
这一下子,东方碧莲可真急了,她毕竟是名门正派出身,东方木的家教又严,连忙说了一声:“你敢!”
就在二人将要变脸之际,突然殿外有人说:“在我们面前,还有什么不敢?笑话!”随着话音,肩并肩走进了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都有很吓人的相貌,一个黑如厉鬼,—个白如无常,黑脸人一脸晦气,白脸人白森森地难看。不要问,是乐山二鬼毛常吉、庄金生二人到了。
—看生米煮成热饭,玉面无盐气得刚想和黑丧门商议如何收场,乐山大鬼毛常吉咧开大嘴一笑说:“向东方大小姐告罪,我毛常吉没有跟你打个招呼,就替你代约了三个朋友。”说完,用手向殿外一指。
东方碧莲望去,从殿外进来的三人,领头的身材魁伟高大,四字阔口,鹰钩鼻子,一张赭红色的大长脸,赭红色的满头乱发,身穿红色长袍,分外刺眼。中间的人年约五十上下,密密麻麻的一红黑麻脸,煞是吓人。最后的人是个瘸子,右鬓角上还有一个铜钱大的疤痕。
藏在飞檐下的缺德十八手早已看了个清清楚楚,知道这三人肯定是专为找自己来的。书中暗表,这三个人是和李鸣有不解深仇的剑门山烈焰帮三雄。
一看,又添上瘸狐狸万士其、麻面鼠千里远和火神爷南宫烈,东方碧莲连理都不理,一扭身子走了。
火神爷南宫烈等三人不觉一怔,这太叫他们面上无光了。黑丧门司徒安说:“好朋友们是我司徒老二请来的,一切冲着我黑丧门,天塌了,有峨嵋派顶着。今天是有冤伸冤,有仇报仇的时候,女人们,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有了司徒安这席话,来的五人又都雄心一震。大鬼毛常吉一伸手,从桌面上端过来一杯烧酒,傲然说道:“凭无极派几条泥鳅,能翻起多高的浪花。”
他这句狂话还没说完。突然面前寒芒一闪,“当啷”一响,大鬼毛常吉手中端的那只酒杯被击碎了。
不消说,这准是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杰作了。这小子也真是胆大包天,面对五个强敌,他愣敢出手教训乐山大鬼。
黑丧门虽然两臂全失,但武林大豪的胆识依然存在,他厉吼了一声:“并肩子,抄家伙收拾他!”随着司徒安的话声,殿内的五人刷地一下子都亮出了兵器。
李鸣惹不起这五个凶人,刚想溜走,这时中殿檐下,如鸟坠地般飞落下一个人来。李鸣一眼看出,竟然是小神童曹玉。这小神童不光敢于出头,还一步一步向的后殿门前逼去。
藏在后殿飞檐下的李鸣知道,来青城山赴约之事,必然被三师爷沈公达得如,果然亲率小神童赶来了。看小神童这么胆豪气壮,知道这小子又从沈三公那里学会了不少武功,李鸣藏身不动了。
双方一对面,小神童就大声嚷道:“小爷我一生光明磊落,向来明人不做暗事。偷进建福宫是我曹玉不对,但我是尾随烈焰帮三个老家伙来的,请东方太爷和碧莲姑奶奶原谅;至于打碎酒杯,那是我给这个暗地偷骂人的不要脸皮的东西一个教训。不服气的,只管上来。”这小子把一切理都占住了。
经此一闹,不光所有宫中的青城派人都被惊动,连六指追魂、秦岭一豹也跟随东方碧莲赶了过来。
许啸虹明保曹操,暗向刘备地说道:“两派不和,理应在桌子面上见真章。这叫什么,也不怕辱没了青城派的威名。”
玉面无盐有苦说不出,轻声道:“凡是进入青城山的,都是东方一家的客人,各请找地方休息,有话明天再说。”众人无话可说,都先后自散。
缺德十八手李鸣等附近无人,才悄悄从檐上跳下,追上了小神童,一齐溜回了委心亭。
展翅金雕萧剑秋真不愧为“五岳三鸟”之首,听完了李鸣的密报,虽然知道又有大批的敌人来到。反而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李鸣这才知道掌门师伯不是懦弱胆小,而是恪守师祖遗训,不以武力炫耀,更不得斗殴伤人,如今欲让无路,他就毅然决定应战了。
次日中午,萧剑秋、武凤楼、李鸣、曹玉爷儿四个,被青城派邀至青城山上的上清宫。
应变神速,机智绝伦的缺德十八手是个心细的人,他首先细细查勘了这个地方的形势,好拿定攻守之策。
只见这个上清宫建于青城山阳的高台之上,从碑文上看,创建于晋朝,五代时经王衍扩建。大殿内供太上老君神像,山门外西侧石壁上刻有“天下第五名山”、“青城第一蜂”几个大字。
上清宫内有麻姑池、鸳鸯井。这麻姑池一名天池,相传为麻姑浴丹处。东边不远,有非常广阔的一个草坪,从上清宫后面,即可到达青城山顶峰。极目远眺,川西平原万顷,泯江滚滚陈于眼底,好一处雄伟的所在。
席座早已设好,先天无极派只有师、徒、孙三代四人,坐于客席。
青城派一方,人可就多了,被誉为宇内四豹的金豹东方木、银豹东方林、铁豹东方森和秦岭一豹许啸虹四人居中间主位。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坐于其叔东方森肩下。
客座上坐头一张椅子的,就是峨嵋派掌门司徒平的二弟黑丧门司徒安,这个残去双臂的凶狠人物,今天依然以代理人自居。和他坐在一起的是川边墨龙沙梦山、赤目怪狮阚二魁和碧眼雄狮阚品元。以下是乐山二鬼中的大鬼毛常吉,二鬼庄金生,还有剑门山烈焰帮三雄,瘸狐狸万土其、麻面鼠千里远和火神爷南宫烈。
众人入座后,明着是身负青城山巡查之责的八猛分占了四方八位,骨子里是监视先天无极派等人。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八方风雨棍,立即就可形成。
面对即将出现的血雨腥风,先天无极派爷儿四人,竟都在意态悠闲地品茶观景。缺德十八手还轻声吟着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咏丈人观的诗句:“黄金篆书扁朱门,大道巨竹屯苍云;崖岭划若天地分,千柱耽耽压其垠。”
李鸣吟罢,黑丧门司徒安看不下去,厉声斥道:“李鸣小儿住口,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所在,岂能容你这等放肆!”
李鸣无事都要生非,如今有九成的机会可乘,他焉肯轻易放过,忽然起立,张目瞪眼,故作不识地问道:“久闻东方三老膝前只有一子,已不幸早卒,如今能有你这位老兄继承东方家第三代香烟,实在可喜可贺。”
好家伙,李鸣这小子把鼎鼎大名的峨嵋二当家,骂成了东方三豹的孙子,可把六指追魂和秦岭一豹二人给笑坏了。
黑丧门颜色大变,瞪眼喝斥:“你小子怎么骂人?”
缺德十八手李鸣故意作惊异地说道:“这倒奇了,你不是东方三老的孙子,为什么坐在东方姑姑的肩下。再说,你要不是东方家第三辈人,这里哪能轮到你先说话呀?”这小子舌尖嘴巧,不光当面骂了人家,还让被骂的人无话可答,干吃哑巴亏。
玉面无盐昨晚上已觉察出司徒安的险恶用心,早已庆烦了他,加上又守着这么多江湖人物,她玉面微寒,沉声说道:“司徒三哥,你太莽撞了,请暂时忍让一下可好?”
黑丧门司徒平气得脸色铁青,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目视川边墨龙沙梦山,要他为自己找回场面。
恰在这时,金豹东方木说话了:“愚弟兄三人所以匿居青城,二十年以来不问世事者,是因为我们老哥儿们晚景堪怜,一子早丧,女儿寡居,要不是还有孙女绮珠,又有什么人生乐趣?因为挑选孙婿严苛,年过二九,尚未择配。承蒙先天无极派萧掌门,千里致书,为其徒武凤楼求婚,并约老朽率女携孙,远赴江南相亲。
以先天无极派的声望,和萧掌门的为人,老朽焉能不信。不料愚兄弟三人亲自陪小女碧莲和孙女绮珠,到江南故友满天花雨袁化的家中,正悬灯结彩、大宴亲朋之际,武凤楼竟一口拒绝,否认婚事,不光使绮珠羞愧欲死,也使青城山全派上下无不蒙羞。这还不说,最令人不能忍受的是,当今万岁作主,东宫刘太后主婚,狂徒武凤楼和绮珠拜堂之后,又再次拒绝成婚。今天请各位作证,我要萧掌门还我一个公道。”
武凤楼听罢,不由得急出了一身冷汗。对方剪头去尾,断章取义,责问出这番话来,凡是不明内情的人,无不认为青城山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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