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声中,只见两个女乘务员带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姑娘向陈岚这边走来。
  天!怎么会是她!陈岚顿吃一惊,如同五雷轰顶,睡意全消,一阵恐惧袭上身。他忙扭过头去,怕被那姑娘认出。然而他的担心完全多余,那妞儿一直垂着脑袋,拎着那黄皮包,被乘务员带到右边的服务台。陈岚想调个位,他左右前后瞧了个遍,找不到一个空位,很多人还站在过道上。
  “她不会认出我,”陈岚自我安慰道,“即便认出又怎么样?钱包扔了,电报撕了,钞票上又没有写名字。”
  右边,服务台内,列车长正在盘问那妞儿:“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买票?”那妞儿的头垂得更低了,拎着黄皮包的两只手互相交叉着,一言不发,像触犯了监规的犯人老老实实地听候训斥。一个腰间别着手枪的乘警威风凛凛地走过来。列车长看了他一眼,示意把那姑娘带走。
  陈岚心里一缩:前方快到K站了,眼看那无辜的姑娘就要被赶下车,或者送进收容站。突然间,那妞儿尖声嚷起来:“别赶我下车,我要赶回去看妈妈!”接着,她大哭起来。那孤立无援的弱女子的哀嚎是那么凄厉,哭声在陈岚心中震荡。这哭声中有冤屈,有愤恨,也有倾诉。陈岚浑身无力,头上冒出虚汗,四肢却像冰一样冷。
  “别赶我下车!”那妞儿乞求着,但还是被乘警带到隔壁列车长室内。
  陈岚心乱如麻,坐立不安。从虚掩的门中时断时续地传出那弱女子的哭泣。本来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火车上赶回家见她母亲一面,何必像这样贼儿似的担惊受怕地扒车,又像犯人似的苦苦哀求。在母亲入土之际,无法见上最后一面,做儿女的心能不凄哀吗?而他是尝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滋味的。两年前,秋风萧瑟。一天,陈岚突然接到父亲的信,说母亲病危,还附有一张病危通知单。他一句话没说,捧着那封信躺在床上哭了一夜。第二天起床后,他感到头昏脑胀。脸还没洗,就被传进办公室。大老李所长指着桌上的一张火车票,说:“赶快回去,见母亲一面吧,下午的车。”等他急冲冲赶到家中,母亲只剩一丝气息了……
  陈岚的眼睛湿润了。他心如刀割,又似万箭穿心。是忏悔?是羞愧?是醒悟?他似乎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了出来,汹涌澎湃,撞击着他那几近僵死的心。
  陈岚毅然站了起来,钻进厕所,反扣上门。他从口袋里掏出钢笔,颤抖着划下几行字:“姑娘是无辜的,放了她吧!余钱我以后会补还。”
  他打开门,来到列车长室外面。虚掩的门内,仍有哭声,断断续续的……
  呜——一声汽笛长鸣,列车钻进了山洞。车轮声震响,轰隆隆——轰隆隆!
  当车厢里亮起电灯时,陈岚已经把包着钱与纸条的手帕扔到列车长室里。这一切做得那么干净,那么利索,神不知鬼不觉。
  终点站到了。陈岚解脱似的拎着藤箱下了车。太阳西下,面前展现出一幅南国渔港旖旎的风光:海湾、白帆、绿树。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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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4月TOP 《故事林》

>>> 2005年第21期 真皮手套作者:张国华字体: 【大 中 小】
  那年,我在一家皮具厂打工,跟着销售部孙经理跑销售。
  孙经理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特别贪杯,经常喝得醉如烂泥,酒后还喜欢耍酒疯,逮到手下人的不是,会把你骂得狗血喷头。但不管你有什么事,只要请他喝几杯,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需要他帮什么忙,他更是不会说二话,会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就是这样一位爷,愣是当了好几年的销售经理。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是老板的小舅子,所以我们什么也不敢说。
  一天,有位个子不高的中年汉子找到孙经理,他掏出名片、介绍信、合同章程等一大堆材料,说姓徐,是武汉一家大商场的采购部经理,经朋友介绍,知道我们公司生产的真皮手套质地不错,所以顺便来看看,要是质量确实可靠,价格也适中的话,他们准备采购1万副。我们的手套出厂价是每副68元,1万副就是68万!
  孙经理带着徐经理一边看货一边说:“我们手套的原料全都是正宗的山羊二三等皮,参照国际流行的样式,各种颜色都有,特别是手套内采用国家专利的按摩泡,长期使用可以防病治病强身健体。”徐经理看了货,表示满意,但他提出能不能在价格上再让一些。孙经理说:“你要货的量较大,现在是十月份,眼看着就要进入旺季了,但我们可以按淡季批发价格给你,单价63元怎么样?”
  我知道手套淡季的批发价格应该是60元,看来生姜还是老的辣,孙经理没有把价格一把让到位,是在有意吊徐经理的胃口。徐经理显然也是个老采购了,他马上明白过来,说:“咱不谈价格,先请你们喝两杯,请孙经理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一听说喝酒,孙经理马上来了劲,拉着我就要跟着徐经理走。我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说:“经理,生意还没谈成,就去喝人家的酒,这样不好吧,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孙经理却把眼一瞪,说:“喝酒是喝酒,生意是生意,这是两回事。再说,咱平时累死累活地干,又没别的好处,喝两杯酒犯什么法!”见他一定要去,我只好跟着,一是因为我是他的下级,二是万一他喝多了乱表态,我好在旁边提醒他。
  来到王冠大酒家坐下,几杯酒下肚,孙经理便开始超常发挥,只见他妙语连珠,荤的素的说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徐经理见我们酒喝得高兴,说出去打个电话,回来后说:“咱不能只顾着喝酒,忘了正事。刚才我已经跟我们老总通了话,他同意进1万副,但是,老总提出价格上请你们再考虑一下。”
  孙经理说:“要说价格,我们已经放到位了,但我们是第一次打交道,来日方长,我就再让你0.5元怎么样?”徐经理说:“孙经理,既然说是第一次打交道,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不瞒你们说,在来你们公司之前,我到几家皮具厂转了转……”
  孙经理打断他的话说:“好了,别说了,我让1元,这下真是让到位了,我再让一分钱的权利都没有了。”徐经理听了,什么也没说,便叫来服务生耳语了几句。不一会,服务生抱着八条中华牌香烟来,徐经理递给我和孙经理每人四条,说:“咱们都是给人家打工的,都不容易,还请孙经理在价格上让到位,58元,怎么样?”我知道吃点喝点没什么,要是拿,问题就不一样了,何况徐经理要求的价格是58元,那是不可能的,刚想说话,孙经理却为难地说:“哎呀,你说的这个价格真让我头疼。不过,看在徐经理做事实在的分上,我就冒着被老总打屁股的风险当一次家,61元,你要是觉得能够接受就接受,要是不能接受,我也没有办法了。”我一想,反倒放心了,反正孙经理让的价还在公司的规定之内。俗话说“还价的才是买货的”,徐经理跟我们认真地讨价还价,看来他是诚心要进货的。
  徐经理高兴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说:“谢谢,谢谢。也不为难你了,为我们首次合作成功,来,我们干了这一杯!”酒喝下去后,徐经理又说:“不过,我还有两件小事要请孙经理帮忙。我们跑采购的,天天在外面风里雨里的不容易,你看在发票上……”孙经理爽快地说:“理解理解,你放心,保你满意。还有呢?”徐经理说:“再就是我没带那么多钱,我这次是到芜湖处理一些小事的,我的卡里只有不到30万元,剩下的部分,货到付款你看怎么样?”付不到一半的款就想拉货,如今骗子那么多,哪还有这样的好事!看来我还是看错了人,徐经理到底还是露出了狐狸的尾巴!没想到孙经理却爽快地答应道:“可以可以,我看徐经理也不是个骗子,我们派一个人跟着送货车去拿钱就是了。”我觉得孙经理可能喝多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答应呢?就碰了碰他小声地说:“老总可是反复强调现在的经营必须要现款现货的。”孙经理端起一杯酒说:“那要看对谁,徐经理对我们这么热情,你看他像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吗?你跟车去拿钱,出了问题我负责。”说着,又跟徐经理干了一杯。我知道孙经理几杯酒下去,谁的话也是听不进去的,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我陪徐经理把他卡上的29万多元钱划到我们公司账上后,孙经理就安排给徐经理装了货,然后让我跟着送货的车到武汉去拿钱。我知道这年头骗子多,对这事心里还真没有把握,就反复叮嘱自己路上一定要当心。徐经理待人的确很热情,路上我和司机吃饭都是他掏的腰包。当天傍晚,我们就来到了武汉市郊,但是徐经理说,他们的商场在汉正街附近,是交通管制路段,当天是单号,只准单号车进出,而我们的车是双号,所以不能进去,只好在郊区住上一个晚上,明天一大早进城。我们只好听从了他的安排。
  晚上,徐经理把我们安排在旅社住下,然后把我们带到饭店说:“中午时,我还怕路上出事,没敢喝酒,现在到家门口了,咱们得好好喝几杯。”我知道自己肩上的使命,再加上我本来就不太能喝酒,就不想喝,但经不住徐经理再三劝说,还是喝了几杯,然后我们回到旅社倒下头就睡了。
  我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一看,徐经理不在床上,就怪自己怎么喝了几杯酒就睡得这么死,不禁打了个激凌,脸也顾不得洗,爬起来就到外面看货。这一看让我懵了,我差点没趴下:车上空空如也,别说是货,就是连一个纸箱子也没有了!我连忙找到旅社看停车场的人问情况,停车场的人说:“跟你们一道的那个徐经理半夜就把货倒腾到另一辆车上去了,他说你们今天还有别的事,就没有打扰你们。”我说:“那是我们的货,他还没付钱呢,你们怎么能让他把货转走呢?”那人一听就不高兴了,说:“我本来也不想让他转货的,但人家是经理,还有发票、有提货单,我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凭什么不给人家转?”
  这事跟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再说,也不能怪人家。但那可是价值几十万元的货啊!我们连忙来到徐经理说的那家商场一问,人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姓徐的采购经理。不用说,我们上当受骗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司,把情况跟孙经理一说,孙经理不知又在哪喝了酒,还没太醒呢,他哈哈一乐,说:“别担心,要不了两天姓徐的一定会把货款给我们送来的。”我觉得他是在说酒话,就说:“这怎么可能,姓徐的好不容易才把货骗走啊!”孙经理却打了个饱嗝说:“不信你就等着瞧!”
  没想到几天后,那位徐经理果真带着支票拉着5000副手套到我们公司来了。到了公司,他对孙经理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说那天在武汉郊区走得急,没来得及跟我打招呼,对不起。我正要戳穿他的鬼话,孙经理却制止了我。然后,姓徐的又说:“你们的仓库太大意了,给我装的1万副手套,全都是左手的!快给我调一下。”孙经理马上安排人替他调了货,还把仓库保管员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事后我才知道,原来孙经理早已感觉到姓徐的是个骗子,但他假装糊涂,喝了人家的酒,还拿了人家的烟。在装货时,他故意给他装的全都是左手手套,这样,姓徐的进的货就全都成了废品,根本没法卖,所以他断定姓徐的定会回来送钱换货的。孙经理酒还没醒,他大着舌头对我说:“姓徐的要是真心进货,我们最多贴他一趟运费;要是想骗咱,就得老老实实把货款给我送来,这样的骗子我见得多了,小样!”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责编:文讲?摇图:胡声平)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4月TOP 《故事林》

>>> 2005年第21期 还 债作者:刘 璟字体: 【大 中 小】
  八年前,二叔受不了家里的穷困,出去打工了。那时候在我们鲁西南这个偏僻的小村里,还没有“打工”这个时髦的词儿,我们的说法是出去做活。临走,二叔依依不舍地对二婶说:“你带着两个孩子好好过,等我做活挣了钱,就让你们娘仨吃好的,穿好的。”可是二叔的这一美好愿望并没有实现,其实他连目的地都没有走到,路上就出事了,一个小偷趁二叔熟睡的时候,偷走了他身上包括火车票在内的所有东西。不管二叔怎么解释,他还是被查票的乘警赶下了火车。二叔连饿带冻,在荒野里过了一夜。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这股力量就是快点做活,快点挣钱,挣了钱让一家四口儿过上好日子。第二天二叔就想出了一个法子——扒货车,扒货车不用买车票,只要能到达目的地,他相信自己就能找到活做,就能挣到钱。二叔开始扒火车了,第一辆他试了试没敢靠近,第二辆运煤车过来时,二叔一狠心冲上去,抓住了上车的把手,眼看着就要翻到车厢里了,可就在这时,车厢里一块煤炭滚落下来,正好砸在二叔的手上,二叔“啊”了一声,身子如一捆烂稻草,摔在了路基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二叔醒过来了,他活动活动胳膊腿儿,并无大碍,只有一点皮外伤,然而二叔却不知他是谁了,更不知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其实那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这些事情,因为二叔摔下后,由于惯性往前打了几个滚儿,头正好撞在一根石柱上,二叔傻了。
  二婶并不知道二叔在外面遭了如此大难,她在家带着两个孩子,白天做农活,晚上做针线。一有空闲,她就一手牵一个孩子,站在村口往大路上望。她对孩子说:“你们看着吧,不定啥时候你爹就回来了,他回来时会给你们捎很多好吃的,还有新衣服。”我的小堂妹小堂弟就会像二婶一样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年幼的堂弟常常看着看着就在二婶的怀里睡着了。村里也有出去做活的,只要听说人家回来了,二婶总要跑去打听:“你见到我家二柱了吗?”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二婶就一肚愁肠地回到家,照常干农活做针线。逢年过节,别人一家团圆有说有笑,二婶则侍候完两个孩子就躲到屋里哭:“二柱,不管挣到钱没挣到钱,你倒是给家里个信啊!”
  这样子一过就是两年。两年后的一天,村里来了个走街串巷做零活的木匠,他说他叫李义,是河南人,家里遭了洪水,一家人就剩下了他自己,名义上是出来靠手艺挣点钱,其实就是出来逃荒的。村里都是好心人,有活没活的都找点事让他干,干完了多多少少塞给他点钱。李义便在村里住下了。开始李义住在村东一个破庙里,后来破庙被大雨淋塌了,村里就有人出主意说住二柱家吧,他家还有一间屋子闲着呢,再说也能帮二柱家干点力气活啥的。二婶怕名声不好,不想答应,可经不住村干部的劝说,又可怜李义实在没有个落脚的地方,就答应了。这李义也是个实在人,有活的时候就出去干活,没活的时候就帮着二婶干一些地里的农活。从他来了之后,二婶的腰渐渐地能够伸直了,她觉得肩上的担子明显地轻了许多。更难得的,李义对两个孩子也非常好,简直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骨肉,平时积攒的两个钱,全都花在了这两个孩子身上。他住进二叔家的第二年,我的堂妹上了学,学费就是李义给别人打家具挣来的。
  二叔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二婶已经开始往坏处想了,她想二叔是不是在外面做活时出事故了?是不是挣到钱后在回来路上被坏人谋害了?想着想着二婶就会吓出一身冷汗。有人劝二婶说:“从这两年看,李义也是个靠得住的人,要不你就别再等二柱兄弟了,可能他已经不在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两个孩子想想,就跟李义成一家吧。”劝一回二婶不同意,劝两回不同意,劝的次数多了,二婶就流着泪点了头。不过二婶提出一个条件,就是把二柱的照片放大了,挂在堂屋正中间,二柱不回来,两口子每年都要给他烧香磕头;二柱回来了,她还跟二柱是一家。李义对此满口答应。于是村干部出面,先登报纸寻找二叔,两个月后法院宣告二叔已经死亡,第三个月上,二婶和李义登记结婚了。结婚那天,二婶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好长时间。她哭,村里的妇女也跟着哭,弄得婚礼不像婚礼,倒像是死人出殡似的。
  这天,李义到邻村打家具去了,两个孩子上学去了,家里就剩二婶自己在喂猪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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