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女魔王翻脸令下,三千铁甲之师乱箭齐发,足可裂树碎石,就更不用说人的血肉之躯了。
在这一对冤家对头相聚重逢之际,屋中的老少群侠也各找潜身之处,看得清清楚楚。等目送侯国英、江剑臣并马而去,众人才又回到屋内。
头一个就是醉和尚抢先赞道:“鸣儿这小子,缺德十八手人见愁的外号下,还得添上这‘赛诸葛’三个字。”
李鸣谢道:“醉爷们别捧我了,只求少骂我两句就得啦。师父此去,准逼侯国英带他去密云别宫。魏阉少了她,必然凶焰大减。我和大哥要立即回去,后天准时出关。我倒要看一看凶狠到牙齿的多尔衮,到底能有几个脑袋!”
萧剑秋关切地问道:“小千岁出关,带哪些兵将?”
李鸣不假思索的说:“还是凤阳府的全班人马,一个不多。”众人一愣。
李鸣笑道:“我已有成竹在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锦衣卫御林军都是魏忠贤的人,就是给咱爷们,咱也不能要。玉儿认了一个鬼爹,一个鬼娘,能不心疼鬼儿子?有几十名恶鬼谷的人,换上官兵服装,胜过千军万马。我早吃一看二眼观三了!”嘴里说着贫嘴,拉着武凤楼一齐拜别了三位老侠,向京城赶去。
一进信王府,只见小千岁和老驸马冉兴正在大殿内闲谈。老驸马愁眉不展,小千岁却沉稳若素。武凤楼、李鸣暗暗赞叹不已,上前拜见,禀告了发生的一切。
信王朱由检听罢,一言不发地拿过一个功劳簿,首先写上了江剑臣三字。
光阴易逝,一晃之际已到了出关日期。天启病情略有好转,金殿赏酒,信王跪辞当今。
百官送至城外十里亭前,无不为信王一人五从,共计六骑出关会多尔衮十万之众而担心。
长亭饯别,百官呆呆目送。信王挥鞭先行,武凤楼、冉兴等随后。离山海关不远,路旁闪出小神童曹玉跪接千岁,并奏道:“小臣的义父、义母已精选一百名谷丁,派来护王爷龙驾。请求恩准。”
信王大喜,吩咐快快传来。曹玉转身而去,不多时引来了一百名彪形大汉,一色的疾装劲服,背插青光闪闪的鬼头刀,人人魁伟,个个精悍,一望而知全都具有一身功力,确可一以当百,胜过雄兵百万。
信王慰勉了几句,立马十字交叉路口,不时四面观望。众人正不解其故,忽见一个儒生打扮的人策马赶来。信王呵呵一笑,朗朗说道:“文佐武备,皆已齐全。出关!”
原来,匆匆赶来的儒士,就是和钻天鹞子江剑臣结成金兰之好的贾佛西。这一来,更使信王雄心倍增,挥师出关,决心挫尽多尔衮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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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嬉笑挥敌 李鸣巧骂多尔衮 礼让待人 凤楼力战边城龙
信王一行,面对多尔衮陈师十万,虎视眈眈,毫无所惧地出关而来。缺德十八手李鸣的马匹傍着武凤楼的坐骑,并辔而行,一面走着,一面低声说道:“看样子,侯国英拗不过我师父。她不光不再使坏,连在四壁合围中我估计最头痛的一路也停止了攻击。这全是买师父的心呀!”
武凤楼问道:“鸣弟,你真能吃准草上飞孙子羽请来了武林异人?”
李鸣很正经地说:“以孙子羽的为人和个性,等闲人物他也不请。又加上侯国英主使,怎能不谋定而后动。我心里也老是犯疑,六神不定,真怕他请来了这个主儿。”
说完,屈起食、中、无名三指,光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朝武凤楼面前一晃。武凤楼神情一凛,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这么巧吧。”
缺德十八手苦笑了一下说:“大哥总不会忘了偷去火神爷南宫烈毒雾神针的那个高大身影的人吧!除非是这位与我义父齐名的六指追魂,还有谁有这等本领?”
李鸣这么一说,武凤楼也不得不承认确有这个可能。兄弟二人正在低声窃语,忽听小神童曹玉惊呼一声:“师父快看,后边的那匹马冲咱来了!”
武、李二人扭头后顾,果然见一匹黑马竖鬃喷沫,疾驰追来。武凤楼鉴于刚才二人的估计,防有突变,迅即甩镫离鞍,人已倒穿而出。一百名谷丁刷地两边一分,李鸣、曹玉两匹马护住了信王、冉兴、贾佛西三人。
此刻,那匹黑马闪电而至。马上人骑术高超,陡然一勒,那匹马几乎人立起来。马上骑者拧身离鞍,飘落武凤楼面前,急呼:“大哥,想煞小弟了。”
人影一晃,站在武凤楼面前的竟是奉萧剑秋之命前往天山禀告三公、已故狗屠户魏方之徒天山飞蝗凌云。武凤楼乍见凌云,那一幕魔窟救母时,魏方舍身试弩,以死相救之情浮上脑际,历历在目,悲呼一声“二弟”,兄弟二人已相抱失声。凌云咬牙切齿恨道:“誓杀女魔王,为老恩师报仇雪恨。”
信王已由李鸣禀明了一切,唤凌云近前相见。凌云双膝跪倒,拜见千岁。然后,从身后取出一个长形布卷,递给缺德十八手李鸣说:“奉掌门之命,离京追赶。路过一处集镇之时,有一高大老人指名说送给你一样东西。不等我细问,那老人已杳无踪迹。我也不知何物,你拿去看吧。”
李鸣不接东西,先冲口问道:“二哥,这位老人是否左右双手都是六根手指?”
凌云先是一怔,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跌足一叹道:“我真该死!踏破铁鞋难得一见的六指追魂,我竟然交臂失之,真正可惜!”说罢,连连叹气。
李鸣默默地接过了布卷,掂了一掂说:“这肯定是火神爷的毒雾神针了。六指追魂竟然偷了给我,怪事!”
兵行正急,哪有他仔细寻思的机会?逐收起了布卷,队伍又踏上了征程。
众人在山海关住了一宿,次日日出,出了山海关。但见边陲荒漠,莽莽苍苍。前方一无遮拦,早已一眼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营帐。
信王恨声说道:“满人猖狂,一至于此!果然牧马长城之下了。武皇兄。派人下书。”凌云初离天山,跃跃欲试,刚想自告奋勇前去下书,贾佛西已挥手阻止,然后奏道:“先皇曾册封努尔哈赤为辽东总镇,至今未变。今千岁以御弟之尊,亲王之贵,理应俟其来拜。”
信王一愣,改颜谢道:“若非先生一言,岂不有失天威?觅地扎营。”
因为曾在山海关住了一宿,一切应用之物俱已齐备,连一百名恶鬼谷谷丁也换上了亲兵的服饰,由贾佛西坐镇指挥。安营已毕,信王和武凤楼等人在中间大帐内计议。直至天黑,也不见多尔衮派人前来。
晚饭用罢,凌云、曹玉出去巡查。武凤楼陪侍信王和贾佛西、冉兴、李鸣等人闲谈,不觉已到夜深。李鸣一使眼色叫出武凤楼,来到帐外,悄声道:“大哥,你注意没有?凌二哥和玉儿这一巡查,竟有两个更次。别是巡查到清营去了吧?”
武凤楼也觉不对,安排李鸣守护,自己要去寻找二人。李鸣说:“千岁御驾在此,大哥重任在肩,岂可轻动?我去去就来。”
武凤楼一想也是,吩咐一声:“小心”,自回大帐去了。
武凤楼刚走,凌云闪出,埋怨道:“你自己想去一探虚实,偏得把大帽子扣在别人头上。我还好说,叫玉儿一个晚辈能服气吗?”
曹玉立即接上说:“我只求能去,绝不怪……三叔。”这小子真机灵,刚来了一个凌二叔,就把李鸣降为老三了。
李鸣说:“去是去,可都得听我招呼。否则,回去睡觉。”凌云、曹玉乖乖地答应了,一行三人悄没声息地贴了上去。
由于潜行得妙,很快接近了清营。李鸣在前,二人随后,刚一掩入,就发现两个怀抱枪刀的清兵各依树木而立。仔细一看,毫无伤痕,只是沉沉睡去。远远看去,还真象守望的模样。李鸣灵机一动,顺着这条巡查线路直插了进去。说也奇怪,每逢有兵勇值岗之处,皆是如此。
这时,夜已三更。虽只初秋季节,可关外气候已然冷风袭人。天边半钩斜月,微微下垂。李鸣好象对下手人有了准确的估计,对凌云曹玉二人说:“今晚已不需要大干,别引起暗中下手相助之人的不满。”
凌云、曹玉虽感失望,也不敢违背。一直扑身到兵营中间一座极大的牛皮帐前。这大帐方圆二十多丈,帐门口悬挂八盏气死风纱灯。最妙的是,两边守护的八个兵勇和一个头目也都是沉睡不醒。
李鸣一打手势,要二人顺原路先走,并把退路看好,自己却“一鹤冲天”,落在了大帐之上。用日月五行轮的月轮轻轻一划,将牛皮帐顶割裂了一个一尺五寸长、一尺宽的大口子,身子一顺,一个“夜叉探海”,直扑下去。
哪知他刚刚落下,陡然听见牛皮帐外有一对男女惊呼的声音。同时,脚步声也逼近了帐前。乍然身陷绝境,换了别人,早已乱了方寸。好个李鸣,他不光不慌,反而往内帐钻去。
内帐巨烛将尽,一个锦衣贵胄仰面沉睡。李鸣眼利如刀,早已一眼看见锦榻的檀木条几上放着一张笔力遒劲、墨迹未干的字笺,上写“十万乌合之众,实实不堪一击”。李鸣把握时机,隐身帐后。
事情也真够险的!李鸣刚刚藏好,就从帐外惊慌失措地闯进二人。烛影摇红之下,李鸣这才看清男的有二十七八岁,细腰宽背,粉面朱唇,俊美之中夹杂着一股子轻浮之气,女的三十左右,桃花为面,水蛇细腰,杏眼蛾眉,体态婀娜,虽然美艳到了极点,可风骚也到了极点。
二人见锦榻上的贵胄仍沉睡未醒,好象放下了心。正在这时,忽闻外边大帐一迭连声地传道:“王爷到!”
李鸣不由得一怔,心中暗付:莫非榻上之人不是满清亲王多尔衮殿下?正自狐疑,一群来人已进入后帐。
只见当头一人二十四五岁年纪,身材高大,相貌英武,身穿满族亲王服装,顾盼威猛,炯炯有神。他一眼看到那张字笺,迅即取到手中。只看了一眼,已脸色铁青。遍扫了帐中人一眼,一声不响地自去中间虎皮金交椅上坐了下去。
李鸣这才看清了帐内的一切。这个特大帐篷似乎二十丈都不止。中间隔开,后帐更觉宽敞。下人们重新点燃了巨烛,帐内顿显明亮起来,李鸣从来人的声威和在椅上端坐的傲岸,已确知这才是真正的多尔衮亲王。
除去身旁侍立的一个比他身材更高、形状也更加威猛的少年侍卫之外,椅子后一字并排站立八人,清一色短打劲装,辫子盘头,四人手扶铁棍,四人各执双锤。难得的是这几个侍从的身材都和那个中年侍从一般高大。
这时,就听多尔衮沉声说道:“陈师十万之众,高手数十人之多,竟然任人自由进出!不仅孤颜面扫地,就是列位又何以自堪?总管,速查是谁值夜,押来见我。”
那个站立身旁相貌威猛的中年侍从,满面愧色地单膝点地,刚想起立去按令查对,先前进来的妖艳美妇已满面赔笑向多尔衮奏道:“王爷息怒。铁总管请起。天大罪责,归我一身好了。”,看样子,她和多尔衮好象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不然,绝不敢在多尔衮盛怒之下贸然进言。
多尔衮看了她一眼,略带不满地说:“他们尽是饭桶,阮副总管何必代他人受过。”
那个被多尔衮称为副总管阮姓女子,见多尔衮的怒火已消去不少,这才正色禀道:“奴才和郭兄弟也是发现多处岗哨被人点了昏睡穴,一路寻踪来此。阿大人也只是被点穴道,未受伤害,所以还沉睡未醒。幸得王爷圣明,另宿别帐,才使对方不曾得手。看来人行踪的诡秘,点穴的巧妙,岂是几个值夜之人能以对付的?王爷就是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请王爷摒退众人,稍事安息吧。”
说也奇怪、堂堂满洲亲王之贵,对一个女子的话竟然言听计从。一挥手,身后八个大汉低头走出。接着,妖绝美妇解开了榻上人的穴道。整个内帐之中,只有正副两个总管和那个被妖艳美妇称为郭兄弟的青年以及多尔衮和阿济洛了。
多尔衮先问了阿济洛一下当时的情景。这个笨鸟,竟连来人的形象也没有看清就被撂下了。
李鸣这时反倒安全了。经过他仔细思索,才从没出关前探得的一鳞半爪,判断出中年侍从就是素有辽东第一勇士之称的满人铁阁达。此人不光一身铁琵琶功力已登峰造极,还善使铁枪,力大无穷,是多尔衮的王府总管。
妖艳美妇名叫阮如绵,外号翠袖招魂,原是燕赵一带有名的倒采花女淫贼,后来被北方大侠俞弁中,一字慧剑洪雪夫妻二人多方追捕,亡命关外,卖身投靠了多尔衮。并以一身淫荡媚力迷住了这个满洲亲王,倚为心腹,委为王府副总管。
那个姓郭的肯定是五毒神砂郭云璞的亲侄,一指神功郭云亮之子,人称铁指穿心的淫徒郭小亮了。
李鸣正自暗暗庆幸尽悉了多尔衮的实力,忽听阮如绵道:“来人可能身分太高,不愿伤人,只是想挫挫王爷的神威。只要咱不说,他们绝不会抖搂。咱们认吃哑巴亏就是了!反正朱由检的底牌,郭兄弟已从其大伯处摸得一清二楚。小奸王既刚愎自负,武凤楼又傲骨凌人,我们自有空子可钻。放心吧,我的王爷!走,让我去看看你的秘密寝帐去。”说罢,一双色迷迷的媚眼也斜着多尔衮,两颊微现晕红,就连身子也变得娇慵慵绵软无力起来。李鸣暗骂一声“该死”,恨不得把她立毙掌下。
果然,多尔衮好象心有灵犀一点通,两只狼目之中顿时放射出贪婪的光彩。除去阿济洛之外,余人都出帐而去。众人刚刚走后,怕死鬼阿济洛立即扇灭了烛火,也老鼠似地悄悄溜走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好不高兴!他从割裂处穿出,虽然清营内又加了巡查兵丁,还是驾轻就熟地混出了大营。
等汇合了凌云、曹玉二人,天已四更过去。匆匆赶回驻地,信王千岁还毫无倦意地坐等消息。李鸣不禁暗暗佩服信王朱由检的充沛精力和刚毅秉性。看来,即位重振大明者,是非他莫属了。
三人趋前跪下,先请罪,后禀报了一切。信王一笑俯身,先扶起李鸣,连声赞许,并追问李鸣能否猜出暗助者何人,李鸣摇头推说不知。
伺候千岁安歇之后,武凤楼私下把李鸣拉到一边,正色说道:“千岁聪颖,你的鬼机灵又怎么能瞒得了他?看起来,今晚暗助的必是醉老前辈和战伯父了。”
李鸣一摊双手说:“正因为是他们二老,你叫我如何敢在千岁面前奏明?他们二人,可是天子不朝,诸侯不礼,弄不好会叫千岁下不了台呢。”
武凤楼一想也是。二人趁天明还有一会,向附近一处丘陵森林之中找去。果然见醉和尚、战天雷二人正席地狂饮。一见二人寻来,头一个就是少林醉圣把眼一瞪,冲李鸣恨声骂道:“光一个萧老大醉心国事,已惹得佛爷不耐。你小子也跟着大鱼拉破腮地抱臭脚,把江三从我们身边夺走,弄得我们终日闷闷不乐。闲疯了,今儿给多尔衮这小子开开玩笑,偏偏又给你装了门面。晦气死了!滚,快滚!”
六阳神煞一翻怪眼骂道:“老醉鬼这是发的哪门子酒疯!什么‘我们’、‘我们’,想挑拨俺爷儿俩不和是不?惹翻了,看我是向你,还是向我儿子。”
醉和尚气得把酒葫芦挂回腰内,嘴里骂道:“好哇!跟我不一心。分家,分家!”
武凤楼笑着插话道:“二位老人家别闹了,谈正经事要紧。多尔衮除去已被鸣弟发现的几个帮凶外,还有厉害人物没有?”
经此一劝,醉和尚才正色道,“要是光这一群猪狗,我们就不管了,他还网罗了长白山的边氏三兄弟,这三个人不算太坏,背后还有僧、道、俗三个老怪物,你可要留神招呼。弄不好,可就开了锅啦。”
武凤楼听罢,默默无语。战天雷瞪眼说道:“怕什么?三个老小子敢护短,一锅烩了他。别听醉鬼的,快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明儿好办大事。”说罢,拉起醉和尚,一溜斜歪地向树林深处走去。
一宿无话。
第二天,多尔衮,阿济洛亲自来拜,并请信王一同会猎。朱由检哪肯示弱?慨然允诺,双方的人一见面,众寡之势,赫然立判。多尔衮激怒之下倾巢而来,除去十万铁甲雄师雁翅排开,左有铁阁达,右有阮如绵。身后四棍八锤,虎视眈眈。铁指穿心郭小亮、谋士阿济洛分为文武随从。另外,还有三个虬须黑面人,汉人装束,傲然物外,落落寡合地远远随着。
再看信王一方,人就显得太少了。左边是冉兴、贾佛西,右边是武凤楼、李鸣,曹化淳是小太监打扮,曹玉变成了牵马童儿,凌云、吴孟明是带刀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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