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致女魔王失魂落魄似地到处追寻,她如疯似狂地做尽了坏事,在山海关外和翠袖招魂相会,导演了一出杀人栽赃,盗宫陷害的闹剧。

众人闻知了一切内情,都觉得事情越发棘手了。正在发愁,又听江剑臣说道:“从夏侯双杰突然返回,我觉察出那个长相和鸣儿相似之人可能来自西方,可向西边方向先去查找,越快越好。”

缺德十八手李鸣对江剑臣之命是不敢打折扣的,虽觉西向查探不易,还是和武凤楼三人领命连夜赶去,留下凌云一人,以作各方的联络。

第二天早上,武凤楼一行三人就到了归德府,李鸣等觉得此处绝不是主凶安窑之处,遂避开大路。专拣偏僻路径向开封府奔去。

三人脚程是何等迅速?夕阳西下时,已进了这座宋代的兵马皇城东京汴梁。

落店之后,武凤楼知李鸣心情不好,怕他急坏了身子,就提出逛逛大相国寺。

李鸣当然明白大哥的用心,不忍拂其好意,三人带了些散碎银子,向大相国寺走去。

开封的大相国寺,最早建于北魏,建筑相当宏大,而且三教九流,戏园书场,酒馆店铺,应有尽有。

三人转了一会,丝毫没发现什么异样岔眼之人,依着李鸣就想回去。小神童曹玉是出了名的机灵鬼,知师父是想为李三叔解烦,故意说道:“现在,好戏刚刚开场。我从小跟爷爷隐居山林,不怕叔笑话,还真没有看过一回呢。好三叔,让我开开眼吧!”

李鸣无精打采地说:“算了吧,京城内有的是戏园子,以后有你听的。”

武凤楼也觉曹玉有点儿胡闹,便没说什么。三人信步走着,小神童是双眼乱瞅,有意拖延时间。猛然看见一个书场门前围着一大群人观看,他只求能引起李鸣的一点兴趣,怕二人阻拦,就几步抢了过去,挤入人群。

只见书场门外悬着一块牌子,上面新贴了一张特大的海报:本场特聘老艺人吴不知演讲新编评书《李鸣巧骂多尔衮》。

曹玉看罢,不由一愣。心想:这是什么评书?我三叔竟成了评书中的人物了!

还没有等他喊叫,武凤楼和李鸣也凑了过来。

李鸣苦笑一下说:“这可不能不听一听了,看看他能瞎扯些什么。”曹玉忙领二人进了书场,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老艺人吴不知还没有出场,场子里已坐满了听书的人,而且是男女老幼俱全,场内听众议论不休。

有人说:“吴老先生听说信王出关,大挫清人,心里一激动,亲雇了三匹脚力连天加夜赶去探听,又连天加夜赶了回来,根据真人真事编了这一段新书,为的是一振大明国威。”

这个人正说得起劲,突然有人高叫一声:“看!吴老先生出场了。”

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向台上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长、面容清瘦、直鼻方口、斯文儒雅、五旬上下的老者,缓缓地坐在了案子后边,整理了一下扇子、醒木。

茶房送上一壶热茶和一个红瓷茶杯。

吴老先生倒了一杯,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谈吐文雅地开了场:“各位听众,信王出关会猎,力挫满清十万雄师!两江按察使的公子李鸣,巧骂满洲亲王多尔衮,各州府县都早已接到了八百里加急邸报,举国风闻!恐怕不详,敝人又亲自去了一趟京城,如今已编评书一段,请听我慢慢说来。”

那吴不知老先生说完了这一段开场白之后,醒木一拍,手执纸扇,抑扬顿挫,喝断疾迟。

该快的快而不乱,该慢的慢而不断,吐字清晰,声音朗朗地演说起来。难得的是所说事迹和会猎时的真实情况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出入。

特别是对李鸣穿着、长相、神态、口气,说得更是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一段书说完,群情振奋,赞声四起,所有听众都鼓起掌来,经久不息。除去李鸣,连武凤楼和曹玉师徒二人也忍不住拍起了手掌。

掌声一落,茶房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箩筐,就要逐个收钱。突然从正座中间站起了一个身披紫色斗篷的俏丽少女,脆声说道:“不用挨个收钱,这段书我一人包了。”说罢,抖手一锭十两白银向箩筐内抛去。抛的是那样慷慨,那样准稳。李鸣猛然一怔,两眼不由得向那个婷婷玉立的少女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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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仰慕英雄 恶贼冒名承错爱 缉捕钦犯 胡眉反正获真凶

李鸣向那个慷慨挥掷十两纹银包了吴不知老先生一个书段的少女望去,只能看见她墨发如云,披着紫色斗篷的窈窕背影,却未能看清面庞。

就听那女子说道:“吴先生,不是我自充豪富,出钱包场。小女子别有隐情不好明言,我包场只是为了节省时间。我还有个请求,想麻烦老先生把这段书再演说一遍。”

武凤楼一听,也觉得事出意外,这个少女纵然是爱国心盛,也不需要连听两遍呀!转脸一看李鸣,见他正二目凝神,默想着什么,便不去打扰,又举目向台上望去。

老艺人吴不知刚想说话,那被紫色斗篷的少女又抢先说道:“我不会叫老先生白说。说完后,我奉送白银二十两作为酬谢。”

场内听众一听,静默了一会之后,突然雷鸣般地鼓起掌来。吴不知顿时神情奋然,抱拳拱手,慷慨陈词:“幸逢知音,我吴某就奉敬一场吧。”说罢,更加绘声绘色、淋漓尽致地把“李鸣巧骂多尔衮”又演说了一遍。

这一段书刚演完,那个收钱的茶房满含笑容地对身被紫色斗篷的少女说:“小姐,你要不要再听一遍?回府去好说给亲人们听听。”

这茶房也许是为了好奇,或者是说个笑话。不料,那个少女这一回举动更使全场人惊异不已。她竟然一下子取出两封银子抛给那个茶房说:“这一共是六十两银子。除去第二遍二十两,下余的四十两,我真想辛苦吴老先生再讲一遍,我就能一字不差地晓给亲人听了。”

紫衣女子话音没落,已被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淹没了。吴老先生激动得泪水盈眶,他竟然脱去长衫,使出全身解数,更生动、更精彩、更动情、更传神地又讲了一遍。

听众们呼叫喝彩,投烟掷糖,议论纷纷,神采飞扬,场内象开了锅一样。而那个披紫色斗篷的少女却悄悄地站了起来,转身向场外走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低呼一声:“大哥,追上去,和她朝朝相。”

三人挤出书场,武凤楼还没有想好接近那少女的办法,李鸣已横里一切,正好出现在少女的面前。

李鸣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她一张鹅蛋形的俏脸宛若粉妆玉琢,春山含黛,秋水宜人,樱唇微绽,玉齿如银。润若凝脂的两腮上嵌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儿,更衬出她的秀慧机敏,光彩夺人。紫色斗篷里面穿着一身可体的红色衫裤,浑似一栋玲珑剔透的红珊瑚,光洁耀眼,婀娜娉婷,一照面给人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李鸣插身进去,只是为了想弄清她为何对这段新近发生的国家大事如此关心。哪知他和这个红衣少女一对面,那女子陡然惊喜,娇嗔满脸,紧走几步贴在李鸣面前,低声埋怨道:“你怎么这样不听话!给你说今儿天气寒冷,不叫你出来,你还是出来了。你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外出,也不该把我新给你做的衣服脱下来,又换上了原来的旧衣。亏你说身体不好,再冻出病来,又累得人家为你操心。”

红衣少女一面埋怨,一面脱下自己的紫色斗篷,硬给李鸣披在身上。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不止站在身前的李鸣听得真真切切,就是跟着赶来的武凤楼和小神童曹玉师徒二人,也看得清清楚楚。二人心中一动,再看李鸣,只见缺德十八手两只眼睛异彩闪亮,好象陡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还真叫武凤楼和曹玉看准了,李鸣不光两眼一亮,心中也狂跳了一下。线索出现了!而且出现得这么突然,这么奇特,这么出乎意料之外!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了李鸣的脑际。当下,一声不响地听凭那红衣少女的摆布。

红衣少女喃喃絮叨道:“我知道你是宦门公子,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哪能把我们父女的这一点道行瞧在眼里?可是在豫东一带,狮王父女好歹也有点微名,你也太委屈我了。”

李鸣听了红衣少女的一番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走马灯似地转起了无数念头。

开始,他见这红衣少女一连三次挥出巨金要听巧骂多尔衮的故事,心中只是好奇,想认识一下这个巾帼知己,相见之后,见她对自己这么亲密无间,这么体贴入微,这么情深意挚,知道这必然和那个假冒自己的人有关。有了这条线索,他哪能不追踪寻迹?

可是一听她自我表白是狮王之女,李鸣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因为他知道开封城东有一个叫风雷堡的地方,堡主姓雷名震,外号人称狮王。出身于八卦门,是现八卦门掌门人俞允中的师兄,因自知性如烈火,处事偏激,才把掌门之位让给了师弟。他只有一个女儿,名叫雷红英,武艺超群,喜穿红色,江湖人称红蔷薇,是女侠一字慧剑洪雪的心爱徒弟。

雷震家资豪富,素性慷慨,急公好义,颇有声望,师兄弟二人皆和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交谊甚厚。有这种种关系,事情就太不等闲了。李鸣怕雷红英听出口音不对,故意哑声说道:“我既不敢小看有狮王称号的雷大伯,更不敢小看当代侠女红蔷薇呀。”

红蔷薇一见李鸣赔小心,好象非常高兴。但又马上情急地埋怨道:“说你不听话,你还有理。看,冻到了不是?连嗓子都有些哑了。快回家熬点姜汤喝去。”说完,拉着李鸣就往大相国寺外边走去。

出了大相国寺,一个红衣俏婢牵着两匹高大的胭脂马迎了上来,一眼看见李鸣,也颇觉意外地含笑招呼道:“姑爷不是有病吗?怎么又追着来了!”说完,还瞟了一眼自家小姐,那意思是:看,姑爷多关心你呀。

李鸣的心越发下沉了,假意把脸色一正,借机扭过头去,只见武凤楼和曹玉二人也向他投来了要他小心从事的目光。

红蔷薇和女婢合乘一骑,把另一匹马留给了李鸣,向城东郊外驰去。

马是良驹,骑手又都是武林好手,一纵辔间,已到了风雷堡门前。

李鸣一看,嗬,好大的一座庄园。周围一圈石墙高约丈余,树木森森,庭院重重,雕梁画栋,叠脊拱桅,很有一股子巨富大豪的气派。三人下马后,马匹早有下人接了过去。

红衣女婢在前引路,李鸣和雷红英并肩相随。来到大厅阶下,李鸣仰目一看,只见上面横着一块大匾,上写“急公好义”四个金色大字。从这块大匾上,就足以知道堡主雷震的为人了。

雷红英和李鸣上了台阶,厅内一个五短身材、狮面短髯的威猛老人早已大笑说道:“红儿,快快坐下,告诉老父,吴老先生的演讲精彩吗?我正等着听你晓说呢。”

说完,看了李鸣一眼,不禁诧讶地说,“贤婿刚刚和我闲谈一阵,怎么出去得这么快这么巧,竟然和红儿一块回来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慈祥地端详着雷红英和李鸣二人。

李鸣心头一阵子难过,知道自己只要把事情一揭穿,风雷堡马上就将被一种愁云惨雾笼罩起来。但事情已摆在面前,不揭穿反而更糟。

忙撇开雷红英,抢步上前,深施大礼,口称:“伯父在上,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李鸣给你老人家磕头。”

没容他站起,狮王雷震已诧异地问道:“贤婿赶快请起。你今日怎么突然对老夫改变了称呼?”

李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站起身来,急急说道:“老伯父,我对你老人家是第一次拜见,也是第一次称呼,这‘改变’二字从何说起?”他急得眼都睁大了。

狮王雷震面色一变,猛然站起。还没有容他出声,红蔷薇雷红英已颤声叫道:“鸣弟,你是知书懂礼的人,怎么能这样对待老人?”

李鸣怕恶人走脱,急于自白,哪敢再迟疑?他微微一偏身形,双手一拱,很有礼貌地说道:“雷老伯,雷姐姐,你们父女都是今天才和我第一次见面。这事情颇为复杂,一言难尽。晚辈今天来此,也是为弄清真相而来。”

他向来是一事当前,就能马上衡量出轻重。如今的事情太大了,他急于点破正题,所以马上抓住时机,就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简捷的语言,述说了事情的经过。饶是李鸣口齿灵便,狮王父女也象似用尽了耐心才憋着气听他说完。

雷红英身子一软,昏倒在女婢身上。狮王雷震一声低吼,一张太师椅已擎不住他巨大的压力,喀嚓一声,散塌下来。老狮王圆睁巨目,蒲扇般的一只大手已向李鸣肩头抓来。李鸣却一改往日的刁钻习性,身形轻闪,用移形换位身法避出三尺,口中急呼:“老伯住手!拿恶人要紧。”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堡丁飞跑而入,报道:“禀堡主,先天无极派门下武凤楼率徒曹玉前来拜见。”

李鸣乘机说道:“雷老伯,事情比你老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快让我大哥武凤楼进来,逮捕那冒充我的恶贼。否则,可真来不及了。”

红蔷薇雷红英由于掠怒过甚,玉面苍白,娇躯抖颤,哇地一声,樱口中已喷出一口血来。

但见她莲足猛顿,飞也似地向大厅外面狂奔而去。

李鸣身形一晃,刚想尾追而出,去护卫红蔷薇,狮王雷震一声怒吼:“你敢向后面走一步,老夫撕碎了你!”嘴里说着,手中还是连连出招。

李鸣怎么能和他厮拼?只得一味闪避。看样子,狮王是决心拿下李鸣弄清情况,进攻招数既狠又猛。要不是李鸣新近跟记名师父江剑臣重新练了移形换位轻功,还真不好应付呢。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突然一对中年男女在前,武凤楼一人在后,从大门外急急走入。李鸣乘机一个“金鲤倒穿波”退出大厅,口中急呼:“大哥,速速下手拿人。”随着话音,他已点足纵起,飞奔内宅。

他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对房屋格局和闺阁处所自然一眼立辨,一溜轻烟扑到红蔷薇雷红英的闺房。只见房门虚掩,悄无一人。李鸣炸开当顶,飞上一股子冷气——知道红蔷薇已被那恶贼劫走,更加心急如焚!

就在李鸣一怔之际,那对中年男女和雷震、武凤楼等人也尾追赶到。狮王一到,首先怪叫着骂了起来:“你安的什么心?喊着拿贼,却守着门不进。”

说着,脚一点地,已扑房门。李鸣横身急阻,连呼:“前辈不可!”那对中年男女也大叫:“大哥且慢!”

雷震疼女心切,哪里能听得进去?巨掌一挥,推退了李鸣,同时右脚已经踢开了门户。

猛见火光一闪,巨响如雷。身后四人只有李鸣离狮王最近,他右脚生根,左脚翻起,一个“扁踩卧牛”,把狮王踢得避开了正面,一股子灼人的热浪从房内激喷而出,屋里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雷震连气加急,昏倒在地。下人们也都赶到,一面七手八脚地抢救主人,一面忙着进屋寻人。屋中只发现二婢死尸,雷红英却踪迹不见。

武凤楼这才有机会把那一对中年男女引见给了李鸣。原来那对中年男女本是八卦门掌门人北方大侠俞允中和妻子一字慧剑洪雪。李鸣上前拜见。

这时,狮王雷震也苏醒过来,俞允中忙上前搀扶着师兄,凄然说道:“凤楼贤侄已把一切详情告诉了小弟,那恶贼确系冒充,英儿又被他劫走,应立即缉查追捕。师兄不要悲伤,他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去。”说罢,就要同洪雪一起去追。

李鸣冲武凤楼一使眼色,武凤楼已知其意,他先伸手拦住俞允中夫妻,然后正色对狮王说道:“雷大伯,鸣弟随令爱进堡时,我已密令小徒曹玉去堡后暗守,相信他这时已跟上了恶贼的踪迹。盲目追赶,岂非大海捞针?小侄想知道,雷大伯是怎么把令爱许配给这个恶贼的?只有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才好追踪拿贼。”

俞允中夫妻一听,心中佩服武凤楼年轻果断,虑事周全,也催着师兄把事情经过讲给大家听听。狮王雷震也冷静了下来,首先请四人重回大厅。他从大厅东窗下的桌子上取出了一封书信,默默地交到武凤楼手中。

武凤楼接过,和李鸣一同观看,只见封皮上写:专呈风雷堡雷堡主收启。

下面没有署名,只写着“内详”两字。武凤楼抽出信笺,只见信上写着:小徒李鸣,现年十七岁,出身按察使门第,武功亦学有小成。特命趋拜膝下,不知能中雀选否?希兄见教。专奉,雷震吾兄台前。

下面具名是:愚弟窦力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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