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凤楼看罢,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是和掌门师伯向青城三豹求婚的事一样吗?

这可怎么是好!

就在武凤楼暗暗作难时,李鸣已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封信绝不是家师所写。俞大叔和家师很熟,当知我师父仅仅粗通文字,平素懒握笔管,更加讨厌繁文酸字,怎么能写得出这样的信来?”

狮王雷震果然性情暴烈无比,听李鸣这么一说,又怒声骂道:“光凭你小子这一声‘怎么能写得出’,窦矮子就能脱掉干系吗?可怜我的红儿平素最仰慕英雄人物,才落得这么一个下场!”骂完,颓然倒在太师椅上,两行老泪竟流了下来。

俞允中虽也心疼红蔷薇,只是情知这事绝不能怪人家李鸣,怎好发作?一字慧剑可就不同了,她对雷红英是爱如亲生,今日出了这么大的惨剧,一个女孩儿家身陷贼子之手,后果岂堪设想!她一个当师父的怎么能放得下?

当下脸罩寒霜冷冷说道:“不管怎么说,无风绝难起浪。不是冲着窦矮子那张老脸,我师兄能许亲吗?如今天塌下来,我得找个人给我顶着。”一字慧剑爱徒情切。竟然软中带硬地发起横来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真不愧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随即昂然站起说:“守着三位前辈和我大哥武凤楼在此,咱就别说远的了。目前。还是计议如何捕贼救人要紧。至于婶娘所说天塌下来找人顶着的话,请诸位前辈放心,事情因我而起,于情于理,自然是由我李鸣一人顶着了。这总行了吧?”

李鸣的这一番话,不光今一字慧剑洪雪一怔,就是雷震和俞允中也无不为之一震,因为在座的人都听出一字慧剑所谓找个人顶着,就是明摆着逼李鸣承认雷家的这头亲事。

需知,宋明两代最重礼教,对女子的贞操也看得极重。雷红英即使没和恶贼成婚,这一被劫,难保不失身于恶贼。李鸣一个堂堂江南按察使的公子,能娶一个失身的女子为妻吗?

不料洪雪一逼之下,李鸣竟然一口承担下来,实实大出众人所料。狮王雷震激动之下,反而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忽见小神童曹玉脸色苍白,衣衫不整地闯进大厅,只叫了一声“师父”,已栽翻在地。武凤楼心头一惊,急趋两步,双手抱起了曹玉,只见他双目紧闭,气息短促。

急忙撕开衣衫查验,奇怪的是浑身上下并无伤痕。武凤楼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用先天无极真气给他推拿了几下,小神童虽然睁开了双眼,但那疲劳力尽的形象仍浮现在脸上。一字慧剑洪雪慌忙取出了一粒丸药纳人曹玉的嘴中,由李鸣用开水给他送下肚去。

尽管这样,还是过了好大一会,小神童才挣脱了师父的怀抱,愧然禀道:“玉儿无能,到底让这恶贼走脱了。”接着,他简明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他奉师父之命,隐身堡后堵截。工夫不大,果然见有一个和李鸣长相十分相似的人,肋下挟了一人幽灵似地窜了出来。他心中一动,没有惊动贼人,悄没声息地尾随下去。别看他年纪不大,可自幼家学浑厚,又受了武凤楼、白剑飞、江剑臣等人的指点,功夫突飞猛进,远非昔比,始终是紧紧追踪着贼人。

随了好几里路,前边突然出现了一片树林。小神童曹玉心中一急,怕恶贼穿林而遁,刚刚取出了一支义父鬼王给他的五鬼钉,打算抖手打出。哪里料到右肩头一紧,被人抓了一个正着。

曹玉陡然一震,情知身落人手?他一错钢牙,右腕一翻,把五鬼钉当作匕首使用,往来人小腹扎去。同时,左手直扣那人的寸关脉门。

就听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破铁烂铜,也想伤人!”扎向那人小腹的五鬼钉已被人家夺出手去。左手虽然扣住了人家的脉门,可一扣之下,如抓钢铁,暗道一声“不好”,他的身子已被抛了出去。

曹玉半空中一拧腰,趁着下落之势,三支五鬼钉已化成一串寒星激射而出。只见那人左手一晃,三支五鬼钉竟被他全部抓人手中。小神童曹玉吓得心头一跳,知对方厉害,调头想跑。

那人身形一晃,拦住了去路,赫然说道:“看你小小年纪,倒有一股子拼劲。我要用你的暗器,结果你的一条小命。”说罢,右手一扬。

曹玉刚想躲闪,猛听那人噫了一声说:“小娃娃,你是恶鬼谷的人?”

小神童曹玉这时才看出,来人的年纪足有五十开外,身材瘦长,一张长马脸紫中透亮。

曹玉见他一面问,一面端详着掌中的四支五鬼钉,知道他认得义父、义母的独门暗器,心神一定,昂然说道:“在下曹玉,是君山恶鬼谷的少主。有种的,你撒马过来。”

长马脸愣了一下,阴然笑道:“看你人小鬼大,我有些信不过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嘴中说着,左手已抓了过来。曹玉心头一动,连忙施展新近学会的黄泉鬼影身法,一闪想避。

那人哈哈一笑,那只手爪如影随形地跟着抓来。

曹玉只得拼命躲闪。不料,那人的手爪始终追迫不舍,直把曹玉累得力尽欲倒,那人才哈哈一笑说:“看在两个老鬼的份上,放你一马。”身形一闪,就窜入林中去了。

听了曹玉的叙述,头一个就是北方大侠俞允中说:“这孩子命大!碰着这个煞星还能拣回一条命来。也真亏得有此一险,那恶贼竟然有了线索。”

众人忙问原委。

俞允中道:“放了玉儿的这个煞星,肯定是褚武庆,外号人称子午神抓。褚武庆武功卓绝,为人狠毒,听说他的窝巢就在虎牢关附近褚店子。从他不惜暴露自己掩护恶贼这一行动看来,显然是一路货色。我马上连夜赶去,以防他们转移。”

安排好家下人防守,一行六人趁着月色,扑奔虎牢关。这地方因当年刘、关、张三英战吕布而出名,如今却是荒凉不堪了。

由于救人心急,初更不到,已来到了褚店子。武凤楼止住了大家,首先向俞允中问道:“俞叔父是一门之长,你老看我们是明着拜山,还是暗中进去?”

北方大侠俞允中还没有答话,狮王雷震已含怒说道:“姓褚的既然不顾同乡之情,帮助外贼毁我风雷堡,哪里还讲什么江湖过节。闯!”他一个“闯”字出口,已宛如一只怒雕凶鹰,飞越而入,众人只好随后跟进。

离中间大宅已近,突然有两人暗中闪出,低声斥道:“什么人擅闯此地?”

狮王雷震哪里忍得下胸中怒气?双手一分,拦阻的两个人已被他击出一丈多远。他狂喊了一声:“褚武庆,滚出来见我!”

蓦然,一声阴森的冷笑过后,子午神抓褚武庆已出现在众人面前。狮王雷震一声怒骂:“助纣为虐的老儿,拿命来!”一式“金豹探爪”,朝子午神抓抓去。

褚武庆阴然一笑说:“凭你也配班门弄斧?”一式“子午连环抓”,左手以抓对抓,右手拢指成抓贴近前胸。

狮王雷震心头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子午神抓竟会这么厉害?急撤之下虽未受创,可前胸的衣襟已被褚武庆撕了下来。

褚武庆一抓击退狮王雷震,一字慧剑洪雪一字剑一颤,一式“巧女穿针”,已戳向褚武庆的前胸。褚武庆一个“斜身插树”,左手猛拂剑身,右手直抓洪雪的肩井,凌厉迅猛,力劲势疾。

俞允中心悬爱妻,急呼一声:“雪妹后退,我来会他。”他替下了洪雪,以一身八卦游身掌缠斗褚武庆的子午神抓。

正在这时,一个又娇又脆的声音笑道:“堂堂八卦门,竟然师兄妹三人使用车轮战法,真不害臊!”话到人到,月光下,一代女中淫魔翠袖招魂阮如绵和铁指穿心郭小亮,已双双闪现出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见是他们二人出来,好象于茫茫夜幕中发现了一点星光,知道诬陷自己的人必有多尔衮在内。一使眼神,曹玉扑向了郭小亮,自己缠住了阮如绵。

武凤楼沉声呼道:“俞叔父,你们三人速救雷姑娘要紧,人留下给我。”他不愧是名门正派,等俞允中退了下来,他才闪现在子午神抓褚武庆的面前。

褚武庆不愧是绿林中的巨魁,一见武凤楼的身法和他那神仪内含的气魄,不由一凛,问道:“阁下就是武凤楼?”

武凤楼因为他对自己徒弟曹玉没有赶尽杀绝,不得不留点香火人情,也沉声答道:“不才正是武凤楼。只是你胆大得有点过分了!竟敢窝藏夜入皇宫、刀杀侍卫、盗去御宝、惊吓圣驾的恶贼飞盗。此贼竟然假冒我兄弟李鸣的名字,骗取了雷老前辈的信任,并劫去了他的女儿雷红英。象这种下三烂盗匪,你褚武庆竟然把他视为上宾,岂不有损你子午神抓的名头?”

武凤楼这一番话,虽然说得褚武庆脸色一变,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并且狞笑说道:“耳闻你仗着杭州灵隐寺的五凤朝阳刀,到处和绿林人物为敌。今天,我倒要量量你的尺寸。”一边说,一边从豹皮囊内取出了两件东西,套在双手之上。

武凤楼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副精光闪闪的爪形手套。知道用言语不能使他折服,刚想凭掌法胜他,忽听李鸣叫道:“大哥,对付穷凶极恶之徒,哪有善心可发?亮刀!”

武凤楼也觉得狮王师兄妹三人入内以后,竟然没有了动静,知道非制住子午神抓褚武庆不可,刚想拔出五凤朝阳刀动手厮杀,猛然听得褚武庆的全身骨节嘎吧作响,只觉面前人影一晃,身畔已布起了漫天爪影,招式诡异,爪声嘶嘶。武凤楼心头一凛,脚步轻移,迅即施出了移形换位神功。

这时,李鸣斗阮如绵还可说是势均力敌,小神童曹玉可就太艰难、太吃力了。别看铁指穿心郭小亮已被缺德十八手李鸣用日月五行轮削断了右手两指,可他的一身功力仍在,何况自幼承袭了其父一指神功郭云亮的身教,岂是泛泛之辈。

小神童的两支判官笔虽拼尽了全力,也递不进招去。倒亏他学会了先天无极派的移形换位,才勉强没伤在郭小亮手下。

翠袖招魂此次入关,为了不引人注意,早已改扮成普通少妇模样,手中使的武器也变成了一把雁翎刀。一口刀上下翻飞,逼得李鸣连连后退。但是,她要想伤李鸣,又谈何容易!

每逢险招,李鸣的缺德打法以死相拼就使出来了。

两厢里正在杀得难分难解,陡然听得一声阴森森的怪笑,声如枭鸟,一条庞大的人影形如鬼魅似地从宅内闪了出来。

皎皎月光下,武凤楼早已看出来人六旬上下,长相酷似奸阉的总供奉五毒神砂郭云璞。

不用说,这个老者肯定是铁指穿心郭小亮之父、一指神功郭云亮了。

这个魔头一出现,机灵鬼小神童曹玉也从长相上认了出来,陡地双笔一震,阻得铁指穿心郭小亮一滞,他已乘机一个倒纵,退回到武凤楼一边。

李鸣恨这伙人入骨,见郭云亮一到,知道进去的三人必遭凶险无疑,陡然喝了声:“且住!”吓得阮如绵身形微退。

李鸣乘她一退之机,左手月轮一式“直捣黄龙”,向阮如绵胸前双乳之间推去。仓促之间,阮如绵只得把身躯尽力后移。李鸣早已看准了尺寸,右手日轮抖手而出,砸往阮如绵的下盘。只听得一声惨叫,翠袖招魂的一条右腿已被五行轮生生地砸折。

郭小亮迷恋阮如绵已非一日,如今好不容易借陷害李鸣之机,获得多尔衮的默允,才和她双宿双飞,如愿以偿。一见心爱的娇娃被李鸣砸断一腿,加上断指之仇,他岂能容得?厉吼一声,飞身扑来。一指神功郭云亮出声喝止,哪里还来得及?

郭小亮身在空中,也是一声惨呼,栽倒在阮如绵的身旁,只见他的一条左腿已被缺德十八手抛出的左手月轮给砸断了下来。

原来李鸣有心毁去这一对淫徒浪女,折了阮如绵的一条右腿后,知道郭小亮非来抢救不可,胸有成竹地趁郭小亮身在半空,适时地抛出左手月轮。

人轮去势都疾,哪有不砸断之理?

一指神功郭云亮见儿子遭了断腿之灾,急怒攻心。猛见双轮在地,知缺德十八手非拣回不可。遂右肩一引,人已抛开武凤楼向双轮飘去。同时默运功力,一条右臂上的血管宛如灵蛇乱窜,恨不得把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指毙命。哪知刁钻机诈的李鸣双轮出手不光不拣,反而一个倒纵,也退到了武凤楼的身旁。

这时,武凤楼也和子午神抓褚武庆猛然一分,各退三步。一指神功郭云亮冷冷地扫了子午神抓褚武庆一眼,褚武庆老脸一红,又退了两步。郭云亮嘿嘿一笑说:“就凭你们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竟然横行江湖,不能不承认你们八字走运。”

缺德十八手李鸣挂念恶贼是否逃走?雷红英是死是活?八卦门师兄妹三人吉凶如何?心急如焚,两眼冒火。但大敌当前,他还能嬉皮笑脸,也学着郭云亮的样子,嘿嘿一笑说道:“常言道,一福压百祸。爷们的八字走运,你老小子就该点子不正了。识相点,认栽伏罪,乖乖地放出凶手,跟李爷我去京城投案,我保险把你的官司往轻处拾掇。胆敢拒捕,你也难逃断腿之灾。”

这小子有心想气恼了郭云亮好收拾他,一张嘴就难听得很。郭云亮是何等人物,一气之后,就冷静了下来。他双掌一拍,只见身后大门一开,八盏气死风纱灯分两边打出。狮王雷震须眉皆张,被人倒剪双臂押了出来,后面紧紧跟着五男一女。武凤楼爷儿三人大吃一惊。

郭云亮扬眉一笑说:“区区八卦门三人,被老夫一合之内伤俩擒一,俞允中、洪雪伤在老夫的一指神功之下,虽然逃走,不死必残。武凤楼,你们三人栽得不冤,连九千岁一向都舍不得动用的六怪兄妹,今天也一齐出马了。”

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又是一凛,知道那六个男女就是魏阉的心腹死党,向以凶狠毒辣著称边荒的六怪。特别是一见六怪的六样兵器,心中更是一沉。

那六样兵器是:一块浑元牌,一条雀舌枪,一杆透风锥,一对鸡爪镰,一双娱蚣钩,一对长短刀,无一不是奇形怪状的凶器。

这时,李鸣可是真慌了神啦!暗埋怨自己的师父江剑臣和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平时经常碰头,偏偏在这要命的当口,却一个也不出现。

他虽心里慌张,脸上可是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油嘴滑舌地说道:“老小子,你认为带来了六怪,就能要小爷的好看是不?那算你打错了主意吃错了药,论精明你小爷我可是天下第一。真要打不过你,俺们老爷仨不会跑吗?别忘了,我可是奉旨拿贼呀。”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一气,暗埋怨李鸣口没遮拦,竟然说出这等下三烂的话来,有损先天无极派的声誉。他刚想喝止,猛听郭云亮哈哈大笑,再一次把手一拍。只见灯光掩映下,一个年轻人从门内缓缓走出。

小神童曹玉一看,几乎叫出了声来,就是武凤楼也不由得身子一颤。只有缺德十八手李鸣纹丝不动,沉着地观望着来人。

但见那人五短身材,腰插双轮,不光长相、穿着打扮和李鸣一模一样,就连走路的姿势也和李鸣一般无二。倘若两人站在一起,还真分不出个真假来。

真凶正点一露面,武凤楼的右手已搭上了五凤朝阳刀的刀把。郭云亮放声狂笑,说道:“缺德鬼李鸣,你敢一跑了之吗?你奉旨缉捕的正点就在你的面前,我不信你敢甘犯抗旨不遵的弥天大罪。”

这老小子也真够毒的,怕八比三的局面吓跑了李鸣,不能杀之解恨,故意把真凶叫了出来,以悬肉引乌鸦的办法吸引住三人,以达到一举消灭的目的。

就在这时,一条淡淡的身影宛如一缕轻烟,也是从大门之内一闪而出,在他掠过狮王雷震的身旁时,顺手捏断了他的绑绳。缺德十八手李鸣眼尖,早已看出是师父江剑臣的身影,他欢呼一声“师父”,钻天鹞子江剑臣已静如山岳地现身在三人面前。他的肋下还挟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不用说自然是红蔷薇雷红英了。

狮王雷震父女关心,一声悲叫,窜到江剑臣身边,刚想单膝点地叩谢大恩,江剑臣已微然一笑,嘴里说着“不敢当”,右手一伸,把昏迷不醒的雷红英交给了狮王。

人的名,树的影。五岳三鸟中的杰出人物江剑臣一亮相,别看对方有凶狠的六怪、一指、一抓,加上那冒充李鸣的年轻人共计九人之多!也都不由得身心一颤。

江剑臣仍是一袭青衫,俨然象一个潇洒飘逸的文弱秀士。可那一副震慑人心的威仪,却使对面的九个凶魔都不肯首先出手。江剑臣扫了众人一眼,沉静地说道:“郭云亮,你也是武林中的有名人物,平时并无大恶,只是养子不教,难逃教子不严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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