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失去当今的信任,比杀了他强多了。当今天子重病在身,哪里受得住这一番折腾?到那时,九千岁还不……”

嘴里说着,一连解了李鸣几个地方的穴道。李鸣只睁开了双眼,却是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韩月笙也试着解了几处,仍是不能见效。

五毒神砂郭云璞老脸一红说:“先天无极派点穴手法确实高明,先救回密云再说吧。”

六人六骑,带着李鸣,抄僻静小路驰向了密云别宫。

五毒神砂郭云璞一行到了密云别宫,先向特来找侯国英密商起事大计的魏忠贤详叙了一切经过。魏忠贤挥手赶走了身旁众人,缓缓走到郭云璞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悄声说道:“刚接密报,昨天天启那个短命鬼已昏厥了三次,我所以迟迟未能回京,就是因为等你。原来我担心英儿被姓江的缠住了手脚,失去了我的擎天柱。

但她毕竟是我的好女儿,用计把江剑臣弄得只剩一口气,看样子,是不足为虑了。走,找国英去,咱三人最后计议一下,我明日便率队回京。等天启一死,先杀了五哥儿,就大局铁定了。”

郭云璞沉吟了一下,魏忠贤道:“云璞,英儿是我的左膀,你是我的右臂,这还有什么怀疑的?”

郭云璞心中虽然想说候国英已是一只靠不住的左膀,但嘴里哪敢说出?刚想提醒魏忠贤好好劝说侯国英一下,关键时刻可别在她身上出了毛病,魏忠贤已拉着他的手向侯国英的住处走去。

侯国英的贴身侍婢荣儿把他们二人引进了院内。郭云璞早已一眼看见江剑臣坐在一辆非常精致的四轮小车上,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不振,由女魔王侯国英亲自推着,从林间小道上缓缓走来。

五毒神砂深知女魔王的厉害,离老远就躬身问好,魏忠贤的眉头微皱。江剑臣脸色一寒,扭过头去,对侯国英说道:“我想睡觉了,叫荣儿推我回去。”

女魔王把车子停下,唤来了荣儿,又含笑附在江剑臣耳边悄悄低语了一阵子,才让荣儿接过了车子。

三人来到了侯国英的签押房,没等魏忠贤说话,侯国英就埋怨起来:“义父有事,就该派人来叫我过去。看,又惹他不高兴了!”

魏忠贤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太迁就他了!一个身子半残的人,值得你这么对他低三下四吗?你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一点也不象当年大马金刀叱咤风云的女魔王了。”

侯国英似娇似嗔,很不耐烦,噘着嘴问道:“好了,好了,别扯这么远啦!义父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魏忠贤压下满怀的不快,把宫内天启昏厥、起事在即的话,说了一遍,要侯国英拿个主意。侯国英沉思了一下说:“朝中大臣,皆我们心腹。只有杨鹤父子,可能倒向信王。五万锦衣卫士,我已集结在密云宫外,御林军都指挥左光斗早已蓄势待发。义父今日下午起驾,二更可抵京师。一俟天启晏驾,突然发动,何愁大事不成?只是,要谨防走露消息。我该伺候剑臣吃药了。”

郭云璞见侯国英这就要走,急忙阻住了她的去路,恳切地说道:“云璞奉小爷之命,已将侯玉堂截回。只是他穴道被点,我无能解开。请小爷转请江三爷告诉解穴手法,解开了玉堂的穴道,也好为起事出些死力。”说罢,又连打两躬。

侯国英好象怕耽误了江剑臣吃药的时间,又好似对这件事不太热心,寒声说道:“亏你还是老江湖,独门点穴手法,他会随便告诉别人吗!”

郭云璞听罢一急,侯国英已接着说道:“你回去叫人把他送来,由我想办法好了。”

话未说完,身子已转了过去。郭云璞苦笑了一下,只得先保护魏忠贤回他的寝宫。然后唤来了韩月笙,命他把义子侯玉堂送往侯国英的住处。

奸阉魏忠贤手下的人物,都对女魔王侯国英俯首帖耳,特别是韩月笙和晏日华,简直是死心塌地地为她卖命。所以,韩月笙进来后,把假侯玉堂放下,就垂手侍立在女魔王身侧。

江剑臣刚吃罢药,在一张软榻上打坐运功。

可他一眼看到放在地上的竟是他的爱徒李鸣,心里陡然一惊。怕被女魔王看出破绽,瘦削的脸上仍装得平静异常。侯国英看了他一眼,和声对韩月笙说道:“韩侍卫,你回去吧。请告诉总供奉,我请三爷帮着解开穴道,还有用他之处。”

潇湘剑客驯服地向她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韩月笙走后,女魔王扑到江剑臣的软榻前,赔着小心求道:“这个人是郭云璞的干儿子,我不得不给他个面子。我的好人,求求你,解开他的穴道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屈一膝在床沿边上跪下,双手合十,象拜佛似地,还很滑稽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江剑臣怕答应得快了,引起女魔王的疑心,故意寒着脸说:“我的真气到现在还是聚不起来,怎么给他解穴?”说完,就闭上眼睛。女魔王忙又哀求道:“你的嘴,我的手,凑合一点吧!”说完,退在床下,又给江剑臣作了一揖。

江剑臣故意叹了一口气,说了该解的穴道,侯国英玉指连点。李鸣装得更象,先睁开眼,向江剑臣投去凶狠的一瞥,又过了一会,才爬起身来谢过小爷的大恩。

江剑臣恨不得侯国英马上出去,好和李鸣交谈。他也真得承认这个缺德小子有胆有识,竟敢在女魔王面前施展舍身喂虎的诡计。幸好瞒过了侯国英,不然,岂不是白送了一条性命!

正默默地想着,女魔王突然象想起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似地,说道:“侯玉堂,你等我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急办。”说完翩然走出。

江剑臣刚想用眼色示意李鸣看一看她是否真的走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悄声说道:“师父,我的把戏被她看穿了。”

江剑臣一怔,李鸣低声叹了一口气说:“我算真的服她了!尽管我费尽了心机,还是没有逃过她的眼光。不过,她决不会揭破这一层纸。不然,她又怎能给咱爷们留个交谈的空隙?”

江剑臣的心,象被针刺了一下似地,他默然了。他知道,自从自己不告而别,离了圣泉宫,女魔王侯国英如疯似癫,到处寻找。她导演了侯玉堂假冒李鸣、杀人嫁祸的闹剧,意在逼自己出头,她遍请天下魔头对付自己,想毁去自己的武功,为的是一生一世长相厮守。

这次力尽致残,又是她把自己救回密云别宫,用尽了大内良药,悉心照料,日以继夜,寸步不离,完全象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极尽妇道。如今明明发现了李鸣的诡计,她竟然佯装不知,不去揭穿,还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她的这一片痴情即便能得到掌门师兄的谅解,又怎能逃过新君登基后的国法?要知道,她是魏阉附逆中的第二个该杀头的罪人啊!李鸣也有些不忍,悄声向师父说道“但愿她能回头,不再替奸阉卖命。说不定大家拼着死命,或可替她开脱一二。”

就在师徒二人暗暗感激女魔王的时侯,侯国英已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大大的纸包,冷然对李鸣说道:“听你义父郭云璞提起,你最爱赌博,也最善赌博。这是十万两京城四海钱庄的通票,你全部带上,立即到会仙楼饭店找一个叫野鸡溜子的刘二孬,叫他带你去御林军的锦衣卫的头目们经常聚赌的秘密赌窟。只要你把这十万两银子先输后赢,再慢慢输光,就算你的大功一件。千万记住,要先赢后输,一定要赌个通霄。快去吧!”

等李鸣从江剑臣的眼里看到了让走的目光,才匆匆地向侯国英、江剑臣二人行礼告辞。

当李鸣快要走到门口时,女魔王侯国英又叫住了他:“侯玉堂,你可别把银子拐跑了!需知一任清知府,才十万雪花银呢。”说完,再一挥手,就忙着去给江剑臣轻揉各处穴道去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顿觉手中这一个扁扁的纸包,异常沉重起来。女魔王的言外之意和不惜以十万巨金派他入京师赌博,换了别人说不定要胡乱猜测。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暗暗一咬牙,好象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走出了密云别宫。

他重任在肩,几乎是一路狂奔,赶到了老驸马府,人也早已累得软瘫下来。

大厅上,武凤楼、凌云、曹玉等人,见了他的模样,都不禁吓了一跳,认为他是冒充侯玉堂事机泄露。拼命逃出来的。正想问话,猛见四人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李鸣禁不住一阵子狂喜。

因为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正是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断臂之伤刚刚痊愈的追云苍鹰白剑飞,他的嫡传师尊矬金刚窦力,以及主人老驸马冉兴。他一高兴,忘记了劳乏,连忙跪倒向四人见了礼。

接着,将冒名进密云别宫,江剑臣侯国英解穴,女魔王虽识破玄机却未揭破,特别提出十万两巨金,让自己以侯玉堂的身分,把御林军锦衣卫的头目死死地缠在赌窟之中,让魏忠贤二更天来到找不到人手之事,详细叙述一遍。

李鸣口齿伶俐,不光事理说得分明,更加上他自己对事情的看法,也说出侯国英为了江剑臣不惜出卖魏忠贤的苦心。

武凤楼虽恨侯国英奸诈狠毒,但自己的老父毕竟是死在魏忠英之手,与她可算无关。难得她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为了三师叔能下这么大的血本,是该改变对她的看法了。想到这里,他偷看了一眼四个长辈的脸色。

只见自己的师父和窦二伯父都很为激动,就连老驸马冉千岁也好象很为动容。只有掌门师伯萧剑秋不光没有被打动,脸上的颜色反而更加阴沉下来,武凤楼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

这时,就听自己的师父白剑飞说道:“侯国英能这么对待剑臣,我的断臂之仇就一笔勾销了。”

老驸马冉兴说:“我愿在小千岁驾前为她开脱罪责。谅小千岁会恩准奏请的。”

窦二侠黯然说道:“家兄之死,说不得也只有化解了。”

这三人都是投石问路,想试探萧剑秋的看法。但展翅金雕却仍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缺德十八手李鸣见掌门师伯不说话,知他忠君爱国之志既隆,遵循礼教之心更切,想要他说出饶恕女魔王或准其嫁江剑臣为妻,谈何容易!怕事情弄僵了更不好办,故意请示去赌窟之机宜,转变了话题。

展翅金雕萧剑秋才重新振起了精神,严肃地说道:“我也探听出有这么一个秘密赌窟,出入者全是奸阉手下的红人。可能七凶就经常在那里出现,说不定还是幕后主持人呢。鸣儿需得记住,魏忠贤手下的人马,只有这七个人没有和我们对过盘子。这也是奸阉的最后一批人马,你绝不可掉以轻心。若能成功,魏忠贤来京时就只有两手抓瞎,束手待毙了。”

萧剑秋光说此举至关重大,就是矢口不提侯国英提供了一切方便的好处。李鸣不禁心中一凉,暗暗为侯国英的灰暗前景担心起来。无奈,只好装起十万巨款出了老驸马府,直奔会仙楼而去。

别看李鸣随信王出关会猎,巧骂多尔衮之事早已誉满京师,家喻户晓。但是,由于未回京城早已获罪,真正认识他的人实在寥寥无几。到了会仙楼,他花了二两银子的小费,就被一个店伙计带着找到了野鸡溜子刘二孬。

见到他时,这小子正在自己屋里自斟自饮,面前放着半只烧鸡,两只猪蹄,一包鸡杂碎和一盘油炸花生米。

只见这野鸡溜子已有四十开外了,五短身材,焦黄的一张瘦脸,灰白相间的一头乱发,两只三角眼,一对半截眉,鼻孔微塌,唇薄如刃,满身京城土混混的油滑相。

李鸣昂然逼近,刘二孬睬也不睬,还是啃一口鸡腿,喝一杯烧酒,洋洋自得其乐。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暗笑,心里话,凭你这一份德性,也敢对我人见愁摆出这副脸谱?

他一伸手,把刘二孬门外的一盆又脏又臭的脏水端了起来,手腕一震,用了七成功力,泼洒出去。

这一来,可把这个地痞土混惹火了!不光面前四样非常可口的下酒菜溅上了脏水,那出其不意的一泼,使他满头满脸,眼鼻嘴耳,甚至连刚刚换上的一身新衣上也是臭水淋漓。乍惊之下,一松手,酒壶也摔了个粉碎。

这小子也真够狠的,他用左手袖子一抹脸,右手一翻,一把七寸尖刀已握在手中。右肩一斜,欺身而上,一反把,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已插向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小腹。

李鸣身躯微侧,那把插来的尖刀失去了准头。人见愁左手一翻,扣上了刘二孬的手腕,大拇指一顶寸关尺,那把尖刀已从刘二孬手里掉了下来。李鸣不等尖刀落地,左脚尖一挑,那把尖刀已被挑起。他一伸右手枪过刀来,左手一扯刘二孬,右手的七寸尖刀已嗤的一声,划破了刘二孬的前胸衣襟。

李鸣的手法也真叫巧妙,衣襟一划而开,胸前皮肤上只划了一道白印,却并没破皮。刘二孬尖嚎了一声,几乎吓昏过去,李鸣反而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他的这一手还真管用。刘二孬爬起身来,战战兢兢地跪在李鸣脚下,颤声问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惹大爷生气,请大爷教训!”李鸣象变戏法似地右手一甩,一张银票平平地飘到刘二孬的眼前。

刘二孬是玩钱的老手,一眼就认出是四海钱庄的硬通银票。再一仔细瞧瞧票面,竟然是一张百两的大票!他被弄糊涂了。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先浇自己一个落汤鸡,又几乎划开了自己的肚皮,临到头来,又赏给了自己一百两银子。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只是翻着两只三角眼呆呆地看着李鸣。

李鸣不声不响,右手又是一掏一甩,一张二百两票面的银票又飘向了刘二孬面前。刘二孬的两只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挺着脖子大声说道:“大爷有什么事要小人去办,你就吩咐好了。小人拼着性命也给你老人家办好。”

李鸣的脸还是沉静如水,那只右手又是一掏一甩,这一次出手更大方了,竟然是一张七百两的银票飞出。三掏三甩,正好凑成一个整数,一千两。

刘二孬好象摸透了李鸣的心意,知他必然有求于己,胆子也就大了。先把三张银票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叠得平平展展,小心翼翼地揣入怀内,象敬天神似地磕了三个头,爬起来贴在李鸣身旁,一脸媚笑问道:“小人领了大爷这么一大笔赏金,你老就开金口吧!就是叫我刘二孬下地狱,我也认啦!”

李鸣一看时机成熟,就附在刘二孬耳边悄声说了一阵子。说完后,还亲切地拍了一下刘二孬的肩头。野鸡溜子精神一震,堆起满脸笑纹,接着把大拇指一挑,扬声赞道:“好一个侯大爷,你老真高!我刘二孬出娘胎以来,算长了一次真见识。我野鸡溜子保险能叫那群赌鬼连老婆孩子都输给你!我换一身干衣裳,咱这就去。”

人见愁李鸣被刘二孬带着钻到那处极端秘密的赌窟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刘二孬拍了两短一长三下门后,那两扇诡异的怪门开启了。一个背插鬼头刀的大汉见了刘二孬,笑骂了一声“老小子。”可一眼看见李鸣是个生人,他的脸马上变了颜色。

刘二孬昂着胸脯说:“李老歪,快给侯爷见礼。侯爷是咱们总供奉的干儿子,老爷子跟前的红人。”那个李老歪果然吓了一跳,抢步上前给李鸣施了一礼。

二人向后院走去。刚转过一个月亮门,走到一座大房子近前,一片粗野的低吼怪叫笑闹谩骂已传了出来。李鸣心神一凛,知道一场比拼命更加凶险的厮斗就要开始了。他一直撞了进去,在一张大案子的上首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早有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把刘二孬拉到一边,咬着耳朵叽咕起来。李鸣知道是赌窟的主持人在向野鸡溜子盘自己的海底,索性架子端得更大,对全屋子的人看也不看,只把两眼仰望着屋顶。

顿时。屋内响起了粗野的骂人声,夹杂着嘿嘿冷笑声。李鸣更损,他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了。就在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身旁一左一右各站立了一个人,懒懒地睁开了双眼,才知道是刘二孬和那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

就听那中年文士向屋内人肃容说道:“诸位,这位新来的朋友,是总供奉郭老前辈的义子,也是咱们老爷子跟前的红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昆仑派传人粉面二郎侯玉堂!侯二爷新近办成了一件大事,咱们小爷一高兴,赏了他十万两银子。听清楚诸位,是十万两银子,一律是畅行全国的四海钱庄通票。侯朋友想大赌一下,谁有胃口谁来吃好了!野鸡溜子替他打杂。”

他把最后一句“野鸡溜子替他打杂”说得很高很响,怕别人听不明白似的。

李鸣知道,自己的计划已实现了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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