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魔王侯国英到底不愧为绝代女枭!看到九千岁魏忠贤惊惶失措的样子,禁不住哑然一笑,脆声说道:“老爷子到底是赌场老手,真叫您说对了,我不光能掷出三个红四,而且是一掷四枚。您就望安吧!”
女魔王话一落音,从楼门口闪身走进一人,却是侯国英的六个心腹之一,贴身侍卫秦岭四煞的老四侯玄武。
侯玄武趋前一步,单膝点地禀报说:“禀小爷,烈焰帮三雄已应召前来。”侯国英轻轻地嗯了一声,侯玄武垂手侍立一旁。
门外黑影一晃,又一前一后走进了三煞钱朱雀,二煞尤白虎。
首先是龙白虎点单膝参见,禀报说:“恶鬼谷鬼王司谷寒、鬼母阴寒月已率十八鬼卒隐身待命。”
三煞钱朱雀接着参见,禀报:“草上飞孙子羽代邀一江湖异人前来相助。”侯国英还是轻嗯了一声。
这样一来,魏忠贤心头一亮,精神大振。魏银屏却吓得神魂震颤,花容失色。她知道这三批人都是和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有刻骨仇恨的。
信王三日后出关,偏在这时,女魔王煽动这群凶神恶煞大举前来,势必逼得五皇子不能按期前往。失约满人事小,损失大明国威事大,急得她六神无主,身躯不定。
哪知就在这紧急当口,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也兴冲冲地闪了进来。
可能是他高兴得过度,连魏忠贤在座都没有看见,甚至对顶头上司侯国英也忘了参见,就大声说道:“小爷的面子真大!一封信就请动了我二十年不出秦岭一步的恩师。如今,他已按小爷所托,找武凤楼去了。”
魏银屏生长青阳宫,对武林人物听闻颇多。一听说连号称秦岭一豹的许啸虹也在应邀对付武凤楼之列,更使她惊上加惊。
不料侯国英对这一特大喜讯好象丝毫不感兴趣似的,反而把柔和的目光射向了魏银屏,非常体贴地说道:“屏妹身体好象不适,荣儿,传话下去,用我的二人抬护送郡主回去。”
魏银屏巴不得早一步离开此地,尽快把这一重大消息告诉武凤楼,好预作准备。遂辞退出来,坐上二人抬彩舆回到自己的住处,把心腹女婢兰儿唤来,附耳安排了几句。
兰儿迅即换上男装,悄悄地从后宫门溜了出去,故意转了几个大弯子,确信后面没有人跟踪,才直奔武凤楼的存身之处老驸马府而去。
兰儿随府内太监来到东跨院,见到了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刚把事情经过详说了一遍,缺德十八手李鸣已顿足长叹道:“郡主的一番好心,反而给我们引狼入室了。”
兰儿茫然不解。武凤楼叹了一口气说:“侯国英狡如狐狸,银屏郡主上当是意中之事。偏偏掌门师伯不在,恩师在嵩山养伤,三师叔不知去向,以我们爷儿三个之力,焉能抗得了这批凶魔。”
小神童曹玉人小胆大,胸脯一挺,昂然说道:“天塌了有地接着,怕他何来?从前,哪一次不是刀口舔血?可也没有碰掉咱爷们一根汗毛。”
李鸣神情严肃地说:“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这里虽是驸马府,可他们来的都是亡命之徒,不怕王法,又有魏阉撑腰,只怕惊扰了驸马。我倒想出了一个冒险的主意,兵法上不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干脆咱们来个直捣黄龙,径去青阳宫。所好大哥这个犯官之子已变成了信王的侍卫,请出老驸马千岁,以挑选锦衣卫的人出关护驾为名上门找事去。光天化日之下,奸宦必有所顾忌。只要混过今明两天,后天奉旨出关,谅他天胆也不敢贸然从事。”
曹玉一伸大拇指夸道:“还是二叔高!我这就去请驸马千岁。”话末落音,老驸马冉兴已一步跨入,由衷地称赞道:“好主意!”
原来冉兴听说兰儿来找武凤楼,料知必有大事,立即赶来停身门外,已把话全部听去。
老驸马坐轿,三人乘马,大模大样地进了青阳宫,倒弄得魏忠贤愕然一愣,一面派人去请侯国英,一面让众人进入正殿。刚就座献茶,侯国英已经飘然而至。她一身戎装,肋下佩剑,那把时刻不离手的天罡扇反而未带。
女魔王首先向老驸马冉兴行了礼,听罢来意,正容说道:“驸马千岁,你真是为信王千岁出关会猎来锦衣卫挑选护从的吗?就是卑职把五万名锦衣卫全部派去护驾,恐怕小千岁也不会放心吧!何苦两头不塌实呢?后天就是行期,真的不能再推了。驸马爷和武侍卫既然来了,干脆由我陪同去御林军衙门找左光斗要人去。你们既放心,我也省得担着干系。”
武凤楼和李鸣怎么也想不到侯国英能这么大胆,这么爽快,竟然把话说得这样露骨!反正今天是为了拖延时间,跟她去一趟御林军都指挥使衙门也无妨。二人互换了一下眼神,由武凤楼出面答应了。
事情偏偏出奇,一到都指挥使衙门,左光斗竟然在西苑兵营操练士兵,不在府内。缺德十八手李鸣情知自己一时大意,已中了女魔王侯国英的圈套,正想措辞借口不去,侯国英已微然一笑说道:“武侍卫,你看多不巧!反正你们也不真的需要护从人手,去不去西苑,下官就不好拿主意了。”说罢,冷冷一笑。
此刻,一身傲骨的武凤楼,在侯国英面前怎肯示弱?
况且,真的不去找左光斗,魏忠贤、侯国英必然要追问去青阳宫的用意,岂不给老驸马带来麻烦?一听之下,不假思索地说:“既来挑兵,焉有不去之理。”话一说完,领先撒马向西城郊外驰去。
李鸣暗暗叫苦不迭,只得催马尾随。
明末的京城西郊,很为荒凉。刚刚出城不远,前面突然出现三人。
下首一人约四旬左右,左眉下垂,右鬓角有一个铜钱大的疤痕,右边的腿也好象有点儿瘸。上首一人一张密密麻麻的大麻脸,又黑得吓人,年约五十上下。特别中间那人身高足有九尺,魁伟高大,四字阔口,鹰钩鼻子,一张紫红色的大长脸,满头的乱发色呈赭红。更为显眼的是一件鲜红的长袍,红光耀眼。原来,正是烈焰帮三雄。这三人一出现,李鸣就知道坏了事啦。
女魔王不等双方发话,抢先冷冷说道:“千里远,万士其,你二人奉命追捕江洋大盗曹鹏,多次私放。蒙九千岁开恩,杖责四十,饶尔性命,开除了御林军职。怎么今天还有脸来见本督?闪开!”嘴里说着,手中的马鞭子已劈头打去。
别看病狐狸万士其腿瘸,轻功可不含乎。眼看一鞭打上,他不光不躲,反而一个前翻落在女魔王的马前,悲声叫道:“小爷,请你开恩!属下有密事面禀。”
侯国英收回马鞭,冷然斥道:“小爷我有要务在身,哪里肯听你罗嗦。闪开!”
火神爷南宫烈上前一步,高高拱手说道:“侯大人,南宫烈一向不问官面上事。今天迫不得已,才找上了大人,请大人听我一言。”
侯国英故意哦了一声说:“侯某虽居武职,也是武林一脉。前辈是剑门三雄之首,又是烈焰帮一帮之主,有话请讲。”
南宫烈先用手一指小神童曹玉,然后对侯国英说道:“这个娃儿就是江洋大盗铁笛仙曹鹏之孙,名叫曹玉。怪不得我两个拜弟无能,多次让曹鹏走脱,原来有先天无极派庇护!请大人恩准,我要擒他归案,再去追寻曹鹏老儿的下落。”
火神爷南宫烈话没落音,麻面鼠千里远、瘸狐狸万士其二人已宛如两支离弦弩箭,扑向小神童曹玉。
小神童仗着武凤楼在场,两支判官笔“两路分兵”,分别指向扑来的二人,看关定势,毫不气馁。
女魔王侯国英又故意哦了一声说:“武侍卫,此子莫非果真是大盗曹鹏之孙?我不信一面之词,我听你的!”
武凤楼与老驸马冉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承认吧,事实明摆着,承认了,曹玉就得叫剑门三雄带走。倘若动手,难得落一个窝藏胁从江洋大盗的罪名。这个把柄,岂不叫侯国英唾手而得?
老驸马虽急得眼中冒火,也真心服女魔王的超人智计。武凤楼的手已不自觉地去碰五凤朝阳刀的刀把,准备厮拚。缺德十八手李鸣焉能吃得这种暗亏?陡然灵机一动,朗声说道:“且慢!”
侯国英一喜,心里话,只要你这个缺德小子一沾上这个黑锅,我准叫你背不动,压死你!
所以一听李鸣说“且慢”,她赶紧挥手止住了千里远和万士其的攻势。
缺德十八手李鸣慢条斯理地说:“曹玉确是铁笛仙曹鹏的孙子。可大明律明文规定,罪不及孥。曹玉年仅十三,出生时曹鹏已洗手不干,依法不该拿。他现在信王府效力,已获小千岁恩赦,驸马与千岁均可作证。”
有李鸣的话一开路,老驸马冉兴精神来啦!朗声说道:“李鸣所说,都是实情。想拿人到信王府去要,跑了和尚,可跑不了这座大庙。”话一落音,领先抖缰。他是当今万岁的皇姑丈,剑门三雄虽恨得牙根发痒,也不得不闪避道旁,女魔王侯国英也气得脸色煞白。
眼看这一道难关就要顺利通过,道旁树林中几声鬼嚎,嗖,嗖,嗖,已抢出鬼王鬼母并地狱十八鬼卒来。鬼王司谷寒乱发披肩,鬼母阴寒月形如鬼魅,十八鬼卒宛如炸开地狱逃出的一群厉鬼。煞是惊人!老驸马冉兴几乎吓得栽下马来。
武凤楼刚想发话,女魔王侯国英已抢先一挥手说:“君山恶鬼谷的人,王法难管,速护驸马千岁回避。”
四名锦衣卫一名牵马,一人开道,二人亮出兵器,不容分说,已名为保护实则挟持着老驸马冉兴往回头路驰去。
女魔王嘴角含着一丝冷笑,马鞭一抖,马后的锦衣卫刷的一声,齐崭崭地退往树林之前。
看上去是袖手不管武林搏斗,实际是卡断了三人的退路。顿时形势大变,使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陷于绝地。
小神童曹玉早已憋着一肚子恶气,冷古丁地判官双笔左手“魁星点元”,右手“毒蛇归穴”,宛如一条弩箭射向麻面鼠千里远。剑门三雄一来是锐气先减,二来又知恶鬼谷的人难缠,哪想到曹玉反倒先下手为强!麻面鼠偏头躲开了上面的一招“魁星点元”,另一招“毒蛇归穴”已插入他的软肋。
万士其兄弟情切,来不及抽出兵器就吐气开声,暴喝一声:“小子找死!”双掌已化成“推山填海”,直奔小神童曹玉的右肩右肋砸来。
好个曹玉,他没学好师父武凤楼的绝技,反而把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损招怪式偷学了个够。
一笔重伤千里远,把右边要害之处全卖给了万士其。也是瘸狐狸万士其聪明一世混蛋一时,加上痛极生疯,死命地双掌压来。小神童曹玉还怕线短了钓不住这条大鱼,故作惊慌失措地一式“倒拧萝卜”,俯身前蹿,逃避万士其的双掌下击。万士其心中暗喜,猛提丹田真气,加足了力道,把双掌陡翻出去。
这就应了“欺敌太甚,兵家大忌”那句话了。由于招式递出去过老,南宫烈刚喊了一声“老三”,小神童曹玉的判官双笔已分从左右两肋间抖手而出,人也借势向前窜出去五尺左右。
上下几百年,查遍武林也没见过这种缺德的打法!万士其的双掌,竟被小神童抛出去的双笔完全穿透了。只听他一声惨叫,跌坐地上,两支判官笔便牢牢地穿在他的双掌之上。瞬息之间,剑门三雄重创其二。
火神爷南宫烈气炸了心肺,仰面朝天一阵子狂笑,一件火红的长衫猎猎作响。没等他发功,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拦在了火神爷的面前。这小子是有名的人见愁,他不光明阻火神爷暗护小神童,还冷笑着嘲讽道:“南宫帮主,剑门三雄叫一个黄口小儿拾掇了两个,你老还真好意思和一个小孩子拚命呀?那可是胜之不武,不胜为笑啊!真想出气,冲我来。”
火神爷南宫烈明知李鸣使坏,可又无法反驳,把牙一错,猛提双掌,便想用独门武功六阳拳和朱砂掌取李鸣的性命。武凤楼深知李鸣不堪南宫烈一击,右肩一塌,还未攥住五凤朝阳刀的刀把,李鸣己双轮一碰,击出一溜火花,急急说道:“请你老人家别急,听我李鸣一言。”,南宫烈只好一顿。
只听李鸣朗声说道:“我李鸣纵横江湖,结仇太多,欠的债自然也多。看样子,我是难逃过今天了。反正我只一条命,只能还一家帐。还有讨债的没有?我得拣大债主还。”
女魔王知李鸣是煽风点火,诚心想挑起恶鬼谷和烈焰帮互相磨擦,刚想出言开导,就见鬼母阴寒月已一声怪叫,插入南宫烈与李鸣之间。女魔王一皱眉,情知再说也无济于事。
果然李鸣乘机一躬身,冲着鬼母阴寒月恭恭敬敬地说道:“你老人家也来讨债了?我李鸣承认你是大债主,可不知南宫帮主承不承认?”
鬼母龇牙一笑说:“只要你承认就行了,他不承认管屁用!”
南宫烈虽气得发疯,但恶鬼谷的势力太大,自己兄弟三人已重伤两个,怎敢贸然翻脸。
哪知李鸣非得挑起这一场内讧不可,又把脸转向南宫烈,好象非常惋惜地说:“南宫帮主,看样子你真挨不上号了。”
这叫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南宫烈也是一帮之主,加上性如烈火,禁不住须眉皆张:“我不管什么大债主小债主,反正我这笔债是非先结不可。”说着,双掌一分,“斜挂单鞭”闪开鬼母阴寒月,击向李鸣的当顶。
李鸣胸有成竹,不光不还手,脚下连步眼也未移动。鬼母后发先至,一声鬼啸,两只鬼爪已抓向南宫烈的脑后玉枕穴和右肩琵琶骨。
南宫烈又惊又怒,斜着一飘身,想改弦易辙再击李鸣。哪知鬼母阴寒月如影随形,两只颤巍巍的手爪又抓向了南宫烈的要害。南宫烈一声怪叫,左掌挥出,身形暴退,气得宛如疯虎,决心用最为阴毒的暗器毒雾神针了!所以左掌一挥出,右手就往豹皮囊摸去。
哪知突然一条捷如轻烟似的淡淡人影擦身而过,而他的那只赖以转败为胜的杀人利器毒雾神针已被那人掏去。他认为必是被鬼王司谷寒以“黄泉鬼影”身法偷去,人急拼命,哪里还顾得生死得失?把朱砂掌的功力提到极限,两只手掌竟然顿呈殷红,一声厉吼,向鬼王司谷寒拍去。
鬼王司谷寒无事还要生非,哪里容得?两只鬼手已变成“饿鬼乞食”,抓住了南宫烈的两只手腕,象抛稻草人似地把火神爷抛向空中,幸得南宫烈武功精湛,半空中已卸去了抛出的力道,一连三个前翻,猛然扑到千里远、万士其跟前,挟起二人,头也不回地鼠窜而去。
女魔王侯国英身形一颤,清楚地看出鬼王司谷寒末动,偷去火神爷南宫烈毒雾神针的是另外有人。不由芳心猛跳,还认为是自己日夜渴盼的心上人、五岳三鸟中的老三江剑臣出现。
可是,就在那人临隐去的一刹那,分明发现是一个高大的身形。
由于这一分心,才没有及时阻止南宫烈和鬼王的拼搏,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就在女魔王心中怀念江剑臣,神智一昏之际,场中的情形已然大变。她真不愧为玲珑剔透的巾帼枭雄,不论什么事情,一眼即可看彻。一看目前的情形,就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已成泡影。
原来,这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和鬼王鬼母夫妻谈得很为入港。只听李鸣说道:“关于五位令徒之死,我李鸣知之甚详。不怕两位老前辈见怪,大二三五这四位高足是死在凤阳府皇陵之内,死因是行刺信王不成,毁于少林醉圣酒箭之下。四高足是在受伤脱身之后,死于晏日华之手。如有一字之虚,我李鸣甘受千刀之戮。我还有一项请求,在二位前辈没有查清真象之前,我把先天无极派第四代弟子曹玉交给二位作为人质,二位总该放心了吧?”
李鸣这一招更高。在上一次力斗恶鬼谷人众之时,他已看出鬼母阴寒月爱极了曹玉。加上老夫妻无儿无女,门下五个徒弟也死亡一空。借机叫曹玉去承继恶鬼谷的一切,就再也不怕烈焰帮的报复了。
果然,鬼母一听,首先眉开眼笑起来。
小神童更是心领神会,几步抢到鬼母阴寒月面前,甜甜地叫了一声“老人家”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老鬼母喜得心花怒放,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把小神童拉入怀内,左右端详,越看越爱。
这时的曹玉已脱去一身村童打扮,浑身疾装劲服,更衬托出他的小巧玲珑,勃勃英姿。
墨黑的头发,前发掩额,后发披肩,唇红齿白,面如粉团,浑若金童下界,亚赛玉女临凡。
鬼王虽凶恶成性,可不是糊涂人,听说大二三五这四个徒弟死在皇陵,先吓了一跳。又听说是死在醉和尚手中,知道绝不会假。至于四鬼是晏日华所毙,那倒要查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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