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盼武凤楼能闻讯赶到,一刀结果了这卑鄙小人的一条性命,以绝后患。
萧奇的脸泛紫了。看出多玉娇为了武凤楼不惜要将自己杀死,他凶性大发了!
低哼一声,左手食中两指一并,正好点中了多玉娇那口利剑的剑身,把扫来的剑荡出了圈外,右手一探,正好抓住了多玉娇的左肩。
多玉娇一声惊呼,窈窕的身躯已被萧奇扯了过去,萧奇刚想出手去夺多玉娇的剑,这时一条修长的人影,神奇地闪到了萧奇的身后,一只手掌也印上萧奇的后心要害。
笑傲五岳心神一凛,被迫放开了抓在手内的多玉娇,涩声说道:“武凤楼,你敢欺师灭祖?”他怕武凤楼勾销他的生辰八字,色厉内荏地嘶嚎了。
多玉娇一来惊魂乍定,二来又恨极了萧奇,再加上一向独断专横、胆大包天,趁萧奇屈服以武凤楼掌下之际,她利剑一闪,扎入了萧奇的小腹,怒气不解,又向上一挑,霍地一下子,给笑傲五岳来了个大开膛。
惊得武凤楼挽救不及,眼睁睁看着萧奇一声惨叫,倒地死去。只好苦笑了一下说:“公主,你把事情闹大了。”
多玉娇甜然一笑,一下子扑进了武凤楼的怀中,一语不发,只管闭上了眼睛。
武凤楼感念多玉娇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也怕火大烧身,连忙一把抱起多玉娇,施展开绝顶的轻功,扑向了多玉娇的别府。
直到进了多玉娇那座明三暗五的书房,多玉娇那两只纤手仍在紧紧环住武凤楼的脖子,武凤楼感到一阵茫然。
良久,良久,武凤楼突然感到自己的嘴唇一热,才发觉被多玉娇的两片朱唇紧紧地盖住了。武凤楼一惊,刚想闪开,猛觉多玉娇环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条玉臂越勾越紧,盖在自己嘴上的朱唇竟用力地吮吸了起来。
武凤楼木然了,魏银屏憔悴可怜的面容好像陡地闪现在眼前,他一狠心,缓缓推开怀中情焰正炽的公主。
正被爱情陶醉了的多玉娇愕然一征,她不明白,正两情融合的当儿,男方怎么会突然冷淡下来。她睁开了汪着秋水的一双大眼,含羞地望着武凤楼那陷入迷茫的脸庞,轻轻“喂”了一声说:“你怎么啦?”
武凤楼愧然地低下了头。
可多玉娇误解了,她以为武凤楼初历情场,有些害羞,一个大男子汉在自己面前羞愧地低下了头,这反而激起了她一向泼辣蛮横的野性,噗哧一笑说:“亏你还是一个凛凛七尺的英伟男儿,怎么这样没出息,抬起头来呀!”
听了多玉娇这亲热娇嗔的情话,武凤楼更羞愧得无地自容,也知由于自己的心软铸成了大错。人家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暖玉温香地让自己抱了个满怀,人家还亲吻了自己,而自己又已经有妇,此次来辽东就是为了盗取诏书以求赦未婚妻魏银屏的,为此一来,我武凤楼岂不成了见色迷性的下流之辈了。
看见武凤楼羞愧之情更深,头也垂得更低,不像是因为亲热而至于此,多玉娇好像明白了什么,一只玉手轻搭在武凤楼的肩上,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那卷诏书,再次娇嗔地“喂”了一声说:“大男子汉,你鼓起勇气,壮大胆子,睁大眼睛,看看我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武凤楼果然抬起了头。多玉娇非常高兴,把手中的诏书一下子抖开,直送到武凤楼的眼前。
武凤楼眨了眨眼睛,吃惊已极。他看清楚了,诏书上清楚地写道:“念努尔哈赤对大明皇帝一向臣服,治理辽东尚属得当,特敕封其为辽东总督,免去每年贡银二十万两。此谕。”
多玉娇不让武凤楼说话,又噗哧一笑说:“为了这件诏书,竟把你这个威震武林、雄视八荒的人物难为得低下了头!你那种袖手压服一杵震八荒、静坐克制珍珠滚玉盘、单人会四奇的豪气都到哪里去了?是因为爱我,而不忍心和满洲作对么?”
武凤楼见多玉娇出于爱自己,不惜触犯弥天大罪,替自己盗来了册封诏书,还认准自己会去爱她,这岂不是因一念之差,铸成了聚九州十八地之铁也铸不成的大错!
见武凤楼仍是呆然不语,多玉娇才察觉出味儿不对。她声音微变,问道:“我置同胞兄妹于不顾,不怕大祸临头,杀死了萧奇,诓取了诏书,实指望能为你解优,不料你反而更形愁苦,莫非是嫌我多事不成?”
武凤楼仍是呆然而立,没有说话的意思。
多玉娇的娇躯发抖了,说话的声音也微微带颤:“我知道你和我的哥哥结有深仇大怨,我哥哥也立誓非除去你不可。可我和你中间却不存在丝毫的芥蒂呀。你是我仰慕已久的英雄豪侠,我不能失去了你,我今天也不顾羞耻了,我要你亲口说出来:爱,还是不爱?”
说时,多玉娇姣美的俏脸上竟淌下了泪水,武凤楼正考虑如何用委婉的言词来讲明自己和魏银屏的关系。和不能去爱多玉娇的原因,蓦地,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武凤楼悚然一惊,目光扫处,只见满洲枭雄多尔衮亲王带着追魂刀阴世义、丧门剑阴世礼、断骨斧阴世智和他贴身的八侍卫,也就是武凤楼会过四次面的四棍八锤八个黑衣骑士出现了。
多玉娇真不愧是满洲奇女,她既敢做就敢当,怕武凤楼一下子陷入哥哥布下的天罗地网,她霍地一步,抢护在武凤楼身前,沉声说道:“深更半夜,你带这么多人闯入我的书房,想干什么?”
多尔衮脸上的肌肉一阵收缩,看了一眼站在多玉娇身后的武凤楼,反而悲狠狠地问道:“你背后站的是什么人?”
事情一旦揭穿,当面锣对面鼓地一敲响,多玉娇反而沉住气,她格格一笑说:“哥哥,怪不得人人称你为满洲袅雄,真是一点不假。对自己的嫡亲胞妹也来这一套。说到这里,又语气加重道:“他是谁?你能不认识?事情明摆着,你说这怎么办吧?”
多尔衮几乎被自己的妹妹气昏了头,他做梦也想不到贵为一国公主的多玉娇,当着自己这么多部下,竟能说出这种话来。他咬咬牙颤声说:“交出武凤楼,回介祉宫认罪,你还是我的妹妹,否则……”
不等多尔衮再说下去,多玉娇又抢过了话头:“否则就要杀无赦,是么?”
到这个时候,武凤楼不能不说话了。他抢着替多玉娇辩白道:“多尔衮王爷,请不要误会,直到你大驾光临的一刹前,公主才认出我是武凤楼,天塌下来,我武某一人顶着,千万不要冤枉了公主。”
多玉娇噗哧一笑说:“一个英俊的大男人,和一个俊俏的大闺女,深更半夜,关门闭户,想干什么?就算你武凤楼舌吐莲花,也洗不清我的名声,别人也不会相信。是懦夫,是胆小鬼,你就横刀自刎,我多玉娇马上就去做望门小寡妇。是英雄,是男子汉,快亮兵刃保护你老婆闯出去!是死!是闯!你掂量着办吧!”说完,她竟然偎入了武凤楼的怀内。
好一个刁钻蛮横、泼辣性野的满洲奇女,她拿出这一手不要紧,明三暗五的大书房可开了锅了。
武凤楼是有苦说不出,反驳已是无用了。不得已,把手摸向了刀把。阴氏三兄弟、贴身八护卫,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上,他们深知自己的主子多尔衮为了阴险,性傲好强,这些败坏满洲国威的事被人看见和听见了,说不定会被他杀之灭口。
气恼已极的是多尔衮本人,他虎目暴张,凶光厉炽,仓地一声拔出了腰刀,吼叫着说:“走了武凤楼,唯你们是问,杀!”挥刀下令,围杀武凤楼和多玉娇二人。
武凤楼心中一急,冲口叫道:“公主!快拔剑自卫!”
面对如狼似虎的众多强敌,武凤楼有点沉不住气了。可多玉娇倒好,她懒洋洋地向武凤楼怀中一贴,撒娇地说:“老婆是你的,你应该保护她,我困了。”说完真地合上了俏眼。
这下子可把武凤楼推到了火山刀尖,他不得不拔刀拼命了。
头一个上来的是断骨斧阴世智,巨形月牙斧一招“五丁开山”,劈向了武凤楼的头顶。追魂刀阴世义向三弟丧门剑阴世礼一打招呼,分左右夹攻,刀扫下盘,剑削右肩,配合五弟三路出击。
武凤楼的短刀一出招,就用上了南刀桂守时刀谱中的“三路分兵”。只听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攻来的斧、刀、剑完全被武凤楼的短刀磕开。紧接着四人八锤往上一攻。
多玉娇微闪秀目,娇声说:“凤楼,抱我闯出去,屋内狭窄,不好施展。”
武凤楼一面施展移形换位神功,连连闪避八锤的攻击,答了一声说:“孩子话,庭院中还能少得了强弓硬弩。”多玉娇在武凤楼怀中格格一笑说:“傻哥哥,我是一块最硬的挡箭牌,谁敢射死满洲的公主?闯出去!”
武凤楼两眼一亮,手腕一翻,掌中的短刀背正好砸在一柄轧油锤上,借劲一飘身,窜进了书记的东间。
多尔衮挥刀狂呼:“堵住他!”
就在阴氏三兄弟撤身退出书房时,武凤楼已用手中的短刀劈飞了东间的窗户。抱着多玉娇,一个“乳燕穿帘”飘向了院中。
一声梆子响,埋伏在外面的弓弩手刚把硬弓拉满,正想射出时,多玉娇不失时机地一声娇斥:“我是多玉娇公主,不准乱射!”趁弓弩手一怔的刹那间,武凤楼已拧身上了西厢房。等到多尔衮狞声厉喝弓弩手开弓时,武凤楼和多玉娇二人已隐身于夜幕中了。
闯出了龙潭,逃出了虎口,离开盛京好几里路,多玉娇才被武凤楼放下地来。望着神情自若的多玉娇公主,武凤楼苦笑了一下说:“凤楼连累公主至此,如之奈何?”
多玉娇毫不在乎地说:“那要什么紧,我从小性子就野,不耐宫中的死寂。父王母后驾崩之后,我就有一半时间不在宫中,你不要心疼我是金枝玉叶,只要你能待我好,我情愿随你餐风饮雪,你就放心吧!”
事情坏就坏在武凤楼没有机会和时间向她叙述自己的苦衷,所以直到现在,多玉娇还是一厢情愿地爱定了武凤楼,也认定武凤楼会真心爱她。
武凤楼要是在这个时候不怕她伤心,抛肝吐肺地向她倾诉出一切,事情也许要好一些,可生性宽厚、知恩必报的他,能在对方已抛弃荣华富贵和公主称号,又豁出性命犯上背兄随自己潜逃之际,讲出那些吗?他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吞咽了回去。
为提防多尔衮追捕,二人又继续西行,一直进入了一片山林,才停了下来。多玉娇倚树而坐,武凤楼静坐调息。
功行一周,武凤楼逐渐恢复了体力,再看多玉娇时,她已甜甜地睡着了。八月关外,山野已深有寒意。武凤楼倒不要紧,睡去的多玉娇却缩成一团。武凤楼不由得心中一软,叹了口气,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凑到多玉娇身前,刚想给她盖在身上时,多玉娇惊醒了,见武凤楼手持长衣,正作势欲盖,她心中一甜,一头钻进了武凤楼怀中,没容武凤楼轻推,就又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武凤楼无可奈何地揽住了多玉娇柔软的娇躯,把眼神扫向了山林的四周,怕多尔衮那狼狗一样的嗅觉闻出二人的藏身所在。
晓星在天,残月斜挂,阵阵山风,浸入身体。
武凤楼仗着天生的体质和修习先天无极真气功深,自然不畏寒冷,可多玉娇就不成了,她一来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几时这样荒山露宿过。困劲一过,就冻醒了,只是由于痴心苦恋武凤楼,便贴在心上人的怀中,不舍得起来罢了。
武凤楼早已察觉她醒了,见她赖在自己怀中不起;知她对自己由仰慕到会面一往情深。反正已经如此,即使勉强推她起来,又能表明什么呢。索性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一任她从自己这儿多享受一点温暖,也好让自己心安些。但他却忘记了,这只能越陷越深,最后几乎使他无力自拔。
接近黎明时,武凤楼被一种轻微的、几乎令人不能觉察的脚步声惊动了。
他身在异域,还在强敌环峙之下,自然保持了高度的警觉性,声音乍传,他就睁开了双目。只见一个怪模怪样的黑衣残疾老人,夹着两根精光四射的铁拐,闪动着鹰隼般的独目,冷漠地注视着他们。武凤楼不由心神一震,这个黑衣残疾老人太怪了,只见他枯瘦的身躯,顶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一抹溜光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塌鼻孔,豁嘴唇,左边少了一个耳朵,右边瞎了一只眼睛,左眼凶睛暴露,两腿一长一短,两臂一粗一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健全。
看到武凤楼怀中揽着一个少女,见到自己以后,光有惊奇神情,并无畏惧之色,甚至连站也没有站起来,这黑衣残疾老人的自尊心被刺伤了。因他所到之处,备受他人敬畏,即使是一门之主、一派之雄也无不如此。如今一个年轻的后生晚辈竟敢对他这等不恭,你想这还了得。他冷冷地喝道:“深山荒林,揽美潜踪,不是拐骗,定是诱奸,我叫你难逃公道。”喝斥以后,左手拐拄地,右手拐徐徐扬起。看样子,他要动手了。
武凤楼人本温和,又见对方年老体残,虽被他辱骂了几句,火气尚未激出,正想解释一下,怀中的多玉娇已被声音惊醒,猛然一睁妙目,正好听到老人那几句话,她一个贵为公主之尊的野性少女,焉能容得。乘武凤楼分神之机,一下子挣脱出武凤楼的怀抱。扬手一掌便向老人扇去,嘴中骂道:“该死的老残废,敢骂本公主,你活腻了!”
按说,凭多玉娇的身手,别说一个残疾人,就连一般较高的武林人物也逃不脱她这突然暴袭的一掌,可那老人一拐拄地,看样子连气都没提,就一下子向右飘出了三尺,还是一拐拄地,一拐扬起。
武凤楼的心凛然了,对轻功一道,他见识的多了,草上飞孙子羽的“草上飞行”,八臂哪叱袁化的“登萍渡水”,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醉和尚的“十八金刚步”,还有本门神功“移形换位”,甚至恶鬼谷的“黄泉鬼影”等等,还真投见过像黑衣老人这样原式不动、不顿身、不叠腰、移出三尺还是老样子,简直像神话中所说的五行挪移大搬运!这要换个健全的老人尚还好说,可对面这老人竟是无一处不残呀!
聪慧机智绝顶的武凤楼这回居然迷惑了。既看到老人无一处不残,竟想不起塞外黑风峡三十年前就已威震江湖的吴不残,这也是巧事。
这位被人称为无不残的吴不残,他图物贪财,受了七凶之首客文芳的厚礼,曾派一子三徒为客文芳保镖,结果落得全部铩羽而归。又听信了大徒弟三抓追魂邵一目的挑拨离间,决心出峡寻找江剑臣的晦气,恰巧和武凤楼狭道相逢。
以老怪物的孤僻自大、多玉娇的野性蛮横,武凤楼再想置身事外也不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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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发扬帮派 追魂七刀会残酋 光大师门 一招三斩败僵尸
按说多玉娇一击不中,应该明白对方的厉害诡异,可偏偏她乍历情场,心乱神迷,又怕心上人耻笑她无能,不光不知道警惕,反而一欺身又逼了过去。立手一掌,不打脸部,却劈向了黑衣残疾老人的左边肩井。黑衣残疾老人这一回更干脆,昂立如故,不躲不闪,一任多玉娇的纤掌劈中了自己的肩井穴。
说也可怜,多玉娇一招得手,被击者纹风不动,打人者却被震出好几步,甩手呼痛。
武凤楼心中一气,飘身而上,左手握住了多玉娇的玉腕,查看是否被震成了重伤。
黑衣残疾老人狞笑了一声说:“放心吧年轻人,我不会跟他一个女娃儿计较。对于你,老夫可就不想宽恕了。”
武凤楼毅然放开了多玉娇的纤手,身躯一挺,傲然问道:“你想怎样?”黑衣残疾老人独目一张,狞声说道:“叫你和我一样!”
听了这句话,武凤楼耐性再好也忍受不住了,缓缓地拔出了短刀。黑衣残疾老人张开豁嘴狞笑说:“从拔刀的手法上来判断,你是个鹤立鸡群的人,不过碰见我老残疾,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直到这时,武凤楼这才蓦地想起了塞外黑风峡的吴不残来,心头一凛,重新把刀插回原处,拱手说:“请恕晚辈愚钝,经你老点明,才认出你是吴不残前辈,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武凤楼有礼了。”
吴不残上下打量了武凤楼一番,才寒声赞道:“传言不谬,你真是年轻一代的健者,怪不得先天无极派能日益强大,更怪不得我那三个徒儿铩羽而回。你重新拔刀吧!”
武凤楼傲立不动,轻轻地问道:“你老人家真想叫晚辈也变成无一处不残?”
吴不残右手的铁拐已扬到一发即出的部位,不用嘴回答,只冷冷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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