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他经历了无数的拼拼杀杀,生生死死,不幸患了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好几次他都差点进了鬼门关。
上世纪最后一个清明节前,黑道堂主阿扁唤来梁上飞,先问他几句身体如何,又慰问他一番,接着就派他到大陆长乐市接一桩货,鼓励他要好好干,回来时给他一大笔奖金,好去美国医院里动心脏“架桥”手术。梁上飞听罢,心脏怦怦地直跳,长乐市可是他的家乡啊,那里有他日思夜想的女儿小咪。他真想长翅飞往秦一帆家,好与女儿小咪见面。
梁上飞到长乐市要接什么货呢?原来,长乐市生物医学研究所有一位叫谢天恩的老中医,一生钻研各类生物的毒性,他从毒品鸦片和砒霜中提炼出一种新麻醉剂,其毒性比海洛英要强十倍,能够杀死人体内的癌细胞,又不损伤人体其他器官的机能。虽然目前还在试验阶段,但那高于海洛英十倍的毒性,已叫世界毒枭们馋红了眼,他们岂能放过这发大财的大好机会!于是,台湾黑道与大陆黑道勾搭上了,打算把谢天恩医师绑架到台湾。梁上飞接的就是去办这件难上加难的事。
梁上飞到了长乐市,第二天就是清明节。他一夜无眠,次日清晨就上卧牛山给爷爷和师父扫墓。站在爷爷坟前,他思绪万千,痛若剜心。他想到自己本是个规规矩矩的孩子,可是迫于生计走上黑道,几十年下来他越走越黑。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梁上飞回乡要干的第一件事,竟是要去绑架同饮一江水、陌路也相识的乡亲。这如何向死去的爷爷交代呢?他长叹一声,垂下了头,他已经无力自拔了。
离开坟地,他慢慢地向山腰的一间山神庙走去。按约定,他要在这里与大陆黑道上的朋友见面,他踏进山门,见庙里空无一人,看了一下四周情况,觉得没什么可疑之处,就燃香三炷,默祈此行平安。
这时,从背后传来一个公鸭嗓的声音:“这位先生不远千里来此进香,如此心诚,神明一定会保佑你心想事成。”
梁上飞转身一瞧,不由得愣住了,他想不到回乡遇到的第一人竟是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王大督!梁上飞恶从心上起,怒从胆边生,迅速捏紧拳头,准备与对方进行生死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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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督像煮不烂的狗头,嬉皮笑脸地说道:“好,好,真是太好了。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想不到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有这样好的机会,难道我们不能成为一个道上的朋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烟盒,向梁上飞递了过去,“兄弟,请抽支烟。”
梁上飞压住气,盯着那打开的烟盒,只见里面夹有半张百元美钞。他极不情愿地从自己口袋里也取出半张百元美钞,两半合拢,正好是一张号码对接完整的接头凭证。他明白了,王大督正是自己大陆之行的合作者。
“好了,梁先生,我们合作开始吧。”王大督的笑脸变得阴沉起来,“眼下有了新情况,谢天恩这老头突然病倒了,变成了废人。你们台湾那边铁了心,已同意改把谢老头子的得意门生梁亭亭绑架过去,别看这梁亭亭是个女子年纪又轻,谢老头子的试验缺不了她,她去台湾更有价值。”王大督压低声音郑重地说:“你明天在宾馆等我的电话,明晚行动,从海上走,你先联络好接应的汽艇。”王大督说完,盯着梁上飞布满血丝的眼睛,梁上飞也盯着他,似乎要从他那多变的眼神里,看出当年的民兵队长如何变成了一个今日黑道上的人物。蓦地,王大督喊一声:“有人!”便从边门消失了。
梁上飞侧身藏进山神像后,只见从山神庙大门进来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女,她面对山神点燃了三炷香,口唇在噏动着,只是不知她念的是什么祷告词,梁上飞又偷看了她几眼,心中一个激灵:这姑娘?……唉,我的小咪如今也该长成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四
趁着还有一段空闲的时间,梁上飞到卧牛镇去和自己的女儿见面。在秦一帆家,当他看见进来一个身穿警服的女子,心中不免一惊。细瞧之下,发现她就是到山神庙烧香的那个少女,他疑心自己被大陆警方盯上了。当秦一帆说出这个女警官原本就是自己的女儿时,一阵剧烈的心跳,让他带病的心脏感到一阵阵的难受,伴随着一种充满矛盾的复杂情感,他决定现在还不能认这个当警察的女儿。
梁上飞向女子介绍自己:“我是你父亲儿时的朋友,你叫我梁叔就好了。”
“梁叔,”女子叫了一声,接下说,“我叫秦可迎,你也跟我爸爸一样叫我小咪吧。”
秦一帆似乎明白了梁上飞的意思,但他更乐于拉近他们父女的感情。他说:“小飞,你回来太巧了,明天是小咪24岁生日,今天我们有幸重逢,又遇上这个大喜的日子,你当年留下的那件礼物,我还是让你亲手送给我的小咪做个纪念吧。”秦一帆从房里拿出当年梁上飞给他的那只玉镯,宝物依旧绿得透亮,中间游着的一尾金色的小鱼,比当年来得更加活泼可爱。
梁上飞接过宝物,激动地把玉镯套上秦可迎的右手腕,瞬间,他的手颤抖了,一种失望和受骗的感觉撞击着他的心脏,心跳一阵紧过一阵,他脸色发白,几乎要晕倒过去。秦可迎见状赶紧扶他靠在沙发上。梁上飞从口袋里取出救心丸,吞下两粒,才缓过神来。
梁上飞闭目静息,可脑子还急速地旋转着:我的女儿小咪掌心有一颗红痣,而秦可迎竟没有。难道红痣会是因年龄的增长而消失?不然这秦可迎就是个假冒的小咪!他多年混迹在黑道上,深知人心叵测,处处有陷阱。为此他感到恐惧,他一时想不出一个应对的办法,他的心仍在强烈地呼喊:“小咪,我的小咪在哪儿呢?”
梁上飞到底昏过去了,待他醒来时,已是傍晚。秦一帆说,刚才请了出诊医生,医生交代让他千万别激动。梁上飞叹口气,说:“老毛病了,让你多担心。”两个老朋友又谈了一番别后的各自生活经历,秦一帆告诉梁上飞明天是秦可迎的生日,他要安排父女相认。梁上飞坚决不肯,他没有说出对秦可迎掌中没有红痣的疑惑,只是无奈地说,可迎已经有你这样一个好爸爸,我怎么忍心让她知道还有一个做贼的父亲,还有一个背叛丈夫、遗弃女儿的母亲!秦一帆听了,只好表示另找时日。梁上飞的神情十分沮丧,他说要回市里宾馆休息,明天还有一笔生意要谈,要准备准备。秦一帆叮嘱他要保重身体,并转告他刚才可迎临走时留下一句话,梁叔有困难,她会提供帮助的。
五
梁上飞又一夜难眠。第二天傍晚,王大督来电话叫他到古炮台等候。王大督开一辆工具车将他带到了一个竹林深处,走进一座爬满青藤的小洋楼。在一间阴暗的卧房里,王大督倒了两杯白兰地,举杯说:“为我们合作成功干杯!”梁上飞冷冷地回一句:“留到台湾再干吧。”“说得对,那我们开始行动——”王大督狡黠地斜视他一眼,“梁先生,先看一出戏吧。”
王大督打开电视屏幕,从外面摄像头传来了画面。画面是一间客厅,两个女人坐在一张圆桌旁。一个青春正茂,端庄而美丽;另一个徐娘老矣,故作风骚。只见那个中年女人举起酒杯,拿腔拿调地说:“亭亭,妈与你饮一杯酒吧,今天是你24岁生日,妈祝你永远像今天这样开心。唉,我女儿命苦,你从小没爹,我又为生计东奔西跑,没能尽心照顾你,实在抱歉得很。现在妈年纪大了,你出息了,母女俩应该常在一起,享一享天伦之乐了。”那个叫亭亭的女子很爽快地喝下了一杯,又把杯子斟满了酒,感触地说:“我们母女难得在一起,妈,不说这些伤心的话了,再来干一杯吧——,我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就挑明吧,妈开的美容院名声实在不雅,还是关了的好。女儿现在有工作,可以养活你。”那个当妈的沉吟了一下,大笑起来,“哎呀呀,真是知妈的心莫过于女儿,妈早不想赚那脂粉钱了,你说关,妈明天就把它关了,来,我们痛痛快快地喝酒。”
屏幕上的人物引起梁上飞的注意,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半老徐娘就是背叛他的原配妻子花茹英,他猜想年轻的女子,一定是他的女儿小咪,今天恰好是她24岁生日,可是她和秦可迎之间谁是我的小咪呢?梁上飞按捺不住了,他逼近王大督,质问:“你导演的是一出什么戏?那个亭亭是不是我们要绑架去台湾的女子?她到底是谁的女儿?”
王大督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亡命海外,我蹲了十年大牢,谁知道呢?梁先生,过去的事让它过去算了,你现在该关心的是怎样把这个亭亭姑娘请到台湾去。”
说话间,梁上飞看到屏幕上的亭亭摇摇晃晃,最后昏倒过去了。花茹英摇了几下女儿的肩膀,面向屏幕做了一个手势,王大督随即关了电视。
这时,梁上飞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他无法忍受这出母亲出卖女儿的丑剧。他充血的眼睛狠盯着王大督,厉声喝道:“带我去见亭亭。”
王大督打开一扇壁柜的门,示意梁上飞钻了进去,二人经过一间储藏室,他又推开一扇暗门,就到了刚才屏幕上显现的那间大客厅。
王大督叫一声:“台湾客人到!”梁上飞一眼就认出他的妻子花茹英,不由心中一震,他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了花茹英的衣领,怒骂道:“贱货,让你多活了二十几年。快说,你把小咪弄到哪儿去了?”
“哎呀,二十多年没见面,也不客气一些。告诉你吧,她就是你的女儿小咪。”花茹英镇定自若,回答得很干脆。
“胡说,她怎么会是小咪?”梁上飞怒目相向,又一次追问。
“哈哈……”花茹英一阵狂笑,拨开了梁上飞的手,坦然地说,“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当年你把小咪寄养在小竹村,你没料到吧,我就跟在你后面,我用从孤儿院偷来的一个女孩,人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换回了小咪。她真的是你的女儿。上飞,她还姓梁呀,你怎么一点也不顾念我是怎么含辛茹苦把女儿抚养长大的呢?”
梁上飞明白了两个小咪的来龙去脉,但又担心被花茹英捉弄。他上前举起那个年轻女子的右手,掌中现出一颗红痣,是小咪!这时他不由得热泪盈眶,深情地抚摸着女子的手心,长叹一声:“小咪,你太不幸了,你不该有我这个终生漂泊流浪的贼父亲,也不该有你这个寡廉鲜耻的贼母亲。你是被父母无情地遗弃、出卖的孩子!”说着转身冲着花茹英喊道:“快拿解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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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亭亭睁开眼睛,缓缓醒过来了,只见她双眼挂着泪珠,神色怆然地说:“你们忘了我是干什么职业的,几滴迷魂药是迷不倒我的,我是一个终日与毒品打交道的人。我了解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真的,有时我倒愿意长醉不醒,可我却偏偏在迷梦中醒着,今天我算是看到一出人间最龌龊的丑剧。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贼爸爸,还有一个贼妈妈,还有一个老毒枭、害人精!你们居然联手包办,要把我劫持到台湾去。在你们眼里,我成了能变为大捆大捆美金的毒品,我还能对你们说什么呢?”
梁上飞的心怦怦直跳,当女儿已完全明白做贼的父亲要绑架她时,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向久未谋面的女儿表述一番自己的负疚心情?只有不知羞耻的花茹英凑上前去,叫声:“哎呀,亭亭,你误会了,你父亲从台湾回来不容易,我们一家人算是团圆了,你还是辞职吧,咱们一起到台湾去求发展,那儿有你的事业,有你的美好生活呀!”
王大督不耐烦地推开花茹英,牵着亭亭的手说:“亭亭姑娘,时间不等人,我们已经谈好条件的,我会按承诺照顾好你,我们还是动身吧!”
亭亭发现自己双手被王大督铐上手铐,手铐焊接着一个小匣子,她愤怒地责问:“你这是——干什么?”
王大督阴冷地说:“这小匣子里装的是烈性炸药,遥控器在我手里,你还年轻,我想谁也不愿意自找死路吧。”
花茹英生怕亭亭闹起来,赶忙从旁劝慰道:“亭亭,听话,为大家好,你就委屈一会儿吧!”
王大督急不可耐地接着说:“花茹英,还是先委屈你一下,你不用去了!”他拿出一只特别的口罩,蒙住花茹英的嘴鼻,转眼间,花茹英便如掏空的沙袋一般,瘫软了下去。
事态的急剧变化,惊呆了亭亭,她只好屈从跟随,而梁上飞明白在尔虞我诈的黑道上目的要原谅手段,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原来,王大督害怕自己半路被抛弃或被杀害,他先用炸弹控制了亭亭,并甩掉了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花茹英,由他来掌控主动权,进而让台湾来的梁上飞明白自己的处境,把他推到配角的地位,再押上他亲生女儿做人质,这样驾驭这个老冤家就轻松多了。而梁上飞因事关自己女儿的命运,又处在黑道堂规的控制下,他只能怒形于色,而不敢轻易采取行动。
“走!”王大督斜视梁上飞一眼,把亭亭推出了房门。
由王大督带路,三人走出小洋楼,透过漆黑的夜幕,王大督仿佛嗅出了什么味道,惊恐地低叫:“回去,我们可能被警察包围了!”
退上二楼,王大督拉上所有的窗帘,提着枪,咬着牙,像一头困兽在打转。他知道硬冲出去是不行的,在屋里转了几圈,他像是有了主意,也不与梁上飞商量一下,忽地拉开一扇窗帘,如做戏一般,很随意地向外开了两枪,然后对外嘶哑地喊道:“你们听着,亭亭身上已绑着炸弹,你们胆敢冲上来,我就让这楼房里的人都见阎王爷去!”可是,这一切没有引起窗外边一丝反应。黑夜静得可怕。
王大督长吁一口气,有意地摆弄着手中的遥控器,边走边说:“我要投石问路,即使警察来了,无非就是一起上西天罢了。我要让他们打电话来同我谈判,如今大家都捆绑在一起了,要生要死看着办!”他瞥了一眼梁上飞,“老弟,嘿嘿,咱俩就一路走到黑吧!”
梁上飞心越跳越厉害,王大督的独断独行,让他产生了一种虎落平川被犬欺的愤怒。他捏紧拳头,逼近王大督。他真想狠狠地揍他几拳,不过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骂道:“王大督你这老混蛋,你要听我的!赶快打开亭亭的手铐……”
就在他们怒目相向的时候,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接着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屋里的气氛更紧张了,王大督慌忙挟着亭亭闪躲在大沙发后面,喊道:“你们再不退下,我要引爆炸药啦!”可是,许久竟没人应答,屋里又恢复了沉静,只见门外伸进一只脚,一看是躺在地上的花茹英无力地用脚顶开了房门。
原来花茹英被王大督的手下药昏后苏醒,挣扎着从楼梯爬上二楼。她因流血过多,趴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王大督有气无力地骂道:“王大督,你太狠毒了,老娘为你抛夫别女,为你偷盗、卖身、贩毒……你被警察追得无路可逃,老娘又献出了自己的女儿,骗她跟你一起逃到台湾去,想不到你……你这人不得好死!”她目视着女儿,喘着大气说了最后一句:“亭亭,你本不该这样,妈也是没办法的……”话没说完,她就咽了气。
看着花茹英趴在地上不动了,亭亭悲痛至极,她真想扑过去抱起妈妈,可是她不能,她已失去自由,面对这血腥的场面,一腔怒火陡然喷出:“王大督,你还有一点人性吗?你就让我妈这样躺着吗?”王大督听了没吱声,随手抓起一床被单盖住了花茹英。
空气仿佛凝结了,屋子里的人仿佛也僵住了。此刻,电话铃声响了,是警方来谈判的,经过讨价还价,王大督答应保证亭亭的安全,由警方提供一辆三菱面包车和一个驾驶员,让王大督他们离开此地。
王大督好像很满意谈判的结果,他走到梁上飞面前,悄声地说:“梁先生,为了大计,请你宽容,到台湾后,兄弟一定负荆请罪。现在我们已到生死关头,还是同舟共济吧,你们的汽艇能准时接应吗?”梁上飞强忍住满腔的怒火,话语冷冷的:“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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