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乡长见没费什么周折便收了1000元钱,心中一欢喜,回头便对身后的大梁说:“今儿个天冷,你给弄条狗怎样?咱忙完活热乎乎地喝上两盅。”
  “好,好,我待会就去村里转转。”大梁对上级领导的吩咐一向言听计从——尽管他常常是打掉牙往肚里咽。
  吴乡长等人从梁有柱家出来,很快就拐到了周大鹏家。周大鹏去年安葬了老母,媳妇常年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全家人只靠周大鹏一人种地养家糊口,家中只有安生度命的300余元钱。刚才村里的大喇叭一喊,周大鹏便知道是“鬼子进村了”,他只得先上村东头的大舅家中借了400块钱,余下的300元正愁着没着落,吴乡长一伙人便来到了家中。“乡长,俺手中只有这700块钱,剩下的300块您缓俺几天,等开春信用社发放农业贷款的时候,俺再补上。”周大鹏手捧着钱,用叫花子讨饭般的口气恳求着吴乡长。“不行!土葬罚款的钱不能缓,如果我这儿给你开了头,其他的人家都该让缓了。你不是只差300块吗,去外面借一借吧,争取下午5点前把钱交清。”吴乡长疾言厉色,他把周大鹏手中的700元钱接过来交给乡财政所的小张,然后回头对二黑道:“院子里的那头毛驴足值300块,你先把它牵到村委会去。”吴乡长进院时早就瞥见了周大鹏拴在院子西边的那头黑毛驴了:“如果下午5点前钱还交不上,我们只好卖驴肉了。”
  “乡长,这驴您可不能牵啊,俺地里全指望着它干活呢。”周大鹏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闻听吴乡长的话,赶忙拦住吴乡长哀求。
  “不行,驴必须牵走!”吴乡长的语气冷得像铁。
  刘秀川见周大鹏实在可怜,禁不住帮他说了话:“乡长,咱就先缓他一缓吧,这驴我看就先别牵了。”
  吴乡长把眼一瞪:“不牵驴,他欠的300块罚款你给补吗?亏你大小还是个领导,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刘秀川被吴乡长没头没脸地训了几句,再也不敢多言。驴最终还是被二黑牵到了村委会。
  土葬名单上的第三户人家是位名叫刘二佳的寡妇。刘寡妇的丈夫半年前因车祸去世,她把丈夫安顿入土后,自然也就成了罚款对象。刘秀川刚才被吴乡长剋了几句,心中一直憋得慌,低着头稀里糊涂竟跟着大梁走在了吴乡长的前头。他刚一进刘寡妇家的院门,只听“哇呜”一声,感到腿肚子一疼,回头一看,见是一条黑狗,咬住了他的裤腿。他立刻倒踢一脚,黑狗这才松开口“汪、汪、汪”地吠叫起来。众人急忙将狗打开,刘秀川进屋将裤腿掀开,发现腿肚子上已落下两个黑紫色的狗牙印。“这狗从来不咬人的,今儿个不知是怎么了。”刘寡妇见刘秀川被自家的狗咬伤,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赶忙从水缸里舀了瓢清水过来,为刘秀川清洗伤口。刘秀川连连说道:“不碍事,不碍事。”
  “刘二佳,你家的土葬罚款准备好了吗?”吴乡长见刘秀川没什么大事,便将话直奔主题。
  “俺家穷,一分钱罚款也拿不出来,您看着俺家里什么值钱就拿什么吧。”刘寡妇对于乡干部进家来“扫荡”,早已习已为常,她干脆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凭你们处置。
  吴乡长听刘寡妇如此一说,知道是遇上了真正的“钉子”户了,便再不答话,只是在屋里四处张望。然而刘寡妇所住的三间破土房,除了西屋有两麻袋新打的玉米外,屋里还真是穷得再找不出值钱的东西来。吴乡长只得从屋内又转到了院里。他东瞅瞅,西看看,最后目光盯住了圈里的三只大肥羊。“没办法,我们只能牵你的羊了。”吴乡长转过身向站在一旁的刘寡妇道。
  刘寡妇一声不吭,只是两眼望着苍天,淌下了两行泪水。望着眼前的情景,刘秀川的心里也在流泪,但他咬紧牙关一句话也没有说。临出门,那条黑狗又从狗窝里蹿出来,对着牵羊的乡干部“汪、汪、汪”地吠叫起来。吴乡长看了眼黑狗,然后向大梁使一眼色,大梁立刻心领神会。他回头向刘寡妇道:“你那三只羊顶多值900块钱,不够罚款的,这只狗顶上100块,也牵走,这事就算了结了。”
  此时,刘寡妇的泪似乎已经流完了,她站在那里像个傻子似的依旧一言不发。刘秀川实在看不下去,等众人走后,他从自己衣袋内掏出200元钱,塞在了刘寡妇手中。
  “大兄弟,你这是……”
  “是我送给你的,你收下吧,这钱干净。”
  “大兄弟!”刘寡妇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情不自禁地流着眼泪……
  吴乡长在黑石头村“扫荡”大获全胜,不但罚款任务全部完成,而且还品尝了美味的黑狗肉,真是开心极了。傍晚,吴乡长带人回到乡里后按以往的老规矩,又找人玩起了麻将。夜半,吴乡长正玩得起劲,忽听外面有歌声传来:“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这大冬天深更半夜的谁在外面瞎嗥呢,吵得人连麻将也打不好。吴乡长几个人赶忙从屋里跑出来观看。月光下,只见刘秀川光着脚全身只穿一个裤头正在大院里转圈瞎跑,周围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向前进,向前进……”
  吴乡长见状立刻上前拦住:“小刘,你疯了吗?这成何体统?快给我回去!”说着便拉住刘秀川的胳膊往宿舍拽。但他只拽了一下便被刘秀川低头狠狠地咬住了手腕。“哎哟。你他妈怎么咬人呢?”吴乡长一耳光掴在了刘秀川脸上。刘秀川一时被打得松了口,但他却像狗吠似的对着吴乡长“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天啊,刘秀川一定是被狗咬后得了狂犬病!“快来人,快把他制住。”吴乡长吓得急忙大喊。
  众人一拥而上,很快将刘秀川摁住。但刘秀川嘴里仍一个劲不停地唱着,叫着“向前进,向前进——汪汪——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汪汪……”
  吴乡长的手被刘秀川咬得流出了血。据说凡得了狂犬病的人,只要开口咬了人,被咬人也会跟着得狂犬病,而且是无药可治,几天后就会吹灯拔蜡。眼下,吴乡长被咬,这怎不让他毛发倒竖呢?“小谢,快,快开车送我上县医院。”吴乡长吓得尿了一裤子,但他还清楚得赶紧去医院治疗,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然而等到了县医院,各项检验结果出来后,吴乡长才明白原来是虚惊了一场——他的体内根本没染上狂犬病毒。
  吴乡长回到乡里,发现自己办公桌上有人给他留了一封信:
  吴乡长——汪汪!
  你在黑石头村的所作所为,我实在不敢苟同——汪汪。村里的百姓那么穷、那么苦,你还要那么胡作非为,不但拉驴牵羊,还把我打死,剥我的皮,吃我的肉,你的手段是多么残忍,无法无天啊——汪汪。昨夜,我借刘秀川的口咬你一口,只不过是提醒你一下,今后不要再那样欺负百姓了,否则,你将受到党纪国法的严厉制裁,决不会有好下场——汪汪!
  黑狗即日
  吴乡长一口气把信看完,浑身禁不住打起了摆子。这封信虽说是以狗的口气写的,但字迹分明出自刘秀川之手。这刘秀川到底是真得了狂犬病,还是假装得了狂犬病?如果真得了狂犬病,他为何说的是人话?如果是假狂犬病他为何又吠叫不停?吴乡长实在搞不清楚了。他出屋去找刘秀川,却发现刘秀川早已不知了去向……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4月TOP 《故事林》

>>> 2005年第7期 你妈没病作者:张长公字体: 【大 中 小】
  金忠孝做房地产生意发了大财,房子买了好几套,轿车也有好几辆。这天,他做了个梦,梦见爸死了,自己拉着妈的衣襟哇哇痛哭。他一觉醒来,心里惴惴不安,想着10岁死了爸,妈好不容易把自己养育成人,现在自己有的是钱,要啥有啥,妈还在乡下,我如何对得起妈呀!
  第二天,金忠孝开了车,风驰电掣地赶到乡下,进了门,报喜似的说:“妈,我接你去城里享福。”
  金大妈66岁,吃得下做得动,忙时下地,闲时串门,日子过得很滋润。她说:“忠忠,妈在村里过得很好,只要你在外平平安安让妈放心,就等于让妈享福了。”
  “妈,我已是大老板了,你有啥不放心的?放心了等于享福,让人听了不是笑话?”金忠孝说着,不管老娘同意不同意,硬把老娘推进轿车,开了就跑。金大妈在车里就像腾云驾雾似的,头也晕了,胸也闷了,五脏六腑像要裂开似的,没多久就“哇”的一声吐了,金大妈难过地说:“快让我下车,忠忠,你不是让妈享福,是在让妈吃苦呀。”金忠孝说:“妈,晕车呕吐是正常的,习惯了,叫你吐也吐不了。妈,你再熬熬。”说着,加足油门,把车开得飞快。
  进了城,七转八弯,车在一幢高楼下停了,金忠孝扶着妈下了车,进了高楼,金大妈昏昏沉沉的,看看眼前的人,都是陌生的,屋子里富丽堂皇,金大妈有气无力地说:“忠忠,你把妈带到什么地方来了呀?”
  金忠孝说:“妈,小时候你对我说,有钱人住高楼大厦,上下电梯,出门轿车,过天堂一般的生活。妈,现在儿子有钱了,你也享受享受天堂的生活。”
  金大妈感到浑身不自在,长叹一声,跌坐在沙发上,却发现那沙发软绵绵的,半个身子都不见了。坐了一会,她渐渐地感到腰背酸痛了,哪像家里的木凳桌椅坐上去踏实!金大妈坐也坐不是,站也不是,好容易到了晚上,金大妈上床睡了,这床比沙发还软,一躺上去,软得一抖一抖的。金大妈翻来覆去怎么也合不上眼,突然想起小保姆就睡在旁边的小房里,她睡的是木板床,金大妈下了床,敲着小保姆的门,小保姆一骨碌爬起来,慌忙问:“大妈,啥事呀?”
  “和你换个床睡。”
  “不行,不行!”小保姆的头不停地摇着,害怕地说,“金老板知道了要骂我的。”
  金大妈说:“我是金老板的妈,你听我的。”
  “不不不,”小保姆说,“金老板要我像贵宾一样服侍你,你睡了木板,金老板要赶我走的。大妈,求求你,给我口饭吃,睡到自己的床上去吧……”
  过了两天,儿子来看望她,带来了人参、蜂皇浆、脑白金……一进门就问:“妈,这两天过得怎样?”
  金大妈耷拉着脸说:“忠忠,你还是让妈回去吧,妈想家。”
  “哈哈哈,”金忠孝大笑起来,说,“妈,你一大把年纪了,儿子让你到城里来享福,你想啥家呀?妈,住上一阵,叫你想也不想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大妈愁眉苦脸的一天比一天难受,金忠孝回到城里的家,对老婆说:“敏珠,我妈来城里好多天了,你去看看她。”
  敏珠鼻孔里“嗤”了一声,说:“你烦不烦呀,你去看了不够,还叫我去!”
  金忠孝大怒,指着她的鼻子说:“我把妈接来,我另买房子,另请保姆,叫你去看看也叫烦?烦什么,你说!”老婆见丈夫发火了,只好说:“我明天去,明天去总行了吧?”
  第二天,敏珠牵了条狗,懒洋洋地去看望婆婆了。她进了大楼,走近婆婆家门口,只听嘁嘁嚓嚓,屋里像有不少人,进屋一看,乡下的老太老头来了一大群,椅子上沙发上都坐满了人。敏珠牵着的狗,见了一屋子陌生人,“汪汪”吠叫,金大妈认出来了,这不是儿媳妇吗?她忙站起来,端过凳子说:“敏珠,坐呀,快坐呀。”
  狗还在不住地吠叫,敏珠踢了它两脚:“叫什么叫!”
  当着众人的面打狗,不是不欢迎大家吗?屋里的人一下子脸上失去了笑容。金大妈说:“妈田里种的瓜果杂粮熟了,他们给我送来。”敏珠看着地板上堆着玉米、土豆、山芋,她皱皱眉说:“妈,这些东西你叫他们送来做什么?现在只要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说着,拿出一块巧克力给狗吃。屋里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经历多了,听话听音,这不是嫌我们乡下人吗?还当着大家的面给狗吃巧克力,把我们看得不如她的狗!金大妈怎么有这样的儿媳妇?“呸、呸”有人愤愤地吐了口唾沫,站起身就走,一人一走,大家跟着走,金大妈百般挽留也没有用。
  金大妈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终于忍不住伤心地痛哭起来。就从这一天起,金大妈不吃不喝,只嚷着要回家。金忠孝感到十分纳闷,儿子这儿的生活条件这么好,她回乡下去干什么呀?莫非妈有了老年痴呆症的先兆?金忠孝请了市里最有名的马医生来给妈看病,马医生看了半天,什么病也没看出来,只对金忠孝说了一句:“你妈没病。”
  金大妈伤透了心,觉得在亲人眼中,自己已是不正常的人了,还能找谁说话去?她猛地想起了村里的土律师杨三仓,对,叫他给我打官司!她打通了电话,杨三仓问她,是你自愿到城里去,还是儿子强迫你去的?她说是儿子强迫的,杨三仓说,这也是虐待罪,可以到法院起诉。
  金大妈起诉起儿子来了,金忠孝收到法院的开庭传票,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到了法庭,一开庭,律师杨三仓一五一十,诉说金忠孝硬把他妈接进城里,从金大妈晕车呕吐到腰酸背痛日夜睡不好,连村上的乡邻来看望,也给儿媳妇气走,身心受到很大伤害。律师说一句,金大妈点一下头,金忠孝却听得抓耳挠腮,满腹委屈地说:“法官先生,我是想让妈过幸福生活的呀……”
  法官问他:“幸福是什么?”金忠孝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法官对他说:“幸福是遂你妈的愿,你妈要回去,回去就是幸福;你妈想你了,你去看她就是幸福;你妈病了,及时给她医治也是幸福。你妈不想要的,你硬给她,这叫什么?这叫让她受罪!”
  金忠孝听着法官的话,又看看妈,妈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懂得该如何孝敬妈了……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4月TOP 《故事林》

>>> 2005年第7期 对手作者:刘和平字体: 【大 中 小】
  张金贵是个独往独来、手段高超的扒手,在成渝线贼伙中出了名,人称他“四眼”。这天晚上,他西装革履,肩挂高级黑色皮包,头发梳得光亮,鼻梁上架副平光眼镜,在资阳登上成都至重庆的96次列车。
  四眼上车后,贼眼溜溜地一边走动一边寻觅目标。他来到9号车厢,在一位留平头的青年座位旁停下,取下肩上皮包放到行李架上,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对平头青年和气地说:“小兄弟,劳你让个座位,好吗?”
  平头青年似乎没什么反应,木讷地看了他一眼,屁股朝里挪了挪。张金贵说声“谢谢”,便紧靠他坐了下来。
  平头青年长得很矮,皮肤黝黑,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服,左边腰部衣袋鼓鼓的,四眼早就盯上了。这时,车上小货郎车推了过来。四眼要了包“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平头,自己也吸上一支,便与平头拉起呱来。四眼知道平头姓李,比他小两岁,在成都一家建筑工地打工。平头也知道四眼是大学研究生毕业,在成都一家合资企业做部门经理,这次到资阳办事准备回重庆。两人似乎很亲热,还交换了手机号码,并约定下次返蓉时找对方玩。眼看小货郎车又推过来,平头欠身从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票,拈出一张5元票面,准备买烟。四眼见了忙指着桌上的“红塔山”说:“不用买了,你们干体力活的挣钱不容易,抽我的吧!”平头说:“哪怎么行?尽抽你的不好意思。承蒙老哥你能体会到我们干体力活的挣钱不易,我谢谢了!”平头说着推开四眼的手买了包两元的“小南海”,抽出一支递给四眼说:“委屈你抽支孬烟!”
  四眼本想不抽这种烧嘴辣舌的低档烟,可他又不得不佯装高兴的样子抽着。他已看出这个平头小子是个把大钱藏在贴身处,把小钱留着零用的农民工。那鼓鼓的腰包,肯定有大货,于是,他决定不去惊动他。但平头青年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对腰包防范得很严,手始终不离胸前左右,让四眼无从下手。两人都装着若无其事,抽烟闲聊着。
  四点过后,车上的旅客差不多都进入梦乡。四眼也假装欲睡,打哈欠,伸懒腰,耷拉下眼皮。而平头上趟厕所后,也将头埋在肘弯里,打起了呼噜,只是另只手却始终按住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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