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的确实不止我们三人,现在我让他们出来和三位见见!”
坏都坏在武林三狂虽对无情剑所警惕,终错认她身为峨嵋大派的掌教夫人,不会过分地阴狠坏毒,所以一任她说出“现在我让他们出来和三位见见”时,还是一无防范。
这就给事前暗奉无情剑秘令偷袭的无垢、无尘和四如狂徒以可乘之机,一从假山之顶、二自假山两侧蓦地蹿出,扑向了武林三狂背后。
尽管武林三狂艺业高超,也不能违背江湖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规律。登时之间,医、卜二狂的后心上,分别中了无垢、无尘的凌厉一掌。
最重的要数书狂,竟让四如狂徒一刀扫开了软肋,身影一晃,几乎栽倒。
好个蛇蝎美人冷酷心,趁三名爪牙一击得手后,低喝了一声:“上!”偕同峙立自己左右的冷凝霜和薛子都二人夹攻上去。
可叹头一个倒毙在地的,竟是心地仁慈、济世活人的医狂纪世人。
卜狂周知机一见二哥惨死在地,硬用身子接了无尘和尚一掌,并把泛到嗓子眼的一口鲜血咽下去,换来一霎时机,一招怀心腿,撩入无尘和尚的裆中,与这位四大不空的贼和尚一同咽气了。
书狂金似土一见生死与共的俩拜弟,具皆先己而逝,后背创伤再重也不肯顾及,奋力一招虎拒柴门,迫退了四如狂徒屠四如,招出神猿摘桃,正好叨住无垢向尚的右腕。
适巧从侧旁掩至的无情剑娇躯一拧,反手一招流星倒泻,扎向书狂。
书狂右臂一引,用顺手牵羊正好拿无垢的庞大躯体当成了盾牌,变成为螳臂当车。
书狂金似土所以如此,是认为你无情剑心肠再黑,再狠下心来杀我灭口,总不能连自己的属下都不顾。只要抢得一步先机,我就能乘机先震死无垢,然后再和你冷酷心同归于尽。
哪里料到,心如蛇蝎的无情剑为能乘机除掉书狂,不仅绝无收剑撤招之意,反倒斜欺一步,够上了尺寸,将手中剑一改而为赶浪推舟,喷射寒芒的青霜利剑,除将无垢刺了一个透心凉外,由于剑长三尺二寸,也深深地扎进了书狂金似土的心窝。
转瞬之间,横尸五人。就让无情剑再悍不畏官,也绝对不敢停留。银牙一错,决心连无垢、无尘两僧的尸体都不收殓,就率领冷、屠、薛等三个年轻人离开了许昌。
冷酷心是何等样人,见三人半晌不语,知他们对刚才的事有些不以为然,故意长叹一声说:“金似土的武功,为武林三狂之冠。况他家资巨万,乐善好施,江湖上受其恩惠者不少。如容他逃出手去,远则贻害无穷,近则危及咱们。我才不得已而出此下策。现在我决定把人分为两拨,头拨是霜儿和子都,限你们七日内赶到湖南岳麓山,想法找到铁血红颜索紫凤,好跟八爪毒龙索梦雄会合,然后同往南岳衡山,我和屠贤侄一道去召集岷山两恶和青藏三凶,以作后援。此举务以除掉千里空、屠去魏银屏为目的,好能让武凤楼这条大鱼自己钻进我张开的肉中。”
听得四如狂徒精神一振说:“如此说来,策划吴氏两兄弟和瞎眼毒婆史大翠出关去投靠多尔衮,也是夫人在幕后……”
不容屠四如向下再说,无情剑就说道:“不如此,江剑臣怎会彻底与朱由检决裂!”
听得屠四如眉飞色舞,听得薛子都暗暗吃惊,但又不敢形于词色。
限于七天必须赶到的严令,连冷凝霜都不敢再行耽搁。下午赶到石榴镇,选购健马两匹。第三天中午,就纵马驰入了武汉三镇。
人虽尚能坚挺,马早委顿不堪,月下逍遥薛子都暗暗高兴。
冷凝霜无可奈何,只好找店打尖,以便重选良驹,再上征途。
共进午饭之后,一心想亲近芳泽的薛子都正想伸手去搂冷凝霜,冷凝霜迫于姑妈严谕,不得不和他虚于委蛇,秀目一眨,先拿香肩碰了薛子都一下,然后嫣然一笑说:“小妹首次来汉,想借机一览大江风光,不知二哥可肯陪我?”
也是合该有事,薛子都迷恋无肠龙女的程度,确已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对冷凝霜所说的话,哪敢一句不听!默默地随在她身后,登上了峙立在龟禹功矶上的晴川阁。
这座与黄鹤楼隔江相望的巍巍高阁,系汉阳太守范子箴所建,为取唐代大诗人崔颢在“黄鹤楼”诗中的“晴川历历汉阳树”之句,命名晴川阁。因它飞阁层轩,规模宏敞,又有“层台高阁暮云平”之赞。
突有两个面貌狰狞、形象怪异的麻衣老人,年纪都在半百以上,一年瘦骨嶙峋,一个弯腰驼背,正好从晴川阁的顶层下来,双方正好走个对面。
月下逍遥眼尖,认出两老人乃是自己的两位族舅,连忙上前,口称“舅父”,跪倒在地。
无肠龙女眼珠一转,也随之口称:“二位舅父在上,孩儿有礼!”说完,还真儿巴经地福了两福。
开始,薛子都还真怕冷凝霜为人冷傲,看不起自己这两个出身绿林的江洋大盗舅父。见状心头狂喜,就想开口给双方引见。
无肠龙女早极为恭敬地说:“如果孩儿没有认错的话,两位老人肯定是纵横湘、鄂、赣一带,素有钢羽、铁翎之称的公冶前辈。”
套一句三国演义的话说,薛子都确是“燕雀焉知鸿鹄志?”无肠龙女所以这么吹捧和巴结钢羽公冶闻音和铁翎公冶解语,确是别有用心的。这两个盘踞湘、鄂、赣一带绿林大豪,和江湖三残之师赤松上人渊源极深,特别是和三残的二师叔紫竹居士艾紫竹相交更厚。两年前恃技狂傲,曾自告奋勇替三残兄弟去帮拳,对付化名刘月卿的侯国英。
不料,沿江追至乐山脚下,方才赶上弃舟登岸的女魔王,被她用义父神剑醉仙翁马慕起亲传的龙蛇八剑,削去老大钢羽公冶闻音一截头发,并刺穿老二铁翎公冶解语的肩井和左胯,所幸女魔王临时手软,没肯赶尽杀绝,就罢手收剑而去。
经此惨败,钢羽倒不愧为铁骨硬汉,自认失败;而铁翎却始终认为是毕生奇辱,暗地起誓,非报此仇不可。冷酷心多次派人罗网,始终未见回信。今天恰巧碰上,难得又和薛子都是甥舅亲戚,你想聪明机智的无肠龙女,肯放过这次大好时机吗?忽听站在下首的铁翎公冶解语赞道:“女娃子年纪不大,招子真亮,老朽哥俩正是公冶闻音和公冶解语。至于纵横湘、鄂、赣,钢羽铁翎之美誉,老朽哥俩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无肠龙女故意粉面一红说:“二位老人家何必太谦!至于孩儿刚才那声舅父,可是事出有因,我和薛二哥曾经论及过婚嫁。”
铁翎公冶解语立即赞同道:“老朽两眼不盲,姑娘不光生得花容月貌,一身功力,也委实不会低于舍甥,子都真是高攀了!”
经过这番相叙,又经薛子都代报她的出身来历和此行的目的,双方更是一拍即合了。
无肠龙女冷凝霜,确实是诚心诚意想笼络住这两把硬手,一面走出晴川阁,一面要求说:“我和薛二哥奉命先去衡山,正愁人少力弱,倘得二位舅父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钢羽刚想托辞,铁翎不光一口应允,并且狂傲地说:“任他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人老也不能讲筋骨,何况千里空风烛残年,早就衰迈不堪了,我准保马到成功!”
说来也巧,公冶解语说这番话的时候,正好走完最后一道台阶。
陡听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说:“今天正好刮的西北风,你小子也不怕闪了舌头!”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铁翎公冶解语这个人,无风都想掀起三尺浪,何况指着他的鼻子骂大街!眼光到处,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穿着讲究、举目文雅而雍容的老者,正观看阁旁的一统石碑。若不是确信附近没有别人,谁也不相信,类似刚才那番粗野的言词,会出自这位举止文雅而又雍容华贵的老者之口。
公冶解语刚一迟疑,那位老者陡地转过身来,自语道:“对一个骂不还口的人,我老人家只好高抬贵手了。”
弄清那位老者确实是在辱骂和嘲讽自己,铁翎前逼一步道:“老匹夫何人?胆敢辱骂公冶二爷!”
那老者理也不理,照样迈他的四方步。
铁翎心头一火,一式登门问罪,阻在那老者身前,怒声说:“老小子,你好大的谱儿!二太爷今天要撬不开你的嘴巴,把我的姓勾了。”话出入到,一招饿鹰扑食,狠狠地抓向老者的前胸。
别看铁翎表面上狂傲托大,骨子里一点也没敢轻视和大意,因为他知道有三种人不好对付,一是出家人,二是读书人,三是妇人女子,这三种人都是深藏不露。所以,第一招就用上了擒拿手法。
哪知,对方只轻轻巧巧地用了招脱袍让位,不仅闪避开他这凶狠的一抓,照旧迈他的四方步。
公冶解语老脸一红,翻身亮掌,一招推山填海,双手一齐震向老者的软肋。
这一招真要让他打实了,虽不能震碎老者的整个心脏,但肋骨势非全部折断不可。
想不到那位老者身形微微一退,用的是揖让升堂,再一次轻而易举地化解开铁翎的扑击。
出手两次失利,不光公冶解语脸泛青紫,就连钢羽公冶闻音的脸上也挂不住了,脱口一声:“朋友别走!”招出凶鹰啄食,上抓老者面门。
改扑老者身后的铁翎,攻势更为歹毒,竟然五指微拢,形如钢钩,一招大蟒吞鹰,硬掏老者的后心。
那位文雅老者也真会羞辱钢羽、铁翎,一直等到公冶弟兄二人的指尖眼看就要触及肌肤,才突然一式火花射旗门,脚未见垫,肩未见摇,笔直地冲天而起,射入第二层晴川阁内。
等众人蹿入搜寻时,那位不知姓名来历的老者,早到了禹功矶下。[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等候在那里的一男一女,竟是石榴红和兄长金睛神鹫石抱冰。
女殃神石榴红一面把老者和兄长引上停在江边的一只小船上,一面向老者嘟哝道:“你老人家也真是的,放着晴川阁那样的三楚胜地、大江风光不游览,却和两个吃黑钱的江洋盗匪穷开心,累得我们也白白过了一次江。”
那老者故作生气地大骂道:“该死的臭丫头!明知我老人家是盗中之魔,匪中之魁,偏偏张嘴黑钱、闭口盗匪,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女殃神笑得花枝乱颤说:“阚大叔,冲着你老人家和我恩师的交情,吓死侄女也不敢指桑骂槐。我是说凭您老那块血屠千里阚不贯的金字招牌,犯得上和公冶两兄弟怄气吗!真是吃饱撑得没事干了。”
血屠千里阚不贯,实在拿女殃神石榴红没办法,只好一笑不理。
金睛神鹫石抱冰,这才有机会向阚不贯问道:“小侄实在有些不明白,千里空前辈愤世嫉俗,暴烈嗜杀,被人呼为杀人如麻。您老人家好打不平,除恶务尽,让人称作血屠千里。本应殊途同归,因何结成仇恨,岂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血屠千里阚不贯沉吟俄顷,方才说:“还不是为了名号之争。”
石氏兄妹皆为之动容道:“双方为了名号,竟然结仇半生,岂不有些小题大作?”
阚不贯说:“你们兄妹虽系练武之人,终因少在江湖上历练,对此等事,知之不详。类如六指追魂久子伦和六阳毒煞战天雷二人,为了一个六字,相搏不下二十次,最后在西岳华山接天台恶战一昼夜,双双坠落陡岩削壁下,几乎闹得同归于尽。我和千里空虽然尚未至此,也曾激斗恶拼十数数。后经先天无极派第二代掌门无极龙硬行调解,才相约在双方临终天年前,作最后一次了断。老夫年已古稀,朝夕不保,这笔二十多年的旧帐,总不能带到棺材里面去。”
大概是英雄所见略同。就在血屠千里和石氏兄妹叙述这番当年旧事时,另一方的当事人杀人如麻千里空也正在不堪回首话当年地向义女魏银屏说:“为父当年杀孽虽重,甚至被人呼为杀人如麻,自信死在我那口天罗化血刀下的,绝无一个安善良民。虽嗜血如命,尚未结有不解冤仇。唯一未了之事,只有和阚不贯的一段梁子。”
魏银屏一面给义父捶背,一面说:“有关义父和阚不贯老人当年的意气之争,女儿已经听了不下十多遍。不是女儿埋怨你,阚不贯老人那血屠千里的名号,不就是重复了你老人家的姓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为这结成半生仇恨,也太不值得啦。”变成一身荆钗布裙的消魂观音叶兰香,怀抱着魏银屏所生的女儿小燕子,也走近千里空的跟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听说阚不贯老人的岁数,和老爷子你不相上下,当年的辛辣火性,自然减去不少。”
说到这里,寻思了一阵子又接着说:“加之他在江湖道上过早地消失了踪迹,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千里空好像也自知来日不多,深有感触地叹道:“阚老鬼虽和我终生敌对,但我还是盼望他依然健在。放眼江湖,真正配和老夫较论短长的人,毕竟不多了。”
消魂观音一面叫两岁不到的小燕子爬靠在外公杀人如麻的膝头上,让他充分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一面提醒老人家道:“以老爷子的圣明,奴婢本不应多嘴多舌,可江湖上对屠少当家的屠四如,内靠峨嵋派,外投多尔衮的传言,愈来愈多。何况还发现两次秘密跟踪于我,此事确乎不可不防!”
杀人如麻千里空,一把先将外孙女小燕子抱置膝头上,然后冷哼一声说:“要说别人怀有不利于咱们之心,老夫倒能相信三分;至于孳徒屠四如,吓死他也不敢妄存歹念。你也是久历江湖沧桑的人物了,难道‘知徒莫若师’和‘知师莫若徒’都不懂吗?”
千里空的这番话,要是放在以前说给消魂观音听,吓死叶兰香也不敢再吭声;可现在他们早就亲如一家人,所以消魂观音叶兰香胆敢再次进言道:“正因为他是老爷子唯一的徒弟,所以才更为可怕。”
杀人如麻微然一怔,沉吟道:“你是说他对咱更能知己知彼?”
见千里空为自己的言语打动,消魂观音趁热打铁说:“屠四如对咱们知己知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峨嵋派和多尔衮。”
千里空虽然年迈体衰,毕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对叶兰香的言下之意,哪能听不出来,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是说司徒平夫妻和多尔衮等人,啃不动先天无极派那块硬骨头,退而思其次地认为咱爷们的骨头好啃?”正替义父捶背的魏银屏,扑哧一笑说:“冲着你老人家这份火辣脾气,一旦碰上血屠千里阚老人,肯定还得拼个你死我活。兰香姐的意思,是怕屠师哥万一将咱们的行踪泄露给峨嵋派或者多尔衮,不仅重新掀起无边风浪,也破坏了女儿诈死埋名的这番苦心!”
一句话,好像突然提醒了杀人如麻千里空,左手揽着极为逗人喜爱的小燕子,右手一翻,抓住义女的一只手腕,把她扯向身侧斥责说:“从开始我就坚决反对你这诈死埋名的馊主意,后因女魔王侯国英似乎也赞成这种办法,为父才隐忍未发。如今,东方绮珠既已被刺身亡,我儿还不乘此机会夫妻团圆,父女相认,难道你真忍心让小燕子没有父亲吗?”
魏银屏虽然柔肠寸断,心如刀剜,但她还是强忍悲哀向义父说:“女儿所以诈死埋名者,其真正的根源,并非绝对关于东方绮珠,而是在于当今万岁。女儿一日不死,他们君臣之间的深厚情谊,就永远不会恢复。况且武氏三代,世受皇恩,岂可因女儿一人而背叛朝廷。请义父别再逼我了!”
哪知魏银屏不说这番话倒好,就因为如此一说,才酿造出一番血淋淋的大祸。
杀人如麻千里空嗜武如命,终身未娶,除有贺兰双鹰两个外甥之外,别无一个亲丁。自从把魏银屏认作义女后,一直视为亲生。何况魏银屏生下女儿小燕子后,一不令她姓武,二不让她姓魏,却给孩子起名千里燕,去承继义父千里空的后代香烟,岂能不感动得杀人如麻五内翻腾,热泪盈眶!所以,听了魏银屏的那番话后,为让武凤楼能闻讯赶来,夫妻团圆,父女相认,一改刚才为了避免麻烦、另迁别处的打算,故装困倦,微微闭上了双目。
魏银屏无奈,只好亲手接过女儿小燕子,和叶兰香悄悄退出。
护主心切的消魂观音急忙说了:“看老爷子的用意,恨不得峨嵋派和多尔衮的爪牙马上来,好能大开杀戒;但他老人家却忽略了人老难提当年勇,倘有不测……”
魏银屏扭转螓首,看出离义父的住屋已远,这才放低声音,悄然说:“兰香姐之言,只说对了一半。义父他老人家的当年雄风,虽然仍在,但他老人家的真正用心,却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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