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薛子都,连气带急加害怕,登时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一阵凉风扑面,他才悠悠地醒转过来。
勉强睁开双眼,恍乎面前站住一个身影,开始吓得他神魂皆冒,认为是姑妈白衣文君找到了此地。连忙再瞥一眼,发现来者虽然也是中年以上的女人,但衣服显然不又对。
他仔细地再看,方认清出现在自己身前的竟是自己既喂若蛇蝎,又奉若神明的峨嵋掌教夫人、江湖上闻名丧胆的蛇蝎美人冷酷心。
看起来,无肠龙女这次没有欺骗自己,无情剑果真前来会合了。
一见薛子都业已醒转过来,无情剑冷酷心立即为之解开穴道。
薛子都只羞得满脸通红,跪倒叩谢。
别看时光又流逝了两年,可无情剑冷酷心的姿容,不仅没有丝毫衰退,反而更显得秀丽绝俗、俊美妩媚、俏得令人窒息、美得让人心颤。穿的仍旧是一身鸭蛋青的劲装,外罩猩红大斗篷,明眉皓齿,凤眼桃腮,俏立月下,动人遐思。
冷酷心向薛子都瞥了一眼说:“贤侄,你也别不好意思,都怪凝霜这孩子太肯胡闹,反正由伯母给你解开穴道,总比让你那孤僻任性的姑妈拿住真赃实犯强。就让她现在找来,贤侄还能藉口是我把冷凝霜救了出来,你尾随追赶到了此地。”
月下逍遥薛子都听罢大喜:“多谢伯母设想得周到!”
蓦地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亏你冷酷心师出屠龙师太门下,并且还是峨嵋掌教的夫人,竟替一个晚生后辈出这种卑鄙无耻的馊主意。”
接着,又有一个孩童的声音说:“薛姑婆,你老人家这番话,算是对驴弹琴了。她冷酷心什么狗皮倒灶的事情都做得出,你这不是白费唾沫吗?”
听出不光姑妈白衣文君找到了这里,同行者还有缺德透顶的小捣蛋秦杰,吓得薛子都脚手皆僵,如陷冰窟,情知是自己把一生给彻底糟塌了。
想不到无情剑反倒脆声一笑说:“冲令侄和我长子一拜同盟的份上,我尊称你一声薛大姐。俗话说,孩子大了不由娘,何况你这当姑妈的!今晚找开窗户说亮话,只要有我无情剑在此,就绝不准你难为我的薛贤侄。”
白衣文君的秉性是何等地执拗和孤僻,可以说有生以来,从没气成今天这样,戟指薛子都厉喝道:“大胆孽障,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薛子都父母早卒,是姑妈薛凤寒、伯父薛天将之抚养长大,平日也最受姑妈的疼爱。所以,白衣文君才有恃无恐地喊他过来。
哪知色迷本性的薛子都,不仅把姑妈的厉喝置若罔闻,反向无情剑的身后藏去。
气得白衣文君仓的一声,抽出来三尺利剑,头一招就用上了风雷十三剑的起手式风云乍起,一溜寒芒,刺向无情剑。
无情剑冷酷心表面上虽像托大,骨子里对当年号称黑、绿、白三魔女之一的白衣文君薛凤寒,哪敢掉以丝毫的轻心!先将娇躯一闪,避开白衣文君的这招风云乍起,然后才塌肩亮出青霜剑,也回击了屠龙十三剑的第一招单剑屠龙,袭向白衣文君。
白衣文君冷笑说:“凭你学了屠龙老尼姑几手剑法,就想拐走我的娘家侄儿,你也太一厢情愿了。我让你瞧瞧,是你那屠龙十三剑能杀人,还是我白衣文君的风雷十三式能要命?”一行说着,第二式风狂云低、第三式雷鸣九天、第四式电闪长空,一式快似一式,一剑狠似一剑,施展到三四两式时,比那真正的霹雳交加、闪电雷鸣还要震慑惊人。
冷酷心到底不愧人称无情剑,在白衣文君那么雨骤风狂的暴袭下,竟能施展云里倒翻身,甩退三丈开外。
更为毒辣的是,她竟乘此机,暗扣十五粒毒龙珠,一不喝醒对方,二从肋下腧甩,脱手三点寒星,分上、中、下向白衣文君薛凤寒打去。
这一手的高明之处,既能挽救自己于垂危,又能阻止白衣文君不能弄走薛子都。更重要的是,能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使薛凤寒不能连续抢攻,手法虽欠光明,她可绝不在乎。
饶让白衣文君剑法通玄,在骤遭偷袭之下,也不得不变换身法,连连闪避。
如此一来,最善于心计的冷酷心得手了,趁白衣文君身形倒转之机,朱唇微绽,沉喝一声:“打!”五粒毒龙珠出手立呈梅花形,电闪射出,腕力之强,打法之妙,认位之准,确为女人之中所罕见。
白衣文君虽过花甲之年,目力仍极尖锐,右手一甩,挥剑震飞了上下两粒,左臂同时一抖,长袖卷住平着射来的三粒。
无情剑这一手屠龙珠的打法,是得自乐山空门老尼屠龙师太的亲传,打法极为巧妙神奇,除去两年之前,在武林三狂家中恶斗女魔王麾下草上飞孙子羽时失手打空过,截至目前,还没有一个江湖人物能逃得开她的三十六粒毒龙珠下。
两次失手,心头一火,玉臂陡震,出手七缕寒芒,罩向白衣文君,她情急拼命了。
这一次,白衣文君不好托大了,一式仙人乘风,后飘两丈开外,方才闪避开冷酷心的一掌七珠。
得此有利时机,无情剑迅疾向薛子都打了快撤的手式,娇躯一晃逃逸了。
薛子都既被同道号为月下逍遥,在轻身提纵术上,自然练有专长,何况在此亡魂丧胆、心惊肉跳之下!二人一直奔驰约有五十里,估计白衣文君不会追来,方才停步。
月下逍遥苦笑道:“小侄一时失策,真成有家难奔、有国难保了。”
无情剑正色肃容说:“不!你既不是一时失策,更不是无家可归。”
月下逍遥薛子都微微一怔,迟迟疑疑地问:“你老人家是说……”
无情剑冷酷心这才凑近薛子都的身旁,轻抚其肩说:“江湖人素重恩怨,霜儿对你的救命之恩,绝不会忘。况且贤侄身如玉树,貌赛子都,再加上有我这当姑妈的从中作主,还怕霜儿不嫁你?”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越是想得而得不到手的东西,越显得特别珍贵。例如薛子都垂涎于无肠龙女的艳丽姿色,为想占有她,不惜开罪先天无极派,背叛自己的姑妈。假如冷凝霜感恩图报,投怀送抱,薛子都说不定几天就玩腻味了。现在无肠龙女越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越是瞧不起他,甚至亲口告诉他她心目中爱的是索梦雄,越能激起他争强好胜心念和占有欲。
现在一听无情剑愿意为他作主,喜得他心花怒放,如膺九锡。
自和白衣文君交手之后,冷酷心狂傲之态顿敛,连夜带着薛子都向南进发。
不多几日,来到许昌城内关王庙,突有两个僧人出庙来接。
薛子都注目细看,发现出庙迎接掌教夫人的两个僧人,竟然是早年出身峨嵋、后来隐身空门的无垢、无尘二和尚。
笔者在拙着《五凤朝阳刀》叙过,无垢、无尘虽身入空门,却始终未放下手中的屠刀。日常生活也不忌腥膻,就连横行江湖之心都丝毫未减。特别是两年前,在峨嵋三皇台惨败在钻天鹞子江剑臣手下之后,不仅毫无闭门思过之心,反对先天无极派更怀刻骨仇恨。如今秘奉司徒平之命,特地潜此接应冷酷心。
冷、薛二人,在无垢、无尘的引领下,悄悄掩入庙内的春秋楼。
提起这座春秋楼,笔者不得不绕舌几句。它是面阔五尚,进深三间,重檐歇山式,殿顶复盖绿色琉璃瓦,楼上楼下,皆带回郎,建筑雄伟,金碧辉煌。
相传东汉建安五年,曹操东征徐州,在古邳土出和关羽相约三事,回到许昌,封关羽为偏将军,汉寿亭侯,厚礼相待,并赐关羽一座府第。关羽把一宅分为两院,安排两位皇嫂住内宅,自己住在外院。春秋楼就是关羽夜读春秋的地方。
可叹这座被世人视为圣地的春秋楼,竟让峨嵋派给占用了。
薛子都刚随无情剑登上春秋楼上层,一眼看见艳若桃李、冷如冰霜的无肠龙女早已候在此地。这才知道峨嵋派虽遭失败,其势力之庞大,仍然不容任何人轻视。
无情剑假意向侄女痛责:“受人救命之恩,粉身碎骨难报。汝敢大胆妄为,几乎葬送了薛贤侄。还不上前赔礼,去请二哥哥宽恕!”
玲珑剔透的无肠龙女,早就领会姑妈的用意,内心虽鄙月下逍遥的为人,也不敢不看姑妈的眼色行事。轻扭柔腰,风摆杨柳似地靠近了他,低垂粉颈,娇怯怯地说:“小妹年幼无知,还望二哥哥不加怪罪!”
薛子都也真是贱骨头贱肉贱脾气,明明让无肠龙女捉弄得狼狈不堪,如今一句娇滴滴的二哥哥,又被叫得浑身酥软了。若不是碍着无情剑,真想重新将其搂进怀内,忙不迭地一连说了三句:“不打紧!”
吃准薛子都确已坠入自己的圈套后,无情剑当即单刀直入地说:“伯母不瞒你,我所以不容霜儿自己作主,一口应允你们二人的婚事,其目的是想让你为我去报杀害三子之仇。何况在我被仇杀的三个儿子当中,还有你的结义盟弟在内。如今当着霜儿的面,你愿不愿意去出这份力。”
薛子都虽明知这准是一趟要命的差事,无如一为迷恋冷凝霜太甚,二是非依赖峨嵋这座大靠山不可,三见峨嵋派仍然声势浩大,当即点头依允了。
无情剑这才亮出底牌说:“以本派目前的实力,要想摧毁先天无极派或秘密除掉其主要人物,尚不可能。”
薛子都不无怀疑地问道:“如此说来,报仇二字岂非空谈?”
无情剑冷酷心恨声说:“我们可以先杀他们的家口解解气!”
薛子都连连摇头说:“伯母所言差矣!五岳三鸟之中,仅钻天鹞子江剑臣有家小,可惜侯国英雄据辽东石城岛。其母杨氏,现由女屠户李文莲和生死牌尚天台保护。缺德十八手虽然父母健在,可人家官居江南按察使,堂堂正正的一省司法大吏,伯母难道不懂得杀官形如造反?”
对薛子都的这番话,冷酷心好像似充耳未闻,冷冷一笑问:“你怎么连最重要的一人忘怀了?”
薛子都一怔问:“伯母指的可是武凤楼?”说完好像自觉不对,又接口说:“武凤楼父母早亡,两妻(指魏银屏和东方绮珠)均丧,连个常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上哪里去杀?”
冷凝霜一看是时候了,不让姑妈再费口舌,就抢过话头说:“傻哥哥,我姑妈不光要你替她老人家亲手杀死武凤楼的元配妻子魏银屏,连他那不满两岁的宝贝女儿小燕子也要一齐除掉,方可暂消我姑妈胸中的恶气!”
只听得薛子都茫茫然,好像进入云雾中。
无情剑知薛子都对无肠龙女所说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反正薛子都已死心塌地为己所用,也就不怕暴露机密了,两手一拍发出一个暗号。
工夫不大,无垢、无尘、四如狂徒屠四如三人,相继走进楼内。
月下逍遥再不聪明,也知魏银屏仍在人世的消息来源于四如狂徒。因此,至少有七分相信了。
在掌教夫人的示意下,四如狂徒屠四如恨声说:“别人家的师徒如父子,由徒弟接传师门的衣钵;我师父那个老东西倒好,不仅把他那口杀人不沾血的天罗化血宝刀,暗地送给缺德十八手,还把第二口真武轮迥刀交给义女魏银屏,最让我不堪容忍的是,老东西集一生精华研创的五招子午分头斩刀法,不传给我这掌门大弟子,反而私下传授给了魏银屏。”
冷凝霜嫌四如狂徒说得太罗嗦,狠狠瞪了他一眼,训斥道:“废话少说,快把你如何察觉魏银屏尚在人间的消息说给大家听听!”
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凭屠四如那种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一代凶徒,也对貌艳如花的冷凝霜由爱生怕。此番受了她的申斥,不光不觉难堪,骨头反倒轻了四两似地耸肩说:“别看我背地敢叫他老东西,可他一年一度的生日,我可不敢不去,事情就是从这里引起。因为我意外地发现消魂观音叶兰香在旁随侍他,才引起了我的极大怀疑。经过我多方暗地侦察,方清楚老东西明着住在玉笱山上的屈子词,其真正的秘密住处乃是南岳衡山祝融峰后。因此不光揭穿了魏银屏诈死埋名的把戏,还得知她替武凤楼生了一个宝贝女儿。”
薛子都听屠四如详述到此,既证实魏银屏确是诈死埋名,也暗暗佩服无情剑冷酷心的复仇毅力和手眼通天,难为她竟连屠四如这样的凶狠恶徒也敢罗网在麾下,说明她既有自信,也有足够的实力。看起来,自己也非得背靠这棵大树不可了。一咬牙,就想请命直奔南岳衡山祝融峰。
想不到冷酷心突然把话头一转,寒声说:“两年前的今天,也是在这座许昌古城,我无情剑可是赔了小叔子又折兵。当时为了和峨嵋决战,我不肯多树强敌,才硬咽下这口气。如今我卷土重来,我要让武林三狂三个老匹夫品尝一下什么叫‘宁进阎王殿,莫碰无情剑’这两名口头禅!”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第五回
冷酷心口中所说的三狂,指的是在武林之中人缘极佳、江湖之上有口皆碑的书狂金似土、医狂纪世人、卜狂周知机一盟兄弟三人。
在他们三人中,只书狂家资巨万,人丁众多;而医狂和卜狂,都终身未娶,没有家小。故此,三人合住在小西湖畔的深宅大院里。
年过花甲的书狂金似土,依然是腰板硬朗,步履轻捷,老脸之上,虽爬满了许多皱纹,但当年的英风豪气却丝毫未减。
和书狂并肩散步的老二医狂为人随和,乐天知命,再加上保养得法,虽和大哥同岁,却脸色红润,满头黑发,依稀当年的乌发学士。
只有走在最后的老三卜狂,天生秉性阴沉,城府极深,又总揽了家中的所有事务,加上本身就身材矮小,枯瘦如柴,虽比两个哥哥小了近十岁,三人走在一起,不知内情的人准得认为他老大。
此时正值夏初,堤岸花柳轻拂,湖中鱼虾戏水,沿堤走来,心神俱爽。
老大书狂说:“据下人密报,峨嵋派中的无垢、无尘,突然来我关王庙挂单,看来不可不防。”
医狂立即不以为然道:“我们兄弟向不犯人,别人谁会犯我?”
从出门到现在,一直没开口讲话的卜狂唉了一声说:“二哥从来都是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
卜狂说到这里,四处观望了一下,接着说:“大哥获得的消息不全面,据我所知,潜来许昌者何止无垢、无尘两个秃驴?随之而至的,不仅有掌教夫人冷酷心和娘家侄女冷凝霜,还有两个不知姓名的年轻人。看来,咱哥仨非替李缺德背一回黑锅不可了。”
老哥儿仨嘴里虽像闲聊,其实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四周的动静上。
不知不觉走到了北宋年间建造的展江亭畔,遥望北宋大文学家欧阳修建筑的欧阁,和眉山苏氏兄弟所建的听水亭、鼓琴台、梅花堂,始终没发现行迹可疑的人。
最后来到文彦博治理许昌时建造的曲水园。园内亭台楼阁,曲径石桥,风光更令人心旷神怡。
武林三狂弟兄都有观赏园林和游山玩水之癖,神情刚一松懈,无情剑在前、薛子都和冷凝霜随后,恰好把三狂兄弟拦阻在一座假山前。
位居三狂之末的卜狂周知机冷哼一声:“司徒夫人的雅兴真不浅!”
冷酷心嫣然一笑道:“许昌乃曹魏故都。自东汉建安六年,曹阿瞒迎汉献帝来此,改为都城。后经欧阳修、文彦博、苏氏昆仲建亭筑台,更极一时之盛。到此一游,岂不应该?”
难为无情剑冷酷心对古都许昌的历史往事记忆得这般详尽,娓娓说来,如数家珍。但听在武林三狂耳中,越发觉得刺耳。
卜狂周知机先是嘿嘿一笑,然后嘲道:“醉翁之意果真能在酒?”没等卜狂的话音全落,书狂干脆单刀直入地道:“希望司徒夫人在我二弟的面前,千万别开假药方,他可是无人不知的一代神医啊!”
画皮被揭穿,无情剑自动撕下伪装,一连欺进三步,冷笑道:“冲贤昆仲的这种暗怀鬼胎,足证我家老二司徒安之死,与你们兄弟有关。趁早交出杀人凶手,免得后悔不及!”
面对冷酷心这种贼喊捉贼、咄咄逼人的蛮横劲,连一向为人随和的医狂也火撞当顶了,淡然一笑说:“依老朽看来,黑丧门司徒安死在谁手,已无关紧要。快快唤出你带来的爪牙,否则,光凭你们三个人,绝对不敢来啃我们这三副老骨头!”
无情剑的为人够多么阴险毒辣,她既敢伸手来动武林三狂,哪能无所准备!也绝对不会傻到一对一地跟武林三狂硬拼,甚至连对三狂兄弟的冷嘲热讽都不加以理会地阴笑说:“事情还真让贤昆仲给看透了。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