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让小菊子这一抢着回答,反倒让九指怪卜暗暗奇怪,心想:小菊子的大师伯老棋迷蒋士相,一生淡泊随和,沉迷钻研棋谱,没听说他收过徒弟。这还不说,就让这黑面虬髯人真是老棋迷的徒弟,小菊子一个未成丁的幼小同门师妹,绝不敢抢着代替大师兄答话。再仔细端详打量,顿时猜出是武凤楼。

武凤楼虽已看出不妙,但他生性孤傲,不善暗中偷袭,何况对方还是黑峡风主吴不残的门下师弟,只好提聚功力,以资戒备,默默观察九指怪卜的动静。

自悔失策的小菊子,就和武凤楼不同了,一来她异常爱护自己的大哥哥,为了武凤楼,她甚至可以豁出小命不要;二来主意又是她出的,情知身陷龙潭虎穴,又知古楼月武功高深。哪甘心就此丧送了大哥哥的性命?倚仗师叔焦占堂和古楼月的渊源,知他绝不会先向自己下手,决心下手为强。陡将柳腰轻折,突用一招翻身射虎,暴点古楼月的肋下魂门穴,出手端的又快又疾,务求一击必中。

可惜她要对付的古楼月,武功太已高超了。利利索索的一式巧燕翻云,指尖轻轻一划小菊子臂上曲池穴,不仅一招逼退了小菊子,并乘机抓住了小菊子的手臂,故意笑着埋怨道:“你这丫头真淘气,竟跟古大伯比划起来了。想成名,跟你师父刻苦练,大伯我可没有工夫常教你。”说完,毫无戒备地松开了小菊子。

武凤楼不能含乎了,先扫视四周一眼,确信附近没有喇嘛僧人监视,斜跨两步,双手一拱说:“古前辈乃黑风峡中的高弟,此次奔走关内外,是受吴不残老前辈的委托,还是受聘于多尔衮,能还坦白示下?”

古楼月精神一震,再上下打量武凤楼一眼说:“古某老眼未花,尊驾果是武掌门。冲着你这一份胆量和豪气,我古楼月就不想……”一心维护大哥哥安全的小菊子,横身插入二人中间跺脚说:“请古大伯说话别罗嗦,我只要你痛快地说出,是友还是敌!”

九指怪卜见小菊子说话中间,不光右手搭了剑把,左手还暗扣了一把珍珠泪,整个未成年的娇躯,无一处不在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不禁摇头轻声说:“武凤楼,小菊子对你足够一百二,盼你今后多疼她,古某无事不可对人言,我确实怀有不利武掌门之心,但我绝未受聘于多尔衮。”

武凤楼神情微缓道:“武凤楼虽然树敌甚众,自信并未结怨于古前辈,因何不利于我?尚望老前辈明言,倘若其错在我,武凤楼甘愿束手待屠,绝不让老前辈费事。”

没容九指怪卜开口,忽有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抢答道:“真正怀有不利于你之心的,是我铁骨朵而不是他。至于古楼月的行踪出现关内外,也是替我去踩盘子,探听你武凤楼的下落。”

随着话音,一个身材魁伟高大的红衣喇嘛僧人,宛如一朵红云,出现在古楼月的身前。

武凤楼一听红人僧人,亮出来的姓名叫铁骨朵,就知今天晚上的事情绝不会轻易了结,也知自己业已陷进龙潭虎穴。虽明知小菊子绝不会轻易离开喇嘛庙,自己终不忍让她跟着膛浑水,涉奇险,把她那条极为年轻的生命白白丧送在这里。

殊不知这个时候的小菊子,不光早下定和大哥哥同生死共患难的决心,也抱定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破釜沉舟打算。一见武凤楼大有勒令自己提前退走的意思,干脆格格一笑娇声说:“铁骨朵,你一个六七十岁的喇嘛僧,清早不死晚上死,留口气多喘一会有多好,还梦想不利于他人,岂不白念几十年的牙疼咒。依我着,你还是提前西赴极乐的好,省得去晚排不上号!”

趁铁骨朵不备,首先左手一扬,撒出手内的二十四粒珍珠泪,罩向大喇嘛的全身上下。右手二尺短剑倾出全身功力,抖出五朵剑花,急袭铁骨朵胸前的血阻、肝俞、幽门、玄机、紫宫五大要穴。

这就叫,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可叹铁骨朵这位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家大喇嘛,空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在猝不及防之下,不仅被利剑划伤了左臂和右胯,还挨了七八粒珍珠泪。经此一来,不光重创了掌教大喇嘛,也迫使九指怪卜古楼月不得不放弃袭击武凤楼和小菊子,转身拼命前去营救大喇嘛铁骨朵。

抢得这一线时机,小菊子伸手抓住武凤楼,低喝一声:“撤!”双双一齐弹地射出,穿越几株高大的树丛,逃出了喇嘛庙。

武凤楼心中再为气愤小菊子,不该把事情闹得太大,说不定连抬手不空郝必醉、小神童曹玉和秦杰三人,都将受到波及,连累自己也不能再去长白赌场存身,但归根结底,她小菊子还不是为了我武凤楼,所以实在不忍过多地埋怨她。

小菊子还真能吃惊乱步,一口气拉着武凤楼跑到天柱山,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软软地跌坐在草丛中。半晌,才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笑着说:“要说还真得数我小菊子有本事,我不光出手就能重伤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喇嘛,还能把大哥哥变成为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一下子跑到努尔哈赤的墓地保险来了。”

说未落音,小菊子忽像支脱弦的弩箭,直向别具一格的努尔哈赤和皇后叶赫那拉氏二人的陵墓。

武凤楼情知有异,又怕小菊子冒险闯祸,一着急用上了轻易不露的踏虚如实和三师叔独创不久的赶浪飘萍步。真如一溜淡烟,只几个起落,就追上了提前纵出的小菊子。

小菊子明知轻功不如大哥哥,索性让他拉住自己,一边向前飞驰,一边悄悄说:“可笑我小菊子,真是聪明一世,湖涂一时。光知死死盯着城内,愣没想起这里埋的是多玉娇的老爹和阿妈,说不定多尔衮就把他妹妹囚禁在这里。”

武凤楼两眼一亮,脱手松开小菊子,就想穷搜遍洗这座墓陵。气得小菊子往地上一躺,打滚撒泼说:“你算什么大哥哥,还没看见多公主的影子,就甩手不要小妹妹了。我这就放火烧山荒,让你进不了墓陵,也不能去找多公主!”

别看武凤楼身为一代掌门,还真拿小菊子没办法。只好重新折回,弯腰扯起来她,一同向陵墓里面膛去。

按历史记载,这座努尔哈赤的陵墓,起初建于后金天聪三年。开始仅略具规模,直到满清入关后的顺治八年,才基本建成。后到康熙和乾隆年间,又有增建,成为清朝关外三陵中最为宏大巍峨的一座。

二人过了月牙城,刚刚掩入方城中,武凤楼忽然发现一个极为眼熟的身影,快步走向隆恩门。

小菊子紧贴武凤楼的耳边小声说:“看起来,真让咱们瞎闯胡撞碰上了。刚才过去的,正是神鬼难测马乾科!”

大敌当前,武凤楼相了一下地势,见这是前临浑河弯,后倚天柱山,占地面积极大,四周绕以矩形缭墙,南面当中为正红门,两边分布下马碑和石狮、石牌坊等。门内参拜路的两侧,排列着成对的骆驼、狮子、石马。过了石桥,才是一百单八磴石级。

武凤楼和小菊子隐身的地方,正好是隆恩门的西侧,上有三层门楼,四角各有角楼,形如四方城堡。

看马乾科所走的方向,正是从东北角的角楼走向隆恩门。

心思灵巧的小菊子,见大哥哥一再沉吟不语,知他是顾忌此处殿堂太多,光隆恩殿两侧,就各有配殿五楹。再包括方城后面的月牙城,就让多尔衮把妹妹多玉娇囚禁在此,一时上哪里去找!抿嘴一笑,陡生一计,趁武凤楼不防,从隐身之处蹿出来,一连三个起落,扑到隆恩门下,大模大样地喊:“马乾科出来,小菊子有事找你!”

真把武凤楼吓了一跳,恨不能一把抓回小菊子,扇她两个大嘴巴。后来突然明白,小菊子这是舍命帮助自己,她仗着向来没和多尔衮公开为敌,又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九幽黑姬唯一的女徒弟,多尔衮再凶狠多疑,暂时还疑心不到阴海棠和焦占堂二人身上。

事情还真让武凤楼给吃透了。小菊子越是大模大样,咋咋呼呼,指名道名地公开喊叫,就越发引不起这一伙凶神恶煞的疑心。

头一个从门楼上飘身而下的,正是神鬼难测马乾科,一眼瞧见了小菊子,一张脸寒得能刮下两层寒露,低声埋怨小菊子道:“小菊子,你也太会胡闹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福陵,是辽东最有尺寸的地方。就连我师父和师叔这里,也不敢乱走一步路,乱说一句话。看在你师父和师叔的面子上,我马乾科瞒上不瞒下,你还是赶快到别处疯去吧,这块地方可真容留不下你!”

小菊子秀目一瞪跳着说:“就算九王爷给了你马乾科两分半颜色,那就把你头上的顶子染红了。想在小菊子面前抖威风,你最少得差上三百斤分量。谁不知这里是福陵,谁不知这里是辽东最有分寸的地方?你当我小菊子乐意上这里发疯呀,就让我吃饱撑得弯不下腰,我也绝不肯上这里来消化食。”

让小菊子这么一糊弄,别看马乾科这赫赫有名的神鬼难测,也被唬住了,自作聪明地说:“是你师父、师叔有事来找九千岁?”

早隐身在西南角楼檐下的武凤楼,见小菊子总算把马乾科给唬住了,心中虽然暂时能放下心来,但全身的神经还是绷得紧紧的。

小菊子借风驶船说:“怪不得你的外号叫神鬼难测,看起来你还真有两下子,不过你猜得还是差了点。”

马乾科说:“如此说来,不是你师父打发你来的了!”

小菊子说:“当然不是!”

马乾科的脸还真像西北风,说变就变,只见他脸色一寒说:“那你黑灯瞎火的跑到这里来干啥?”

别看小菊子年甫十四,可生就的软硬不吃。一见马乾科又一次想发火,索性连理都不理他,抬腿就向通往门楼的石级上跨。慌得马乾科伸手一拦。

就在这时,一声马嘶响过,早有一匹身长一丈、高近八尺的默黑色铁狮子大马,从外边闯了进来,马身上端坐的正是辽东亲王多尔衮。一身满清皇室亲王的服饰,罩住他那高大魁伟的身材,两眼炯炯有神,顾盼威武凶狠。马后就好像平地堆出一层乌云,一字横排着八匹黑色高头大马,马上的骑者,个个身材高大,猛勇雄壮,清一色疾装劲服,一律是辫子盘头,其中有四人肩扛镔铁大棍,另外四个人,马鞍旁分挂两柄轧油大锤。

小菊子够多机灵,马上收起自己的泼辣野性,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九千岁,然后屈膝跪在地上说:“奴才名叫小菊子,家住凤凰山,师父阴海棠,师叔焦占堂。今奉大师伯蒋士相之命,特来叩见九千岁。这个姓马的,硬是多方阻拦我,不让奴才叩见你老人家。”

吓得马乾科往多尔衮马前一跪,就要开口申辩。

武凤楼心想:谁叫你马乾科得罪人不拣日子,小菊子非送你小子的忤逆不孝不可。

多尔衮果然一听就火了,用手一按座下马的叛官头,飘身跳下,一脚先把马乾科踹出四五步,才弯腰扯起跪在地上的小菊子。

小菊子装模作样地哽咽着说:“我大师伯一向淡泊功名,嗜棋如命。九千岁虽多次派人相招,大师伯就是推辞不来。是我可怜阴师姐全家亲丁九口,此次进关夺取五凤朝阳刀,竟然惨死七口,才一再跪求大师伯出山帮助九千岁。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师伯终于默默应允了。”

武凤楼一听小菊子竟然打出大师伯老棋迷的旗号来,知她为了帮助自己,不怕遭受师门重责,甚至不惜背叛师门。他的眼眶湿润了。

这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一听秘谷侠隐老棋迷,有出山辅佐自己的意思,一向爱才如命的多尔衮,只喜得一阵心花怒放。脱口叫了声:“马乾科,传我的话,速备厚礼,连夜赶奔凤凰山箭眼峰,前去聘请棋圣蒋老先生,不得有误!”马乾科应声刚想退下,小菊子故意迟迟疑疑地想说话,又好像有些不敢开口的样子。

多尔衮果然善测人意,只见他右手握拳,一捣自己的左手心说:“我真糊涂,凭他的年纪和身份,怎配前去聘请一代棋圣。”多尔衮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块九龙玉佩,第二次重向马乾科吩咐:“派你速到前面茶果房,去找阿济洛,要他取出先王生前所用的那副棋子,连同这块九龙玉佩,一齐交给你父马长嘶,让他亲自跑趟凤凰山。只要能请来棋圣,孤家另有封赏。”

马乾科先接过九龙玉佩,然后叩别九千岁,急匆匆地出了隆恩门。

多尔衮伸手拉住小菊子,一同向隆恩门楼上攀去。

武凤楼自会猜知小菊子这样做,就是想利用老棋迷这块硬招牌,将老狐狸马长嘶诓骗前去凤城县东南的凤凰山,好让自己能在中途路上伏堵截他,以便夺回自己的五凤朝阳刀。

既然事在必行,再加上孤身独处虎穴之中,武凤楼自是应该立即离开陵墓。因为担心小菊子会身陷虎口,他又怎肯擅自离开!迟疑再三,决心先到茶果房去看看动静,再作区处。拧身翻过角楼,跳入夹道,然后悄悄掩到了省牲亭旁侧的涤器房。

突见阴冷月一身黑衣,脸色惨白,形容凄楚地阻住了武凤楼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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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对于阴冷月,武凤楼感激之心容或有之,爱怜之情可就要比多玉娇少得多了。虽然如此,武凤楼毕竟是一个心慈面软的热血男儿,乍然看到独自月下悄立的阴冷月,也不禁对她的楚楚可怜,茫然一叹。

阴冷月冷然说:“恭喜武掌门,好厉害的一招赶鸟出巢,不仅有夺回五凤朝阳刀的希望,说不定还能铲除马长嘶这个大对头。只是苦了一个小可怜!”

由于武凤楼关心小菊子太甚,虽然明知乌指玉女阴冷月所说的小可怜,指的就是小菊子,还是情不自禁问出一声:“谁?”

阴冷月:“小菊子!”

武凤楼原本就在悬心嘀咕,经乌指玉女阴冷月再这么一说,不禁脸色大变,转身就想扑奔隆恩门,前去营救小菊子。

乌指玉女晃身阻住武凤楼的去路说:“此时此刻,贸然前去营救她,你那小妹妹的一片苦心,岂不白费了。”

武凤楼毅然闪向了左侧,脱口说出:“我哪能忍心让她替我下地狱!”

阴冷月再次阻住武凤楼的去路幽幽说:“一将成名万骨枯,何况丧送的不过是个惹人爱怜的小女孩。”

武凤楼关心小菊子心急,恼恨乌指玉女两次讽刺和阴挠自己,没工夫再闪晃夺路。急将丹田气一提,功力集于两臂,出手就是一招双撞掌,左掌撞向她的软肋,右掌推向她的酥胸。

武凤楼这一情急出手,乌指玉女阴冷月不仅不气,反倒面容一凄,纹风不动,不闪不避,甘愿挨受武凤楼撞来的双掌。

幸亏武凤楼功臻绝顶,招式收发由心,冷古丁一个悬崖勒马,收回了双掌,忿然斥道:“武某自信对得起你阴谷主,你何苦阻挠我前去营救小菊子,真想害我抱恨终身吗?”

映着淡淡月光,阴冷月的面颊上早现出莹晶的泪水,无比凄苦地哭道:“阴冷月痴心爱君,为此一念之私,不光葬送了亲丁七口,也让君看出我的贪婪野心。时至今日,追悔莫及。菊子年纪虽小,却貌艳如花,多尔衮又好色如命。魔爪必会伸向小菊子。以君一个之力,势难抵敌多尔衮的虎狼之众。所幸此獠垂涎我的姿色已久,为今之计,除去用我换回小菊子,别无他法。”

听完乌指玉女这番如泣如诉、哀哀欲绝的伤心话,武凤楼不光证实了小菊子暗地告诉自己的那番话,也深知阴冷月所以痴心苦追自己,其居心是想让自己死心塌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终身作她的不二之臣。然后借用先天无极派之力,使幽魂谷能凌驾于中原各门各派之上,实现她师父叶梦枕、姑母阴海棠二人毕生没有实现的武林霸主事业。不料全家七口,反因此葬送在多尔衮和马长嘶二人之手。

又看出我对多玉娇公主之心坚如磐石,绝不会爱她。这才伤心人别有怀抱,决心把自己的肉体,主动献给多尔衮。一来能换出身陷虎口的小菊子,让我和小菊子终身感激她,二来借机刺杀多尔衮,为父、兄、妹妹等人报仇。其志诚然可嘉,其心也诚然可悯。但她还是太小看多尔衮了。我敢断言,她这一去,不光不能救出惹人喜爱的小菊子,反会葬送了她自己的一身清白。按说,以她从前的聪明机智,绝不会虑不及此。看起来真是事不关已,关已则乱。

正在两个人默默相对,互相阻止之际,忽有一个细瘦苗条的身影,迅疾如飞鸟,敏捷像猿猴,沿着西面矩形缭墙的根底,像条蛇儿一样,轻巧点纵地飞扑而来。

武凤楼心头一颤,脱口一声:“小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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