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佟铁和武凤楼情如手足,更是悲愤不已。还是白剑飞老成持重,止住了悲哀,劝住了大家。等众人心情稍为抑制得住的时候,他望着武凤楼出了一会子神说道:“楼儿,当今天子昏庸无道,奸宦专权。而今之计,莫大于扶保五皇子破除魏忠贤了。你大师伯所以要和青城三豹联姻,也是为了增加我们的势力,削减魏阉的党羽。我担心如果拒绝了东方家的婚事,必将掀起轩然大波。我盼你勿以儿女私情为重,忍痛割爱,允从和东方绮珠订婚,好早一天赶赴凤阳府锄奸护驾,参见信王千岁。”
武凤楼向来尊师如父,对愚师之言焉敢不听?但对魏银屏的一片深情,又如何能忍心辜负?所以一向不敢违背师命的他,这时也不由得低下头来默然不语。
缺德十八手李鸣却不管这些,一听白剑飞叫武凤楼答应东方家的婚事,忽然站起,抗声说道:“白二叔,这样不妥!别说对几次救命,倾心相助的魏郡主我大哥不能负心,就是武伯母的临终遗训,我大哥又怎能不遵?青城势力再雄厚,再难对付,我们也不能畏强横而失信于一个女子。”
白剑飞长叹了一口气说:“鸣儿,我又何尝愿意如此!不过,一来是掌门师兄的主意,二来又关系国家兴亡,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因为我们扶助的五皇子,与奸阉势力太也悬殊!又有什么法子呢?”
缺德十八手李鸣刚想再争,一名庄丁飞奔进来,单膝点地,禀道:“门外有一个少年求见武公子。”众人一怔,武凤楼示意李鸣去门外探看帝况。不大会儿,李鸣已领进来一人。
武凤楼一看,原来是改了男装的女婢兰儿。
没等武凤楼询问,兰儿已呈上了魏银屏的一封书信。武凤楼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为了报答高堂慈爱,也为了助君大业得成,现将全部家产十万两白银兑换成黄金八百斤,分用三匹健骡驮着,由一名参将押运去了茅山,望君速派专人前去点收。”
武凤楼看罢,更加感念魏银屏对待自己的一片赤心。为了帮助自己大业早成,她竟然倾家相助,而自己的恩师却要自己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东方绮珠成婚。灵机一动,忙把魏锒屏的信送到白剑飞手中。
李鸣精细过人,一看武凤楼看信表情,知道必是魏银屏有助于大哥,故意向兰儿问道:“姑娘改装到此,必有要事。快请落座攀话。”兰儿眼圈一红说:“郡主以全都家产资助公子,更以子媳之礼,安葬了老夫人。这些事情,早晚必会被九千岁查知。可怜她虽是魏氏唯一的骨肉,怕也难免受到严厉的惩罚。况且郡主父母双亡,孤零零一人,只求武公子好好地看待郡主。否则,天理良心难容,纵是我兰儿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又掏出一支令箭道:“这是郡主的令箭。凭此去茅山接收黄金……”说到此处,声随泪下,扭头而去。
客厅之中,空气异常沉默。所有在座之人的心头,都好象压了一块沉重的铅石,几乎透不出一口气来。白剑飞怔怔地看着魏银屏的一张素笺,默然不语。李鸣为友心热,用乞求的眼睛盯着他的师父矬金刚窦力。
窦力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白剑飞面前,伸手接过了那封信笺,工工整整地叠好交还了武凤楼,奋然说道:“想不到魏逆门中竟然有这等烈性女子,胜过七尺须眉。凤楼贤侄绝不准有负于她,令师伯面前由我去说,青城三豹也不能这么不通情理。明天相机行事便了。”
佟元超也跟着附和。白剑飞只是默然不语,他想的是明天一场因爱成仇的纠葛到底怎样结局。
一宵无话。次日早饭刚罢,庄丁从外面来报:“袁家堡宥人求见。”佟元超迎出门外,和来人一起走进了客厅。白剑飞一看,来的这人年纪约在二十五岁左右,粉白的一张脸膛,两道长眉,一双星目,直鼻阔口,大耳垂轮,两个太阳穴隆起。身高七尺,细腰束起,异常雄健。来人一见白剑飞双手一拱,朗声说道:“晚辈袁浩奉家叔祖袁化之命,特来相请。”
说罢,又和众人一一见礼。
这真是怕啥有啥,武凤楼越是不愿和青城三豹纠缠,对方竟然来人相请。这时,就听白剑飞说道:“少堡主亲自前来,实不敢当。请少堡主先行一步,白某随后就到。”
袁浩垂着双手说:“东方三爷爷安排晚辈,务必和各位同行。否则,回去必受重责。还请前辈体谅。”说罢,又打了一躬。
白剑飞无法推卸,遂向佟元超点了一下头。佟庄主立即吩咐庄丁备马六匹,老少六人随着少堡主袁浩直奔袁家堡驰去。
一到堡前,只见全堡各处悬灯结彩,上下人等喜气洋洋。武凤楼为人忠厚,白剑飞素性耿直,尚未想到别的。可是精灵透顶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却陡然一惊。适巧他的马正好靠近少堡主袁浩,故意含笑低声问道:“袁兄,贵堡有何喜庆之事?”
袁浩一听,反而一愣,随口答道:“老弟此言!不知何意?敝堡为何悬灯结彩,你难道不知?”
李鸣本来就怀疑袁家堡悬灯结彩与自己的大哥武凤楼和东方绮珠的婚事有关,经此一问一答,已然全部证实。虽然他机智过人,富有应变之能,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想:完了!一场因爱成仇的大祸,决难避免啦。
因为他和袁浩是低声问答,其他诸人皆未听见,所以坐下毫未停顿,不觉已来到袁篆堡的寨门前边。
这时,早从门内拥出一些人来。三个身材高大的老者和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一字并排等候在寨门之前。
他们身后跟随的人群,不下数十名,一眼看去,全是黑白两道的武林中人。李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已猜出那中间三个身材高大,雄壮威武而长相酷似的老人,除去铁豹东方森已经见过之外,其他二位必是金豹、银豹无疑。这久负盛名,横行江湖四十余年的金、银、铁青城三豹,竟然全部来到了袁家堡!
那站在下首的干瘦老头,也肯定是袁家堡的老堡主八臂哪吒袁化了。加上他们身后一大群江湖侠义、绿林豪客,今天真算是武林盛会了。
李鸣知道,这时再想通知白二叔等人辙走,已绝不可能,直急得眼冒金花,不克自持。
再仔细一瞟追云苍鹰白剑飞和师父窦力,见他们也微微变色。倒是大哥武凤楼这时反而静如止水、稳如山岳,一点惊慌之色皆无,知他决心已下,绝不屈服,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智勇和坚贞。
双方一走近,那干瘦老者抢前几步,抱拳拱手,呵呵笑道:“久仰五岳三鸟之名,如雷贯耳,不料今日得见二侠,真乃三生有幸。”然后,亲热地向窦力、佟元超道:“二位想必是威镇江汉的窦二侠与万胜刀佟大侠了。”
他虽年近古稀,可中气实足,两只眼神顾盼如电,可见内家功夫已至上乘。
白剑飞、窦力、佟元超一齐拱手还礼,齐说了一声:“久仰堡主大名,冒昧登门,请多原谅。”
大家正在客让,那铁豹东方森早已不耐,抚髯大笑说:“都是一家人,不要再酸啦!刚才我说我和楼儿过招近百,不仅未占上风,反而几乎败在他的手下,在座的无一人相信。如今人已站在你们面前,尽可当面一试,就知老夫所言不虚了。”
这个骄横不可一世的铁豹子,认为能选上武凤楼这么个文才、武功、人品俱属上乘的孙婿,是他们青城山的骄傲。在武凤楼没来到之前,他已向所有亲朋、好友、同道等武林人物大大夸耀了一番。
当时,确有大多数人表示不信,认为一个不足二十岁的江湖无名后辈怎能和驰名遐迩的铁翁拼斗百招?如今一见武凤楼神仪内敛,英风照人,始知此子果非凡人,无不鼓掌助兴。
在主人袁化的陪同下,大家一起来到中间的大厅,分宾主落座。突然屏风后面响起了一阵脆如滚珠的笑声说:“我的侄婿在娜里?让姑妈好好看看你!”随着笑声,从屏风后转出了一群女子来。
当先一人年约四旬,徐娘半老,丰韵犹存。不过,俏丽之中透出股煞气,行动之间,颇觉泼辣粗野。武凤楼不禁心头一紧,他猜想这个中年美妇就是东方绮珠的姑母,江湖上人称玉面无盐的东方碧莲。
这个东方碧莲,乃是老大东方木的独生女儿。二十多岁上丈夫死去,就在青城山孀居。
不久,东方绮珠的一双父母也相继早逝,就由她这个姑母一手抚养长大,并亲自传她武功。名为姑侄,实则师徒,情胜母女。
身兼三重身分的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对东方绮珠的婚姻更为关切,所以这次一定要随父叔等人远途跋涉,来江南亲自相看。
她先听三叔东方森极口称赞武凤楼的人品武功,还认为言过真实,晚间又细细地询问了她的宝贝侄女。东方绮珠虽羞人答答,终因有婿如此,实堪自豪。见姑妈好象不信,她出于对武凤楼的偏袒,反而夸得比东方森言下的武凤楼更加完美。东方碧莲将信将疑。她本是江湖儿女,一点也不拘俗礼,没出屏风就嚷叫开了。
这时,武凤楼的内心急得几乎翻了个过儿。何尝不感激青城三豹对自己的独加青眼和东方绮珠的倾心痴爱?又何尝不知道,如若抗拒婚事,必带来无边的灾难,甚至立即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他又怎么能忘却魏银屏的一片血心,生死苦恋?她为了自己不惜背叛家庭,倾家献身。她不顾生死救护自己母子,致令母亲也被感动,化敌为友,临终遗命要自己永证鸳盟。
自己如何能够负心背约,另娶他人?一见东方碧莲边呼边出,心知丑媳妇难免见公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遂硬起心肠,站了起来。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早已从叔父、侄女中听罢了对武凤楼相貌描述,又见大家稳坐不动,只有他一人站起,知道必是武凤楼无疑。
她的一双妙目只扫了武凤楼一眼,便已喜得心花怒放,脑海中只有一句话:百闻不如一见。她只觉得眼前这个英俊少年比她叔父和侄女描述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惊喜之下,竟然怔然木立,忘记了自己是在大厅,处身于众多武林高手之间。东方森怕他的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侄女失态,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亲热地叫着武凤楼的名字说:“楼儿,快来拜见你的姑妈。”又高兴地对玉面无盐说:“碧莲,这就是你侄婿武凤楼。至亲骨肉,不要再拘俗礼。”
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闭上了眼睛,他简直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然而,尽管李鸣不敢看不敢想,怕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正当玉面无盐无限喜悦地呼唤着武凤楼,大厅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二人的时候,不料武凤楼趋前两步,很恭敬地对东方碧莲深深地打了一躬说道:“晚辈武凤楼拜见老前辈。”
武凤楼长揖不跪,已经震惊了所有的人。特别是他那一句“晚辈武凤楼拜见老前辈”简直把所有的人弄晕了。头一个就是又野又横,蛮不讲理的东方碧莲。她好象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地反问一句说:“你……你……你叫我什么?”
武凤楼沉静异常地说:“晚辈尊称你老为前辈。”
这一下,东方碧莲是清楚无误地听见了。她一时没有回过味来,气得怪叫一声说:“好你个不睁眼的小子,要是没有我这个姑妈,就没有你那个天仙似的妻子。我把她拉扯长大,费了十七年的心血,只听了你这一声毫无滋味的‘老前辈’?你气死我啦!你非得认错赔礼不可。”
在他们二人对话的时候,大厅中人旁观者清,早已悟到发生了什么。可是一来插不进嘴去,二来也不敢招惹玉面无盐,全都忐忑不安地望着他们二人。
就在玉面无盐近乎怒吼的“你非得认错赔礼不可”的那句话说完以后,武凤楼后退了一步,仍是面沉如水冷静地说道:“前辈,我没有错。也不需要赔礼。是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侄女婿,怎么敢称你做姑妈?”武凤楼终于把牌摊开了。
这一下子,大厅中的空气简直象凝固了,青城三豹老哥儿仨忽地站起,须眉皆竖,衣服无声自动起来。特别是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一张俏丽的粉脸由白泛红,由红转紫,最后变成了铁青,两只玉掌缓缓上提,两只眼神象就要喷火似地注视着武凤楼,嘴中竟然发出一串骇人的笑声。
熟知玉面无盐脾气的人,一望而知她的杀心已起。况且她缓缓提起的两掌架势,也是青城派倚为镇山之术的摧魂掌。眼睁睁一场悬灯结彩的喜事将要变成血肉纷飞的惨剧,忽然一个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叫道:“且慢!我有话问他。”
话到人到,一条纤细的倩影已飞落在武凤楼和东方碧莲中同。来者自然是这场悲剧中的女主角,青城明珠东方绮珠了。
她身上穿的衣服虽不是大红大绿那样鲜艳,也象似经过了精心挑选,是那么可体美观,高雅大方。连头上的发型和脸上脂粉,也都经过了一番细心打扮。看起来她不光是准备作新嫁娘,而且更是女为悦己者容。她的陡然出现,不仅武凤楼心头一沉,所有大厅中人都不由得心中一惨。
东方绮珠到底不愧是青城明珠,她虽然芳心欲碎,肝肠寸断,竟然忍住了突然袭来的巨大羞辱和痛苦,凛然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面对武凤楼直抒胸臆。
她是青城三豹唯一的后人,也是青城派未来的掌门人,不管是品貌、武功和地位,都自问无槐于武凤楼。昨天,三爷爷当面赠鞭许婚,今日三位祖父主婚,当众宣布自己和武凤楼结缡的喜期。两日之间竟请来了几十个江湖名人,原来打算为自己的喜期增添色彩,今天这场巨变,叫她如何能忍受得下?作为新嫁娘的东方绮珠,本来不愿来到前厅,是姑妈硬把她扯了前来,躲在人群之后。
起初,一听武凤楼不承认婚事,她真象万丈高楼滑瓦失足,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几乎晕了过去。及至姑妈东方碧蓬急怒交加,势如疯狂,一出手就用摧魂掌想把武凤楼立毙掌下,也不知为了什么,她那一颗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铁石芳心忽然弹跳了一下,颤呼:“且慢!”
挺身当场,分开了二人。
东方碧莲已气得身躯乱抖,恨声说道:“珠儿,你闪开!我非碎了他不可。”
东方绮珠嫣然一笑说:“姑妈,我有话问他。”说到这里,把身子转了过来,和武凤楼面对面地站立着。笑吟吟地问道:“你刚才回答我姑妈的话是真的?”
武凤楼儿乎没有勇气和她对视,狠了狠心,把头点了一下。东方绮珠身子一抖,接着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不愿娶我,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不得不如此?”
武凤楼咬了咬牙,先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
东方绮珠花容惨变,声音巳颤不成声,凄然问道:“你这样做,考虑到后果了吗?凡是污辱青城派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你是绝无回旋的余地了。”
武凤楼把心一横,又冷静地点了一下头。
东方绮珠突然发出一阵子狂笑,冷冷地问道:“看样子,你是决心不回答我一句话了?常言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我已问过你三次,你都不屑回答。我破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改变对我的态度,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再一次问你,你是觉得我的品貌、武功、出身配不上你吗?”
武凤楼微然一怔,但还是摇了一下头。
东方绮珠的双眼突然迸射出一丝希望的火花,喘气粗重的问道:“你既不嫌弃我,为什么不愿娶我?是不是有别的女子捷足先登?只要你说出来,我会恳求我的三位祖父和我的姑妈另想良策。”
这个痴情的武林娇女,为了热爱武凤楼,甚至不惜降低身分,屈居小星。可惜武凤楼已把满腔钟爱,一颗痴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郡主魏银屏。只是眼下魏阉专权,父亲被冤身死,自已作为逆臣之子,又怎么能把自已和魏银屏之间的恩恩怨怨公布于众呢?那样,岂不是要把魏银屏置之于死地?
所以东方绮珠问到这里,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干脆闭上了眼睛。说真的,他也实在不忍心再多看一眼这个对自己热爱如狂的可怜女子一眼了。顿时萌生了“任你宰割,以死相报”的决绝念头。
由于武凤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最后反而闭上了眼睛,东方碧莲杀心大炽,两条玉臂陡然一震,一双手掌已泛起了紫色!凤目圆睁,刚想拍中武凤楼的天灵盖,然后再把所有跟随武凤楼来的人全部杀尽。
哪知东方绮珠突然身躯一抖,又护住了武凤楼。说出的话,字字斩钉截铁:“姑妈,不劳你老下手。这件事,他不仅污辱了我,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辱了我们整个青城派。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