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将右手伸进肋下,掏摸老半天,才掏出了一个极小的黑丸,喝令那女人将嘴张开,丢了进去,强逼她直着脖子咽下,这才收回了掌中的丧门钉。
那女人老实了。
师徒二人将她带到唐王山南麓的一间石室之中,由小神童审出了口供。
原来她是女娲宫的眼线特意在去女娲宫的必经之路弯道十八盘处设了一个茶摊,监视进宫之人。碰上形迹可疑的,特别有可能是武林中人,更是一个也不放过。所卖的茶也是两种,一种是普通茶水,另一种是加了蒙汗药物的茶水,因人而宜。
曹玉又问道:“谁是宫中主事之人?红玫瑰现在何处?”
那女人吓得哆嗦了一下,无奈招道:“宫中主事的是老宫主红玫瑰的亲传弟子花玉蕊,外号花骨朵。老宫主和一个当年的面首名叫卞申仁的,深居在黑龙洞中。”
武凤楼刚想示意徒儿不准乱杀人命,那小神童却早已右手一抖,用原来的那支丧门钉,插入了那女人的心窝。
气得武凤楼斥道:“一个眼线,罪何至死,你也太好杀人了。”
小神童曹玉躬身答道:“不是孩儿生性嗜杀,只因我们过去的手底太软,一向不赶尽杀绝,才留下无穷的后患。别小看一个眼线,不是红玫瑰师徒的心腹,这种差事绝派上不她。再说,从她深悉一切内情来看,至少也是个中坚人物,不杀她会误了咱们的大事。”
武凤楼不再责备了。
小神童乘机说道:“师父仁慈,掌门师祖多次背后称许,但他老人家却时常挂心师父的安危,有道是君子可欺以其方啊。”
武凤楼知道这个调皮徒儿是借掌门师伯之言来规劝自己,回想刚才的经过,那可不是君子可欺以其方吗?自己太容易上当了。
武凤楼因三师叔有令,只准探查,不准公开招呼,反正只是失踪了一个眼线,还不会过份惊动女娲宫,况且又查出红玫瑰和花中浪蝶都隐藏在此处,决定还是早早报给三师叔为好,主意打定,就带着小神童动身赶往双塔山了。
不提二人随后追赶江剑臣,单说钻天鹞子江剑臣自从离开火神台,心急老母的病体和安危,日夜兼程,向北进发。第二天下午,就来到了久负盛名的吕翁祠附近。这一来是顺路必经之地,二来他对吕翁祠慕名已久。
九岁那年,恩师无极龙就让他读了一本黄梁梦传奇,是唐代文人沈生所著,写一个不得志的卢生在邯郸客店遇见了老道人吕翁,自叹生不逢时,一不能建功立业,二不能享受荣华富贵,那道士听了,交给卢生一个青瓷枕头道:“枕之可无所不得。”
这时店小二正煮黄梁米饭,卢生倚枕睡去,梦中回到了老家,娶妻崔氏,美貌贤慧。他后来中了进士,升监察御史,到中年又立大功拜为中书令,老年封燕国公,一生位极人臣。五个儿子都居了高官,姻亲好友皆名门望族,孙子十八人,在朝五十年,年过八旬,病重死去。到此卢生才一觉醒来,竟是一梦。店小二煮的米饭还未熟透,卢生觉悟,随道人出家而去。
追思幼年,怀念恩师,江剑臣不觉走进了吕翁祠内。出他意料,在祠堂的台阶之下,有一个黄瘦道人,正昏昏沉沉地倒卧正那里。
刚刚回想过吕翁的仙迹,又亲身走进了破败的吕翁祠堂,恰巧再遇见一个和书中吕翁年貌相仿的老年道人,江剑臣的心不禁一沉,心想事情的巧合能以至于此?
难道说我江剑臣也该收束心性,百事不管,抛开所有恩怨,痛舍老母妻儿,束发当顶,改换道装跳出三界之外,去当一个无滋无味的道人去吗?想到这里,江剑臣神惊体颤了。
哪知就在这时,那老年道人好像梦呓似地念道:“弯弓盘马沙场上,一剑纵横武林间,何苦刀头添鲜血,怎及出家半日闲。”
听到这里,直把个身怀绝顶功力,生性冷漠孤傲的钻天鹞子惊得连连后退。那老年道人念完四句诗后,好像清醒了一些,拙笨地将身子翻了个过,像是还要睡下去。
江剑臣突然发现他身下露出了一把一尺多长的刀,那刀刃薄得简直像一张纸,刀背却很厚,厚得有些不合比例。刀尖微挑,既适合切、割、挑,又适合用刀背反过来磕、砸,端的是一口屠人的上等利器。江剑臣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身躯也微微抖颤起来。
读者诸君自然明白,这口特殊的短刀,就是女屠户李文莲用飞虹剑与江剑臣换的那把短刀。女屠户为救江剑臣母子,改装换刀,冒充江剑臣,不顾矢石伤身,吸引贼众,伤重力尽,葬身火海,常使铁血男儿江剑臣彻夜失眠,如今这口短刀突然出现,怎不令江剑臣神情大震。
他本想飘身过去拍醒老道人,详细询问李文莲的生死下落,但一想到这老道人的稀奇古怪行径,他望而却步了。
江剑臣清楚,这老年道人绝非平常人物。
倾耳一听,老年道人又打起呼来。
江剑臣灵机一动,双膝一盘,坐在老年道人身前,耐心静坐,以观其变。
一直到日影西斜,太阳慢慢下垂,那老年道人竟仍是不醒。
江剑臣明白,老年道人是故意如此。他怕老年道人伤风受寒,把自己身上的长衣脱了下来,为他轻轻地盖上,然后静静地侍立身侧。
工夫不大,老年道人渐渐睁开了眼睛,慢慢地翻身坐起,把眼光投射在江剑臣的脸上。
江剑臣赔着笑脸轻声说道:“天快黑了,老人家提防受凉!”
老年道人好像没听到似的,出口道:“倒头尚且睡不醒,一醉哪能不解愁。”说时,发觉身上披盖一件长衣,抬头问道:“你是何人?到此何事?”
江剑臣知他有意刁难,心中虽不服气,表面上可不敢显露,仍是恭然说道:“晚辈路过此处,看老人家一人睡此,为防天冷,才将衣服脱下,为老人家御寒。”
老年道人问道:“你为何这样关心于我?要打贫道的什么主意?”
江剑臣来火了,刚想发作,但瞟了一眼自己的那口短刀,又忍耐下来说:“老吾老,天下人之老。晚辈幼读诗书,岂能不知尊老爱幼之道。”
老年道人脸色一变,沉声说道:“既然对陌生老人尚能如此,若是受了人家的救命恩德呢?又当如何?”
江剑臣到底盼出了一点口风,连忙说道:“常言道,受人点水之恩,当报涌泉。”
老年道人脸色缓和了些,用手一指祠堂内供桌上的酒坛说:“速去给我打坛酒来,要上好的花雕。”
江剑臣应命而去,不大会儿,不光打来了一坛好酒,还买来了一只烧鸡。他估计,像这样的世外高人,是不忌荤腥的。
果然老年道人一见烧鸡,高兴地一把抢了过来,先撕下一条腿,啃了一口,才捧起酒坛,狂饮了一气。
江剑臣为得到女屠户的生死消息,不得不耐心地看着他大喝大嚼,等到一坛酒将空,烧鸡也快啃净,老年道人意犹不足地用双手晃了一晃酒坛,听声音里面还有些剩酒,只是因坛口既小,底座又大,很难喝得一滴不剩。他还真有办法,用一只左手将酒坛一歪,然后右手舒展成拳,斜着向坛内按去,竟按得坛内剩酒化成了一支银白色的酒箭喷射出来,他张嘴狂吸,直到一滴不剩。才推开了酒坛。
看到老年道人的劈空掌力如此精纯,江剑臣十分钦佩,越发不敢怠慢了。趁着他酒后神情尚好,恳声求道:“请问老人家,你身上这口短刀从何处得来?能向晚辈一道其详吗?”
尽管为他沽来了美酒,买来烧鸡,又低声下气恳切动问,这句问话还是惹得老年道人一脸不高兴,他说道:“年轻人,一点没有眼色,贫道的酒虫虽然压下,可肚中还是饥肠辘辘,我哪来得气力和你说三道四。”
江剑臣无法,只好再次去到祠堂前的饭铺为他买来了饭菜,怕他挑眼,还叫店小二提来了一壶茶水。
好不容易等他吃饱喝足,店小二收拾了盘碗走开,江剑臣刚想开口再问,老年道人已缓缓站起,双手捧着肚腹,匆匆向祠堂西侧的小角门跑去,那把短刀,却留在了地上。
江剑臣一皱眉头,心想:刚吃饭喝足,接着就去茅厕,可别拉净撒完回来再接着吃喝,那你就冤苦我了。
等了好大一会儿,不见老年道人回来,又怕惹他不痛快,不好去催。他弯腰拾起了自己那口短刀,突然见短刀下面有一张很小的纸条,情知要糟,但又不能不看,取在手中,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孝心可嘉。”
江剑臣这下子简直气炸了肺,敢情自己从打一进吕翁祠,就落进了这老道人的圈套,白白伺候了他半天,只落了个“孝心可嘉”。
若是放在以往,江剑臣会上天人地也要找着这老年道人一消恶气,但如今有老母牵挂,必须立即赶住双塔山。幸好有了自己这口短刀,又认清了这老年道人的面貌,查探李文莲的下落也多少有了些线索,知道追那老年道人已来不及了,白白耽误了半日,只好忿然离开。
从邯郸古城到双塔山已不太远,入夜以后又不怕惊世人耳目,江剑臣将一气浑元步提到了九成以上,像一支脱弦的弩箭,射向了前方。不到黎明,已来到山下关帝庙外。正想攀登双塔山峰,突然发现关帝庙两侧似乎有人影闪动。江剑臣动作何等迅疾,老母和吴守美住在山顶,发现人踪哪能轻放。
他双臂一展,宛如一只大鸟,飞登上关帝庙的山门,右脚微微一点,腾身再起,早落到了供着关圣帝君的正殿,扫视四周,确实没见有人溜走,那人肯定还潜伏在庙内,刚想扑落搜寻,隐约听得庙后有人冷冷一笑。
江剑臣惊愕了,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在轻功上高他一筹。他是武林中有名的五岳三鸟呀!十二岁就奉师门行道江湖,一人踏平了淮上鹰爪门,因杀人大多,多次被罚面壁苦修,在轻功造诣上,他以得天独厚的优势,既超过二师兄追云苍鹰,也超过掌门师兄展翅金雕。因练成了踏虚如实的一气浑元步,才有了钻天鹞子的声誉。可今天竟然被别人比了下去。
深山荒草,便于潜伏,再搜也是白费力气,还是看护老母要紧。江剑臣灰心之下,赶紧飞身攀登双塔山,但觉得比前日慢了许多。
上文书已有交代,这双塔山原只一峰,因年久风化而分裂,有石室的峰顶,周围只有一百多步,面积不大,所以江剑臣上了峰顶,一眼就看见石室内亮着烛光。
难道老母已经睡醒?还是彻夜未眠?
他足下一点,飘身到了石室的窗前,注目一看,只见老母背后倚得很高,正在熟睡,衣衫未解的吴守美正守在老母床前,江剑臣见此大为感动。
江剑臣不想惊醒母亲,好在天就要大亮,想等老母醒过再行叫门,不料刚一转身,石室的门就轻轻开启了,原来吴守美已发觉有人。当一眼看出是江剑臣,喜得她一下子扑进了江剑臣的怀中。
江剑臣虽然不愿和她亲近,但一来知她生长塞外,对男女之别看得较谈,二来又感她在危难之时舍身救护,使自己和老母得脱险境,而当自己为了暂时避开她的纠缠,诳骗她身有重事急需下山,将保护老娘的重担压给了她,难为她半月多来精心照看老人,全力警戒防护,从窗外能看出老娘脸色渐转红润,而吴守美却瘦得变了样子。
想到这里,江剑臣放在吴守美香肩上的那只右手,已失去推开的力气。
吴守美日夜悬心警戒,心竭力瘁,实在困倦得不行了,猛地看见江剑臣回来,心中一松,好像挑重担跑长道的人,一旦放下了挑子,人已不支了。
江剑臣原想稍微停过一会儿,就委婉地将吴守美推出怀去,哪知等了半天,怀中的吴守美却已娇喘吁吁,偎伏在江剑臣的怀中睡熟了。到了这个地步,江剑臣能狠心将她推开吗?无奈,只好轻轻地将女丧门抱入怀中,向石室的门走去,想将她放在室内床上,好让她安然地睡足一觉。
可就在江剑臣怀抱吴守美一脚刚刚跨进石室之际,蓦地一老一少两条人影,飞上了双塔峰顶,年老的是个道人,年少的是个紫衣少女。她脸上蒙着一片黑纱。峰顶面积不大,上来之后,她一眼就看见江剑臣抱着一个少女走进了石室,那紫衣少女陡像电触雷击也似的,娇躯连连摇晃,急怒攻心,“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血雨,几乎栽倒在地。
身后老年道人还未飘身靠近时,江剑臣怀抱吴守美已回过头来,借着室内射出的烛光,江剑臣一眼看出那个摇摇欲倒的紫衣女郎不是别人,正是为救护自己和母亲而身陷火海的女屠户李文莲!更令江剑臣惊愕不已的是,李文莲身后的那个老年道人,恰是自己在河北吕翁祠所见到的那个老年道人。
由于事情太奇,江剑臣一时惊愕失措,竟忘记了自己怀中还抱着女丧门吴守美。这时,猛听得女屠户李文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骂道:“好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江剑臣你、你、你……”
江剑臣悚然一惊,失手将吴守美摔落在地上,点脚蹿出。这时那老年道人冷冷地斥道:“好一个受人点水之恩,当报涌泉!别人还真无奈你何,遇上了我,你江剑臣倒霉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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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词听一面 生死牌下判生死 信传人口 莲花池内查花窟
月残星暗,寒夜荒峰。葬身火窟的女屠户李文莲突然出现,惊得江剑臣失手将女丧门吴守美抛落地上,他吓呆了。女屠户李文莲见江剑臣怀中抱着一个少女,只气得娇躯发颤,连蒙在脸上的那方黑纱也瑟瑟直抖。
事情来得突然,江剑臣竟忘了出言解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女屠户的身后传来:“好个受人滴水之恩,当报涌泉。莲儿为了你葬身火窟,九死一生,毁去了花容月貌。而你却在荒山石室携美同居。扪心自问,天理何在!别人收拾不了你,碰上我可就另当别论了。”随着话音,在女屠户身后,出现了一个老年道人。
不用细看,江剑臣早已认出他就是在吕翁祠内和自己会过面的那个黄瘦道人。
大错铸成,百口难辩!这口沉重的黑锅,江剑臣是背定了。
就在钻天鹞子江剑臣刚想给黄瘦老道见礼的时候,女屠户李文莲突然面对石室扑地一跪,凄楚地说道,“莲儿蒙婆母疼爱,允作儿媳。无奈事与愿违,难再尽奉,只好一拜告罪了!”拜罢,起身要走。
江剑臣心中一惨,哪肯让她走开。他身形一闪,拦在女屠户李文莲的面前,刚想解释,女屠户好象看见了蛇蝎,惊叫了一声,一下子退到了黄瘦老道的身后。
江剑臣心头一痛,知道女屠户已恨死了自己,甚至连话也不愿和自己再说。无可奈何,呆然木立。
黄瘦老道冷冷地命令道:“江剑臣,你给我站住别动,等我再问莲儿一次。因为你的生死,应该取决于她。”
黄瘦老道的话太难听了,使一向傲骨凌人的江剑臣,俊脸发烧,心头冒火。
说实在的,江剑臣自从十二岁出世以来,一人挑斗鹰爪门,毙敌十几人,短短两年,就和两个师兄被江湖上称为“五岳三鸟”。他不光从未落败,也没有碰上过一个真正的对手,称得上是一个武林常胜者。今天的事情,他虽然有对不起李文莲的地方,可那是无心之错。因为江剑臣对女丧门不光没有丝毫苟且之事,甚至连情意二字也谈它不上。可叹他为了逃避女丧门的纠缠,还不得不狠下心肠,让老母担着风险自己借词走开。
虽然于情于理,他都问心无愧,但事情出现得突然,女屠户不知底细,心怀怨恨,这还都情有可原,可黄瘦老道的话和做法,却令人实难忍受。
江剑臣暗想:听黄瘦老道的口气,简直把我看成了废物,似乎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判决我江剑臣的生死。以江剑臣的脾气和傲性,哪能不被他激出来火气。
只听那黄瘦老道对女屠户问道:“莲儿,事关重大,我要你说出真心话。你是让江剑臣磕头认罪,起誓明心;还是杀掉他解恨?这个家,我让你来当!”
江剑臣一听,更冒火了。他刚想反唇相讥,但一眼看见女屠户浑身战栗,摇摇欲倒,他心中又觉不忍,才不得不把滚到唇边的话,又吞咽了回去。
不料,黄瘦老道问了半天,女屠户只是默然不语。黄瘦老道发火了,一个冷不防,劈面一把扯下蒙在李文莲脸上的黑纱朝江剑臣面前一掷,恨声骂道:“丧尽了天良的江三小儿,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莲儿为了救护你们母子,伤成了什么模样,而你竟在荒山暗室无耻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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