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她是乡下来的,也是高中毕业,高考就差那么几分。她手脚麻利,又会说话,很快就得到雷大妈的好感。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雷大妈舍不得让她走,非要留她吃午饭。小梅也不过多推辞,就留了下来。打这以后,小梅每周来一次,雷大妈的生活里,就这样又添了一个小梅,不仅减轻了家务劳动,而且多了一个说话的人。她知道儿子不可能和小梅交朋友,但是对小梅还是很疼爱,每回都要留她吃饭,还叮嘱她在外边要小心,别太累,注意安全。小梅很感动,拉着雷大妈的手说:“您就放心吧,大妈!”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七八个月,有一天小梅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她给雷大妈介绍说这是她的表妹小萍,她家里有事,这一段来不了,先让小萍干着。雷大妈说不出什么来,只好答应。按说这小萍也不赖,够得上是心灵手巧,能说会道,可是雷大妈心里惦记着小梅,还是希望她能来。
眼看着大半年过去了,也不见小梅来换小萍。快到八月十五了,雷大妈终于忍不住了,对小萍说:“姑娘,你在我这里干得挺好,大妈满意,可是一直没见你表姐小梅的面,大妈惦记她。能不能下回让她来呢?哪怕就一回?”小萍想了想说:“我回去跟她商量一下吧,我得听她的呀!”
到了下一回,小梅真的来了。雷大妈见到她真高兴,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小梅也很激动,她说也一直惦记着雷大妈,就是看小萍在这儿干得不错,就没和她换回来。雷大妈通情达理地说:“在哪儿都一样,可是你该抽空来看看大妈对不?”小梅很感动地说:“以后,我一定常来看您,是我错了……”雷大妈赶紧去捂她的嘴说:“没错、没错,你忙啊!”
正说着话,忽然响起了手机的铃声。雷大妈还没反应过来,小梅就拿出一个精巧的手机,向雷大妈示意了一下,到窗户边接通电话。可能她说的是英语,要不就是家乡的方言,反正雷大妈一句也没听懂。打完电话,小梅收起手机,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雷大妈影子似的跟在后边和她说话,谁料还没说几句,那手机又响了,小梅赶紧接电话,雷大妈就退到一边。就这样,过一会儿就有一个电话,雷大妈不好意思老跟在她身边了,就去准备午饭。
她一边做饭,一边打量小梅,发现她变了。首先是那个手机,老是响个不停。她实在是不明白,一个打工妹要这个干什么,多麻烦啊!还有她的发式变了,好像和电视里哪个明星的一样。但是,人没变,还是那么勤快,对自己还是那么热情。
时间过得很快,十一点了,小梅按时结束了劳动,向雷大妈告别。雷大妈说:“你忘了,每回都是吃了饭才走啊?你看大妈已经准备好了。”小梅抱歉地说:“大妈,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有事,改日再陪您老人家吧!”说完,匆匆忙忙地走了。她那身影,就像儿子雷太林每回离家一样,让雷大妈有些失落。她情不自禁地跟到门外,目送小梅。她所看到的情景,让她吃惊不已。离家门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很漂亮的轿车,小梅走过去,一个男人打开了车门,很有礼貌地把她让上车去,车马上就开走了。雷大妈的眼睛直了:“莫非她……也傍上大款啦?”再想起她那一连串的变化,雷大妈心里顿时沉甸甸的,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这时,身后有人问:“您在等我吗?”扭头一看是儿子雷太林回来了,就没好气地说:“美死你!”雷太林跟着妈妈进了家,一看满桌的饭菜,高兴了:“吃了好几天方便面,这回可解馋了!”他不等妈妈让,就吃了起来。要是往常妈妈见他胃口这么好准乐得合不上嘴,这回脸上却一点儿笑容都没有。雷太林问:“怎么啦,我亲爱的妈妈?”雷大妈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雷太林一边吃饭一边说:“这可不新鲜,这种事多着呢!”雷大妈叹了口气说:“我觉着小梅不该是那样的孩子。话说回来,她今天能来做三个小时的家务,我也该心满意足了。”
雷太林已经吃完了饭,他一抹嘴说:“好,就凭她这点儿情谊,我就去来个跟踪调查,万一她有个好归宿,您不也就放心了?”雷大妈看了他一眼说:“你忙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还顾得上管我的事呀?”雷太林顽皮地一笑说:“这就是我的工作,再说当初小梅还是我带来的呢!”雷大妈一听有理,就对儿子说:“你麻利点儿,别让妈妈着急啊!”
过了几天,雷太林来接妈妈说请她参加一个庆典活动。雷大妈没好气地说:“你们的活动,我参加什么?不去!”雷太林说:“您老在家里闷着也不是事,出去看看,今天的会不长,是关于社会劳务市场,也就是钟点工的。开完会是自助餐,香喷喷的。再说,您没准还能看见小梅呢!”这样一说,雷大妈才心动了,忙着洗脸梳头换衣服。雷太林在一边说:“凡是女人都这样,和年龄没多大关系。”雷大妈瞪了他一眼说:“哪来那么多废话!”
到了会场,雷太林让妈妈坐在前面,说这个地方进出方便。雷大妈不住地回头看,希望能看见小梅,可是一直没有看到。后来开会了,雷大妈就不张望了。她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居委会每回开会,她都按时到,认真地听。她听出来了,这是一个公司的成立大会,主持人说请总经理讲话,结果上来一个女人。她仔细一看,啊,那不是小梅吗?她怎么成了总经理啦?
就听小梅说:“今天,我能作为‘乐大家’家政服务公司的总经理在这里讲话,首先要感谢一个人。就在我刚刚开始打工的时候,是她给了我温暖和力量,让我树立了信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今天我们把她老人家请到了现场,现在请她老人家上台和大家见面好不好?”台底下齐声回答:“好!”小梅提高嗓门儿说:“有请雷妈妈!”
雷大妈一时没明白过来,呆坐在那里。小梅亲自走下台来,把一朵大红花戴在她的胸前,然后在动人的乐曲声和雷鸣般的掌声里,把雷大妈扶上台,请她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小梅接着讲话:“我们从乡下来的打工仔、打工妹,看惯了的是白眼,听惯了的是讽刺。可我是一个幸运的人,在我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对前途感到失望时,我遇到了雷妈妈。是她用慈母一般的胸怀,让我感觉到人世的温暖,使我明白了世上还是好人多。我就去寻找像她老人家这样的好人,然后再把我的‘表妹’一个个介绍过去。就这样滚雪球似的,一直滚到了今天。朋友们,难道我们不该感谢雷妈妈吗……”
说到这里,小梅哽咽了,主持人赶紧说:“下面请尊敬的雷妈妈讲话!”这时在台下的雷太林有点儿紧张,怕妈妈怯场,说不出什么来。哪里知道雷大妈很有两下子,很从容地把她和小梅认识的经过和她对小梅的感情说了一遍,然后,深情地看着小梅说:“她是好样的!”小梅走过来,和雷大妈紧紧地抱在一起,激动地叫了声:“妈妈……”
不知不觉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小梅的“乐大家”家政服务公司越办越红火。雷太林在报纸上写了整版的报道,他把报纸拿给妈妈看,说:“可惜这里边永远地埋没了一个功臣。”雷大妈问:“谁呀?”雷太林说:“就是我,当初要不是我把她带进家门,她能有今天吗?”雷大妈笑了:“那只好委屈你了。”“不过,”雷太林狡猾地一笑,“我已经向她展开了爱情攻势,如果我成功了,也还不吃亏。”雷大妈看了他一眼说:“我真担心呀。”雷太林问:“您担心什么?”雷大妈慢慢地说:“我担心你配不上她……”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4月TOP 《故事林》
>>> 2005年第5期 郁金香女人作者:张 森字体: 【大 中 小】
一
丁哲琴今年三十多岁,只要听见自己的哑巴女儿小鹊发出唯一的、艰难的呼声:“爸——爸——”,还是挑起她对自己初恋的回忆,总有一股嚼不完的苦涩味道。
那年,她高考落榜,百无聊赖之际,认识了也是高考落榜的朱光照。同样的境遇使他们牵手走在江边弯弯曲曲的小道上,互诉着心中说不完的话儿,说到热情处,就抱在一起亲个嘴儿。在一个圆月的夜晚,丁哲琴约朱光照到她家里。她父亲出差到外地,继母到舞厅寻欢去了,家里很是清静。他们相依相偎,一时热火升腾,无法自制,虽说也半羞半怯,但到底还是让全裸的身体展现在对方的面前,让青春的热焰自由地迸发。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偷欢,正当他们腾云驾雾之时,一个母夜叉破坏了他们的好事——她的继母突然出现在面前,双手叉腰,阴阳怪气地哈哈大笑,继母带过来的小女儿,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目光在他们赤裸裸的身上搜来搜去。丁哲琴慌乱地扯起被单遮住身子,红了脸儿,低了头;于是,一向与她不和的继母趁机对她发出了驱逐令。如何收拾这残局呢?无地自容的朱光照咬破了嘴唇,悻悻地走了,从此就没有了影子。慑于继母的淫威,三个月后,丁哲琴嫁给了一个名叫梁守成的工人;再七个月,说是早产,生下女儿小鹊。
二
一晃十几年过去,虽然丁哲琴还像年轻时一样漂亮,但她那姣好的容貌依然没有给她带来好的际遇,她只好在街上一家郁金香花店里当营业员,每月只有三百来块钱的报酬,够寒碜的。
一天上午,有人挂来一个电话,要一束荷兰郁金香送到街对面黑鸭子酒吧,当面交给台商余总经理。当丁哲琴捧着一束名贵的郁金香走到酒吧经理室门口,便听到一个粗大嗓门在训斥着:“你们都是胆小鬼,就没有一个人敢坐在这酒吧经理的交椅上?好吧,都回家亲老公抱老婆去吧!”她偷眼一望,看到屋里五六个人都耷拉着脑袋,一个胖子站在宽大的经理桌后面,满脸怒气。丁哲琴有些进退两难,但一想自己是来送花的,就大着胆子走进去。
“先生就是余总经理吧?这是你要的鲜花。”丁哲琴送过郁金香,轻声地说:“请买单。”
胖子惊奇地一手接过鲜花,一手把金丝眼镜架上鼻梁,双目放光,上下打量着丁哲琴,放低声调问道:“是什么人叫你送来的?”
“我……没送错吧?”丁哲琴被他诡异的目光刺得难受。
“我正需要它,谢谢你。”胖子爽快地掏了腰包,眼睛直盯着丁哲琴走向门口。他突然叫道:“小姐,请留步!”
胖子走到丁哲琴面前,仿佛心血来潮,兴奋地说:“小姐,请原谅我的唐突。黑鸭子酒吧正缺一个经理,只要你愿意,可以坐上这个位子,每月三千块工资,酒吧不赔本就行。但我只给你几个钟头时间考虑,下午三点,你若敢坐在这张椅子上,这束你刚送来的郁金香,就算是我给你美好的祝福,我余得志相信自己的目光,我喜欢敢于接受挑战的人。”
这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丁哲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从胖子余得志的眼神里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丁哲琴回到花店里,脑子反复运转着:她仿佛以前见过这个胖子,他光顾过花店。也许这确实是个机遇,是对她的智力和勇气的一个考验。
几个钟头的思量,她终于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了,不好意思地对花店老板娘说句:“对不起,我不能帮你了。”她随即慢步向对面黑鸭子酒吧走去,去接受命运的挑战。
三
丁哲琴坐上酒吧经理的位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桌上花瓶的郁金香浇上水,感谢郁金香给她带来好运。随后,她在酒吧东转转,西看看,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些服务小姐的眼神都怪怪的,有点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新经理。偌大的酒吧冷冷清清,一天只接待几个打扮怪异的男青年。
三天快过去了,丁哲琴多想见余得志一面,听听他的指示和办法。可余得志是一家台商独资的房地产公司的大经理,忙得很,对下属酒吧的生意不是很上心,这可急煞了丁哲琴。
这天酒吧打烊的时候,丁哲琴接到一个电话:“丁经理,真难为你为酒吧伤透了脑筋,我是一个老顾客,常言道顾客是上帝,我权且当一回多嘴的上帝吧,帮你策划策划,也许对你有所帮助。你愿意听我的唠叨吗?”
丁哲琴略为一惊:这声音多像是她的旧情人朱光照,难道对方真的是他?不会的,她立刻给以否定,并嘲笑自己旧情难消。她即时调整情绪,诚恳地说:“先生,我正求之不得,请多多赐教。”
这位“上帝”真够热心,他从酒吧的墙面装饰到招贴画,从服务小姐的打扮到坐椅的形状,从酒的品种到灯光音乐,听得丁哲琴佩服得五体投地。最后,他郑重地说道:“你记住,一定要在酒吧的大门里立一尊小爱神的塑像,四周布满各色的郁金香,任凭顾客选取,夜晚的酒资可以是白天的三倍。你试验一下吧,只要坚持下去,你会成为酒吧真正的主人。”
这位神秘的“上帝”在电话中消失了,丁哲琴将他所说的反复思量,只是弄不清郁金香怎么会有吸引顾客的魅力?但她还是决定按照“上帝”的指点,试着去做一做看。她不敢擅自行动,请示了余得志。余得志大大咧咧地说:“好好好,你作主,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丁哲琴听了,真感到一种初次当家作主的欢欣。
经过整修后的酒吧换了一个面目。试业期间,白天生意不怎样,晚上的顾客却一晚比一晚多。丁哲琴在高兴的同时,也发现了问题。她发现走进酒吧的大多是浓妆艳抹、装束怪异的青年男女,男的撷取的是紫色郁金香,女的喜爱的是黄色郁金香,男的只同男的交换花朵,女的也只与女的交换。在交换完花朵后,他们走进半遮半露的小包厢里,或挑了张小酒桌坐下,在迷离的灯光下,在靡靡的音乐中,勾腰搭背,搂搂抱抱,共饮一杯酒,互诉心中情。见此情景,丁哲琴豁然明白了郁金香的作用。她意识到自己也成了一朵郁金香在招蜂引蝶,不由得暗中惊呼:“上帝”,你为何要出这样的怪主意呢?
四
酒吧赚钱了,余得志带着公司上层的一帮人来庆贺。他竖起大拇指把丁哲琴夸奖一番,丁哲琴受宠若惊,拿出最好的酒热情款待,摆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姿态。
有一个女人引起了丁哲琴的注目,是公司的秘书乔小妮。她一身香艳,风姿撩人,是余得志的“小蜜”。丁哲琴想起来了,原来她就是继母带过来的那个黄毛丫头,想不到如今出落得个像雨后桃花的美人儿。丁哲琴十几年来压抑在心中的屈辱和愤恨一下子又涌上了心头,带着鄙夷的目光乜斜着乔小妮。乔小妮今晚好像有点不高兴,冷着脸,一口一杯地喝着威士忌。
“烈性酒喝多了,伤人。”余得志皱着眉头对乔小妮低语。
乔小妮不理,径自走到控制台,重重地敲击着电控设备的键盘,顿时酒吧的气氛大变了:迷蒙的灯光变得刺目,软绵绵的音乐变得刺耳。乔小妮扭着腰肢走向大厅中央,几个旋转,裙子飘起来了,春光乍现,热火迸射。她疯狂地扭动着身子,那些红男绿女们见了都为她疯狂地叫喊……
丁哲琴不容乔小妮如此肆意破坏酒吧的规矩,也不管她是秘书还是“小蜜”,几步走上控制台,转换了音乐和灯光。这无疑给浑身着火的乔小妮浇了一头冷水,只见她喘着大气,恶狠狠地盯了丁哲琴一会,步履踉跄地走出酒吧大门。余得志想拦又不敢伸手,他神情尴尬,挥了挥手,叫公司那帮人也散去。
看到如此情景,丁哲琴心中顿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有点可怜余得志了,觉得像余得志这样一个有身份的男人,不该对乔小妮的放浪如此忍让。为照顾余得志的颜面,她不得不说声:“余总,对不起了。”
“你是对的。来,我们再喝酒。”余得志对丁哲琴举起了酒杯。
“还喝?不能再喝了。”丁哲琴知道他心里郁闷,便委婉地说:“喝点茶吧,喝茶醒酒,我陪你喝茶吧。”
“那么到我那边去,我有从台湾刚带来的顶好的高山冻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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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丁哲琴踏进余得志家门的那一刻,她就觉得今天来得可并不怎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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