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旁虎视眈眈的无垢法师,也只消一翻手腕,就可用手中的朱漆托盘当作大盾牌罩向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当顶,配合师弟无尘,一齐向对方施以辣手。

不料他二人的这套鬼把戏,让钻天鹞子一眼就看穿了。别看江剑臣表面上疏于戒备,其实他的先天无极真气早就遍布了全身。何况江剑臣的一身功力,已到了精华内敛、神仪外宣、矫若游龙、捷似飘风、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的境界。面对无垢、无尘两僧人,早就本着彼不动、己不动、彼若动、己先动的打法,所以无尘和尚的左手刚刚伸出一半时,那只青瓷酒杯,早到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的手内。只要无垢、无尘胆敢轻捋他江剑臣的虎须,钻天鹞子只消一捏一甩,准会有碎成数十块的小瓷片,嵌入到无垢、无尘两僧人的肉体内,强逼他们不敢暗下毒手。

无垢、无尘两僧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一眼看出被钻天鹞子抢去了先机,顿时蔫然垂头,愣在了当场。

可能是江剑臣怜惜他们一身修为不易,又已落发受戒,故意给他们一个台阶,坦然一笑说道:“二位禅师真是出家修行多年,连慷他人之慨都不大舍得,干脆这杯酒我也不喝了!”说完之后,把手中的酒杯朝托盘上一放,故意飘身后退了。

无垢法师陡地脸变苍白,默默地将朱漆托盘朝身后的桌子上一放,一声不响地带着师弟无尘走了。

图穷匕首现。峨嵋掌教司徒平先向妻子无情剑耳语了几句,然后缓缓地站到了江剑臣的对面。

不等峨嵋掌教司徒平发话,钻天鹞子江剑臣已先发制人道:“江剑臣此次前来,一来奉现任掌门之命,二来领两位师哥口谕,只率领一徒一孙,前来了结你我私人之间的一段梁子,并请司徒教主回答我几句问话!”

峨嵋掌教司徒平故示谦和地微笑答道:“江三侠只管问来,司徒平有问必答!”

江剑臣单刀直入地问道:“尊夫人无情剑冷酷心趁敝派掌门武凤楼到处寻找东方公主之机,在河南虞城花木兰祠,设伏诱捕武凤楼师徒,才引起火神庙阏伯台一场大拼杀。首开战端是奉了你司徒教主之命,还是尊夫人自己擅自作的主张?”

听了江剑臣这一番咄咄逼人的问话,峨嵋掌教司徒平还真不好开口回答。这件事情当然是他的主意,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身为一教之主的司徒平如何敢勇于承当?只好采用丢卒保帅的办法答道:“这件事乃峨嵋五龙唆使拙荆所为,并非我司徒平的本意!”

江剑臣也知道他绝不会承认,只求将事情大白于在座众人的面前。接着又问道:“在许昌小西湖武林三狂的府上,贵派集合了令弟黑丧门司徒安,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及封高、岳黑、焦一鹏等人,并勾结穷富二神、石梁三友、瘸阎罗单飞等,再加上幕后划策的尊夫人,共计十二名江湖好手,共同袭击江某的门下弟子李鸣一人,难道也不是你司徒教主的主意?”

江剑臣的这一嘴咬得真厉害,不管在座的众人如何倾向峨嵋掌教司徒平,要真是诚如江剑臣之所言,集中以上那十二名江湖好手去围杀缺德十八手李鸣一人,峨嵋派的所作所为,不仅卑劣,简直是恬不知耻了。

峨嵋掌教司徒平故意把脸色一肃,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江三侠的这一问,我司徒平还真不好回答,幸好江三侠也说出有我已故二弟黑丧门司徒安在场。他自从被贵派现任掌门武凤楼斩断了仅有的一条手臂,变成无手废人,无时无刻不存有报复之心。我司徒平要说这件事情是我二弟司徒安的主意,江三侠准会诬我为死人嘴中无对证。我能说出什么呢!”

峨嵋掌教司徒平也真够老奸巨滑的,明明严嘱自己的手下,到处寻找机会暗杀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把罪责推在他那已经死去的二弟黑丧门司徒安的身上。

就在江剑臣刚想再次开口,继续揭露追问峨嵋派近二年来的阴毒丑事时,蓦地一声娇叱,已故黑丧门司徒安的遗孀勾魂娘子铁月娥,在终南樵隐马慕岱的陪同下,从一片珙桐树林之中出现了。

始终从容镇静的峨嵋掌教司徒平,一眼看见自己的亲兄弟媳妇铁月娥暴然出现,身旁还有天下第一神剑马慕起之弟马慕岱保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心狠手辣、毒如蛇蝎的无情剑冷酷心,一见勾魂娘子铁月娥来到,杀死三儿子司徒清的仇恨,陡然涌上心头。

她真不愧是一条长满毒牙的美人蛇,嘴里喊着“他二婶”,身躯已疾如迅风地飘向了勾魂娘子铁月娥,想杀人灭口。

勾魂娘子铁月娥未嫁黑丧门司徒安以前,就在西川路上闯出了不小的万儿,也是个心黑手狠、阴毒狡诈的女枭雄。她和无情剑冷酷心是多年的妯娌,哪能看不透冷酷心想杀她灭口的心意!她娇躯一闪,不光立即退缩到终南樵隐马慕岱的身后,还提高了声音向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哭喊道:“教主和我丈夫司徒安,可都是你太上掌门的亲生儿子,应该是咬哪个手指头都肉疼。我有真凭实据活证人,能证实我丈夫司徒安是无情剑冷酷心下令让瞽目飞龙焦一鹏下手暗杀的。当时是为了想借武林三狂的手杀死缺德十八手李鸣。请三位太上掌门,替我这个可怜的未亡人作主!”喊完之后,还放声大哭不止。

有终南樵隐马慕岱遮身在前面,尽管无情剑冷酷心恨得牙根痒,但也无可奈何。

无情剑冷酷心到底不愧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女人,猛地一下子收住了自己的身影,扭头向峨嵋三尊禀道:“铁月娥窝藏奸夫,私吞巨款,且已勾引外援杀死了我儿子司徒清和巴山怒龙屠世仁。这臭女人的话,如何听得!我恳请三位老人家出面,要求马二爷将勾魂娘子铁月娥交给本派,由太上三尊亲自严加审问,好能辨明是非,谅马二爷总不会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淫浪臭女人,而自坠他老人家的清誉。”

无情剑冷酷心这条美人蛇,把这一番话说得合乎情理,让终南樵隐马慕岱不好意思再袒护勾魂娘子铁月娥了;不料又有两个人从那片珙桐树林之中走了出来,在场的众人惊奇不已。头一个竟然是峨嵋五龙之中唯一幸存者瞽目飞龙焦一鹏;后面的那个人,赫然是先天无极派硕果仅存的天山三公之首郑公道老人。

这一下子,场子内可开了锅啦。

只听天山大公郑公道用沉稳冷静的声音,向峨嵋派的三位太上掌门说道:“铁月娥刚才所说的话,一点不假。

贵派二当家的黑丧门司徒安,确实是瞽目飞龙焦一鹏奉了掌教夫人之命,用镔铁马杆突然下手点死的。目前在场子内能证实此事的,还有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希望三位太上掌门相信我郑公道的话,不必再去多事追问了!”

这几句话出自天山三公之首郑公道老人之口,任何人也不会怀疑。

黑丧门司徒安再不好,也是太上掌教司徒玄的亲生儿子,当然也是二太上司徒圣、三太上司徒贤的嫡亲侄儿。

如今得到证实,确实是无情剑冷酷心暗地所杀。

性情暴躁、狂傲阴狠的二太上鬼刀司徒圣,勃然大怒,一声厉喝:“来人,速将冷酷心给我废去功力,押回金顶华藏寺。胆敢拒捕,格杀勿论!”

鬼刀司徒圣亲自下的死命令,直吓得无情剑冷酷心玉容惨淡,娇躯乱抖,万般无奈只好把惊恐万状的眼光投向了自己的丈夫,要求他以掌教的身分,来挽救自己。

可怜她只瞟了一眼,就完全失望了。因为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一贯专好以沽名钓誉为能事的峨嵋掌教司徒平,就是有心想救护自己的妻子,也只能暗地里伸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指使杀害自己亲弟弟的人,他是绝不肯引火烧身的。所以,他也跟着把脸色陡然一沉。

别看峨嵋派的精锐骨干死去不少,但在外坛各坛口、内部各执堂、管事等人之中,还窝有不少江湖凶徒,收拾一个无情剑绰绰有余。当时就有三个和七步追魂冷铁心结有深仇的外坛坛主,扑向了无情剑冷酷心。

无情剑冷酷心吃亏吃在自己的青霜利剑没有带在身上,有心一咬银牙,凭着一双纤掌,先料理两个胆敢趁火打劫的仇人,又知道绝逃不出鬼刀司徒圣的鬼手十八刀之下。

最后还是三太上司徒贤有些于心不忍,喝出了一声:“且慢!”阻得扑出去的三位外坛坛主身形一滞。

突然,又有两条其疾如矢的身影,从那片珙桐树林之内一闪而至。

无情剑冷酷心暗暗庆幸三太上偏袒自己,或许能保护自己过关。不料,一眼看出最后赶来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全晴神鹫石抱冰,另一个是和自己因醋海风波而结仇的女殃神石榴红。她那刚刚略微平静下来的心,马上又急剧地狂跳起来。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看来人是武昌蛇山长春观已故老观主黄鹄道人的两个嫡传弟子,还认为石氏兄妹是来给自己祝贺六十岁生日大典的。心想:尽管马醉鬼和天山三老鬼联名传下武林贴,还是有人想捧我司徒平的场子。便想上前去打招呼。

恨死无情剑冷酷心的女殃神石榴红,可不管你峨嵋掌教不掌教了,一张粉面,气成了铁青色,冲着峨嵋掌教司徒平冷然一哼说:“请问你这位峨嵋大掌教,在你们峨嵋派内,是你司徒平当家,还是你老婆冷酷心说了算?”

一丝冷气,从无情剑冷酷心的心底向上直泛,知道又一件丢人难堪的事情出现了。

不知道细情的峨嵋掌教司徒平,心中一气,冲口而出:“当然是我司徒平当家!”

女殃神石榴红一跺脚说:“好!我相信你这位大掌教。请你勒令你老婆马上把从我手中夺走的刘月卿刘二公子再交还给我!”

峨嵋掌教司徒平心下一愣,茫然问道:“石女侠,请恕司徒平愚笨无知,我真一点听不懂你的意思。”

女殃神冷冷一笑说:“让你司徒教主再聪明,也当然不能听懂我女殃神石榴红的意思。实话对你明说吧,可怜我石榴红年已四九,犹孤芳独赏,刚刚看中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心上人,就是古彭徐州泗水公刘广俊之弟刘月卿公子,不料被你那老婆冷酷心施展出狐媚手段,暗地里勾引上了,并还把刘二公子带到你司徒教主的鼻子底下,公开地比翼双飞。我们兄妹此次前来,就是要你司徒平来主持这个公道!”

乍然听完女殃神石榴红这一番理直气壮的诉苦话,场子中的空气顿时凝固了起来。

平素疑心最重的峨嵋掌教司徒平,听了女殃神的话后,再回味无情剑对待“刘月卿”的一切情景,越琢磨越大有可疑之处,心中一火,示意扑向无情剑冷酷心的那三名外坛坛主,赶快把冷酷心带走,省得再闹出更大的笑话。

成心想把局面搅成一锅粥的女魔王侯国英,哪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式“神鹰冲霄”拔地腾身飞起,半空中顺手抽出紫电软剑,随着飘身下落的一刹间,软剑陡化“龙门三叠浪”,迅疾凶猛地一挥而出。

喀嚓嚓三声轻响,场子中的地面上早留下三颗人头和三具无头尸体。

这还不说,趁着无情剑冷酷心惊慌失措、摇摇欲倒之机,女魔王陡然又贴到了她的右侧,左手闪电般的伸出,不光揽住了无情剑冷酷心的细腰,还顺便点中了她左肋之下的将台、章门两穴。

位于人体肋下的期门、将台二穴,都是晕穴,点中一个,都会晕昏过去,何况同时点中了两个,无情剑哪有不立即晕昏过去的道理。女魔王挑选的时机好,再高明的人物,也只看出冷酷心是见事情闹得太大,吓昏在女魔王侯国英的怀中。除去钻天鹞子江剑臣等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看出是女魔王点中了穴道。

峨嵋掌教司徒平忍不住心头的那把无名烈火了,“仓”的一声,亮出霜镡宝刃,闪电似地扑向了女魔王侯国英,人未到,霜镡剑已凌厉向侯国英刺出。

司徒平是武林中的一代枭雄,江湖怪杰。他宁愿拼死当场,血溅五步,也绝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的老婆,当着这么多的人,被一个清秀俊雅的漂亮书生抱在怀内。

哪知他快,江剑臣比他更快。当!当!当!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大震,钻天鹞子江剑臣硬是凭手中那把一尺二寸长的短刀,连接了峨嵋掌教司徒平提聚八成以上功力的三剑。

极为难得的是,江剑臣为了防止被司徒平削断了手中的短刀,每次都是用短刀刀背,找上了峨嵋掌教的剑身龙骨。

这两个敌对派别中的首要人物,刚想一分再合时,八变神偷任平吾扯开嗓子,大声喊道:“住手,先听我老偷儿一言!”

他的这一声吆喝,还真有效,江剑臣和司徒平一齐都停下了手来。

八变神偷任平吾往当场一站,直眉瞪眼地向司徒平大吼道:“我任平吾领着徒儿上四川来,一不是向着峨嵋这盏灯,二不是冲着先天无极派这堆火,俺们师徒二人是想来逛逛峨嵋天下秀,瞧瞧乐山大佛爷。是你们峨嵋派的人,千作揖万磕头请我们师徒到你们这里作客的,不料好酒没喝上三斤,好菜没吃完两碟,反倒拿俺们爷们当冤家仇人对待了。”

说到这里,他又向在场的所有江湖人物,作了一个罗圈揖,无比严肃地说:“我任平吾虽被人称为八变神偷,可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就连我身上的这一把老骨头,自信尚还有些分量。我清楚地知道,今天所有在场的武林同道,和司徒教主不是沾亲带故,就是至交好友,大概冤死俺爷俩,也没有人会向着我们,更不会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我只想当着大家的面,请问司徒教主一句话,就让我徒儿不配作你们峨嵋派的座上宾,起码也和你们峨嵋派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司徒教主为什么向我徒儿陡下杀手?只要你司徒平还不出个公道来,我八变神偷任平吾豁出一张老脸皮,情愿弯腰,作揖带磕头,也得请出马慕起、尚天台、郝必醉三位大人物,替我老偷儿来主持公道!”

女魔王侯国英够多么富于心计,决心帮助丈夫江剑臣把峨嵋掌教司徒平逼往死地。不等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话落音,就含怒接口道:“我刘月卿是堂堂侯门贵公子,若非心感无情剑以真诚相待,焉肯卷入你们这种凶杀恶斗的漩涡!有话我也只能朝冷酷心一个人说。在下就此告辞!”

话未落音,早已挟起了无情剑冷酷心,向旁边的珙桐树林逝去。

当着峨嵋派的全派上下,和众多的武林同道,要真让刘月卿这个俊雅大男人拐跑了峨嵋掌教夫人,峨嵋太上三尊和峨嵋掌教司徒平还不得当场撞死。

激怒之下的司徒平,右臂一抖,掌中的那口霜镡剑,不仅剑身的前端颤如灵蛇,还发出了嗡嗡的震鸣之声,他决心大开杀戒了。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这掌教夫人被掳,教主亲自出手拼命的时候,早有司徒平宠信的三位内堂执堂飞身扑击堵截了。

一心想把事情闹大的女魔王,一见有人堵截,抖手先把穴道被制的无情剑,抛给了勾魂娘子铁月娥,故意用掌中的紫电软剑,上刺那位身材最为高大的内堂执堂的眉心。

吓得勾魂娘子铁月娥一声惊呼,娇躯一颤几乎把手上的无情剑摔落地上。

于此同时,终南樵隐马慕岱也吓得脸色一变。因为这位老人家也看出那位执堂比女魔王的身材高大得太多,侯国英这一对面上刺眉心,自己的前胸,必然空门大开,马慕岱哪能不大吃一惊,但又挽救不及。

果然那位身材高大的执堂,桀桀一笑,掌中的丧门剑一立,当的一声,格开了女魔王侯国英的紫电软剑,左手五指如钩,一探之下,凌厉无比地向女魔王侯国英的右肩头抓来。

女魔王一见对方果然中计,微然一笑,柔肩一沉一甩,掌中的紫电软剑趁势用上了“孔雀剔翎”,一下子剖开了那位执堂的心房。为了不让死者的鲜血溅上自己,人也随这飘向了右侧。

另一位内堂执堂看见自己的同伙一朝面就惨死在这位公子哥儿剑下,一声怒吼,从右侧狂扑而上,手中的齐肩铁棍一压女魔王侯国英的剑身,左手立掌如刀,劈向了侯国英的右边太阳穴。

女魔王侯国英娇躯一晃,迅如狂风闪电,反而附贴在对手的左肩之后,紧接着玉臂一弯,一招霸王肘,狠狠地撞上了对方的左背肋后,不光撞得那一位执堂肘骨立时而折,并还陷进了内腑,眼见得也不能活了。

飞身堵截的三位执堂,一晃眼,三丧其二,吓得那位幸存者调头就跑,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

是时候了,钻天鹞子江剑臣飘身而上,堵在了峨嵋掌教司徒平的面前说:“直到这种地步,你司徒教主还忍心让你的属下作替罪羔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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