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在妻子一旁的贾善仁听八变神偷越说越不像话,又知妻子郝连秀拙口笨腮,斗不过老偷儿,决心暗算八变神偷一下子,替黑心姥姥出口气。嘴里说着:“好男不跟女斗,快过来坐下!”随着话音,一只利如钢钩的瘦手闪电般地向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肩头抓来,并且暗暗用上了分筋错骨手法。
任平吾是有名的八变神偷,一身八变神功早已臻于绝顶。见大瘟神贾善仁一上来就立下煞手,灵机一动,心中暗想:我何不乘此机会掂一掂这四个凶人的分量,也好替我徒儿的小女婿开条道儿。主意一定,决心施展八变神功,暗斗黑道四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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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黑道四煞神之首贾善仁,外表一副慈眉善目,温良恭俭让的模样。其心阴险狡诈,毒如蛇蝎。他嘴里让八变神偷落座,手上却贯足了分筋错骨大法。这也就是八变神偷任平吾,换上了另外一个主儿,说不定真能让他抓成残废。
八变神偷等贾善仁手爪已近肩头,才突然用一招“王母卷帘”避开对方的一抓,反而并指如戟地向贾善仁背后肾俞穴点去,指法比他贾善仁还快,嘴中还能说出来:“请贾老弟先坐!”
大瘟神贾善仁脸色一变。他原来认为,无论如何,八变神偷任平吾也逃不脱自己的冷不防一抓,不料却让对方一下给躲开了,并还能在百忙中还了他一指,连忙将身形微撤,闪开任平吾袭来的一指。
三瘟神杀手金马相距老偷儿不远,冷然一笑说:“还是让我金三来招待招待任神偷!”反手一指,直戳八变神偷任平吾右肋之下的“将台穴”。
这老小子和他大师兄一样狠毒,所戳的将台穴,是人身晕穴之一。真要让他杀手金老三得了手,八变神偷势必倒地昏过去。
好一个八变神偷任平吾,再次突遭袭击之下,竟能用“脱袍让位”闪开了杀手金马的突然一击,笑着说了声:“请恕老偷儿不敢!”右手立掌如刀,用上了“刀划鸿沟”扫向三瘟神杀手金马的左臂曲池穴。
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胡黑子,见大师兄和三师兄都没能得手,圆睁布满血丝的红眼怪叫道:“还是咱们二人热乎热乎吧!”
随着话音,这个外人送号胡拼命的煞星亡命徒竟然欺身扑上,双臂怒张,陡地向八变神偷任平吾拦腰抱去。
八变神偷任平吾一生精明过人,从来大小亏都不吃,真想不到世上还能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同时看出,自己要不赶紧闪开,既使能结果胡黑子的老命,也非叫胡拼命把自己的瘦腰束折不可。可叹一贯足智多谋的老神偷,倒被胡拼命占了两军相逢勇者胜的便宜,想要躲开,偏偏又身陷贾善仁、杀手金马两大瘟神的钳夹之中,除去闪向黑心姥姥郝连秀的身前之外,几乎无处可逃。
八变神偷毕竟还是八变神偷,独自一人失陷在四瘟神的合围之中,一招不慎立刻就会血溅五尺。他竟然还能笑嘻嘻说一句:“我从来只和秀秀一个人热乎!”身躯一晃,直向黑心姥姥贴去。
大家眼睁睁地看出八变神偷力斗大、三、四三个瘟神之后,已明显地落了下风,他还敢硬朝功力超过杀手金马和胡拼命二人的黑心姥姥身前偎去。在座的无一不是江湖好手,一致认为八变神偷是栽定了;能侥幸不死也非得身受重伤不可,有人想要救护,不光已来不及,再说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愿意得罪江湖四瘟神。
任平吾到底身经百战、诡计多端,在身陷绝境、千钧一发之际,灵机一闪,把胡拼命施之于他的那一套,转而贩卖给身为女流的黑心姥姥。只见他趁着贴向黑心姥姥的一刹间,用快得不能再快的双手,上抓黑心姥姥的乳房,下掏她的裤裆。
黑心姥姥年纪再大,毕竟还是一个女人,对八变神偷任平吾这种下流到不能再下流的拼法,不能不闪躲。她老脸一紫,恨然把身躯一侧。
八变神偷要的就是这一侧,老着脸皮施展下流手法也是争得这一侧,顿时脚下像装了弹簧似的,一个“巧燕翻云”再变为“厉弩划空”,已闪出了正殿门外。
饶是如此,任平吾已吓出半身冷汗,也尝透了黑道四瘟神的厉害。
菩萨面貌、蛇蝎心肠的贾善仁只得嘻嘻一笑说:“伸手就能摸到女人的好机会,你老偷儿愣是没有那个胆,怪不得人家说你一辈子都没有沾过一个女人!”
任平吾故意呸了一声,立即离开了卧云庵,沿着去太子坪、接引殿的山路,向仙峰禅院赶去。他要把冒险获得的情况,赶快告诉给新收徒儿侯国英。
不料,来到大乘寺附近的时候,突然从树林之中飞出了两枚青钱,用的还是先天无极派“青蚨传书”的独特手法,就是功夫有些差点。
八变神偷心中一喜,当即闪进了树林,一眼看清树林内只有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徒弟小捣蛋秦杰一人在此,心中一怒,骂道:“别看你小子人小,胆子却真不小,竟敢单人独自摸到这种地方来,就不怕峨嵋派的人一口吞了你!”
小捣蛋秦杰丁字步一站,左手扯开了衣裳襟,右手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把纸扇子,刷的一声抖开,缓缓地在胸前扇动了两下,然后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说:“任太公,你何必长司徒平的威风,灭俺小秦杰的锐气!纵让他峨嵋全派人有一万,嘴有千张,也嚼不动在下我这一副硬邦邦的老骨头!”
八变偷神噗哧一笑说:“你小子连戏台上闹江州李逵的架势都端出来了,还敢对我老人家自称在下,更敢夸说自己是一副老骨头?我非收拾收拾你这个小兔崽子不可!”
说完,伸手去抓。
小秦杰噗咚跪在地上瞪眼说:“我秦杰开口第一句,就先喊你一声任太公。后面那口称在下,自夸是一身嚼不动的老骨头,都是指着司徒平那老小子的,与你老人家什么相干?”
八变神偷只好缩回手来,低声训斥道:“有种你对着司徒平说去,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老人家听着别扭。”
小秦杰磕仨头,爬起来就走。
八变神偷一把将秦杰抓回来威吓他说:“眼下峨嵋山到处戒备森严,司徒平手下有的是凶神恶煞。你小子那点德行,不管碰上谁,都能生吞活咽你。不准你到处瞎闯!”
小秦杰眨眨眼睛说:“你老人家讲理不讲理?刚才还叫我有话找司徒平当面说去,这一会又不准我到处乱闯。你的话还有一点准头没有呀?”
八变神偷叹了一口气说:“别人说你们老少四代都缺德,开始我老偷儿还真不大相信;如今看来你小子不光缺德,另外还得带上个人人躲。”
小秦杰弯腰一揖谢道:“多谢任太公给我秦杰贺号扬名!”
八变神偷任平吾一怔说道:“谁给你小子贺号扬名了?”
突然听见女魔王侯国英在他身后笑道:“你老人家刚才不是亲口称他为人人躲吗?”一面说着,一面抢步过来给师父八变神偷任平吾行礼。
八变神偷顿足长叹道:“看起来,先天无极派必然会昌大无疑。李鸣这孩子外号叫做人见愁,还只是一个人见了发愁,人多就不见得发愁了。这小冤孽倒好,成了人人见了人人躲了。”
小秦杰一头扑到侯国英的身前,先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奶奶”,然后正儿巴经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侍立在女魔王的旁侧。
女魔王侯国英非常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小秦杰的圆头,寒下脸来责之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乱闯胡碰,也不怕跌翻在敌人的手中。”
小秦杰噗哧一笑说:“师奶奶也真健忘,孙儿我是人人见了人人躲,焉能跌翻在峨嵋派的手里!”
八变神偷任平吾说了一句:“吹牛皮,管屁用!”
小秦杰变戏法似地一下子掏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龙隐大丑夏仁的梅花追魂针;一样是龙隐二丑邵友的乌云喷火筒。笑着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神机妙算,法力无边,根本不需要这两样破玩意儿,刚才一生气都舍给我了,所以我才一个人偷着出来,想找个地方发市去!”
八变神偷摇着头说道:“真要拿这种狠毒无比的独门暗器去发市,你小子的罪孽可造大了,连带我老人家都得跟你遭报应。”
一心一意护着自己徒孙的女魔王,真怕师父再把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收回去,故意岔开话题问道:“杰儿,你真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吗?”
跟师奶奶讲话,人人躲秦杰可不敢漫天撒大谎了,垂下双手,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孙儿天胆也不敢偷着跑出来胡闯乱撞,我是奉命去仙峰禅院投贴的!”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柬贴,双手呈给女魔王。
侯国英秀目一闪,见上面写着:江剑臣率徒李鸣偕徒孙秦杰准时前去候教。十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惊得女魔王秀目暴张,失声问道:“峨嵋山藏龙卧虎,人多势众,怎么投贴只用三个人拜山,岂不等于前去送死!谁出的这个主意?”
八变神偷任平吾慌忙从侯国英手中接过拜贴一看,上面果然只写着三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你江剑臣也太狂傲武断了,不等我把拼死探出来的消息告诉你,竟然擅自逞一己之能,只带两个小孩子前去,简直是自己找死。心中一动,也脱口追问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刚才侯国英的问话让八变神偷打断了,人人躲秦杰来不及回答。如今听任太公又问,连忙答道:“是我三太公的主意。”
八变神偷任平吾瞪眼说道:“沈三胖子该死!”
人人躲秦杰连忙解释说:“任太公,你老人家错怪我三太公了,是我师爷爷替三太公出的主意!”
一听果然是钻天鹞子江剑臣的主意,八变神偷任平吾仰天叹道:“我知道准是我那徒女婿逞的能,非砸大锅不可!”
人人躲秦杰又连忙解释说:“请任太公不要埋怨我师爷爷,是我师父求我师爷爷替我三太公出的主意!”
八变神偷狠狠地跺了一脚说:“聪明一世的李鸣,这一次浑蛋一时了!”
不料人人躲秦杰最后还是连忙解释说:“任太公你老人家又弄错了,真正出这个英明无比主意的是我!”
开始糊涂,最后才咂出滋味的八变神偷一竖右手大拇指称赞道:“好小子,你的这个主意真高!”
同样聪明绝顶的女魔王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极口夸道:“这个主意真妙,以五岳三鸟最小的一鸟,只率领一徒一孙去挑战峨嵋一大派,败了都比他司徒平有脸面。”
人人躲秦杰接口说道:“从来江湖道上,武林之中,在结算新仇旧恨时,都有一批向灯向火的。别看柬贴上公开只写三个人,其实去三百都行,这就叫蚂虾掉地不用拾,让司徒平老小子自己往咱篮中跳,硬是耍冷酷心这小娘们的狗熊!”
女魔王侯国英一边暗笑一边心想:世上的一切事情,就那么令人不可思议,以剑臣的孤独冷傲,沉默寡言,偏偏竟会收下一个缺德徒弟和一个人人见了人人躲的徒孙。
人人躲秦杰向八变神偷任平吾要求道:“刚才孩儿的那番话,其实得算吹大牛冒傻气。孩子所以敢这样做,还不是倚仗有你老人家这尊大神在此。没别的,请你老人家看在我师奶奶的面上,多在孩子身上操点心,等你老人家一旦黄金入柜时,我保险头戴孝帽、身穿孝袍,手执引魂幡在最前面带路。”八变神偷一瞪眼道:“你小子这哪里是恭维你任太公,简直是想咒我老人家早伸腿,别指望我出力帮你。”
最后还是女魔王怕被峨嵋派中的匪徒瞧见坏了大事,又附耳叮嘱了秦杰几句,就扯着师父先一步向仙峰禅院走去。
从大乘寺照直去仙峰禅院,当然不算太远。可中间净是些陡岩峭壁,反不如沿着罗汉坡、遇仙居去那里来得方便。
时虽初夏,峰顶上面的积雪犹未消融,映着阳光,幻成异彩,高峰下绿草红花,遍山锦绣,真不愧有“盘空鸟道千万折,奇峰朵朵开青莲”之誉。
爷儿俩一同跨进无情剑冷酷心居住的第四重殿宇,只见她正在聆听师尊屠龙师太和师叔本炯大师二人的训斥,一眼看是任、侯二人进来,连忙站起让坐,并唤下人捧上茶来。
屠龙师太接着叹道:“去年在河南火星台上,贫尼第一眼看见钻天鹞子江剑臣时,就曾预感到会有今天,不料果真如此。依为师之见,摆在你这位掌教夫人面前的,一不是传令集中所有本派力量和先天无极派誓决生死,二不是发贴约请至交好友,替峨嵋派撑腰壮胆。应该是诚心实意,请出武林中的头面人物,给你们两派讲和,既能挽回峨嵋派的败局,又能保全你们夫妻二人的颜面。倘再执迷不悟,必然噬脐莫及!”
无情剑冷酷心对授艺恩师屠龙师太和嫡亲师叔本炯大师二人所说的话,心中再不想听,在口头上也不敢有丝毫顶撞,稍微迟疑了一下说:“师父和师叔之训极是;但是,徒儿在这种大事上,就人微言轻了。二位老人家清楚,在峨嵋派内,连我丈夫峨嵋掌教司徒平都得秉承三位太上掌教的谕令行事,又何况我这个掌教夫人呢!”
屠龙师太不傻,当然明白冷酷心这是在藉口推诿,冷然一笑说:“为师身在空门,本应心如古井;怎奈师徒之情,实不忍眼看着你们瓦解冰消。风闻天山沈胖公、东海郝必醉二人先后出现峨嵋,再加上五岳三鸟和青城三豹,以你们手上的这点力量,绝非所敌,还是揠旗息鼓、罢战言和妥当些!”
事情还赶得真巧,无情剑正在考虑如何措词来答复屠龙师太时,长子司徒明一脸怒容地向她禀报说:“禀母亲,五岳三鸟派秦杰前来投贴!”
冷酷心一愣,脱口问道:“你说五岳三鸟派谁前来投贝占?”
峨嵋少主司徒明愤然说道:“先天无极派也太会糟蹋人了,竟然派一个第五代徒弟秦杰前来仙峰禅院投贴。”
冷酷心脸色一变问道:“那小子莫非已到了仙峰禅院?”
司徒明一跺脚说:“这小子岂止到了仙峰禅院,还来到了第四进院内。目前正站在台阶之下,等候母亲接见。”
无情剑秀目陡睁,沉声斥道:“传娘口谕,速速把那些擅自将秦杰放进此地的无用废物带来见我!”
就连坐在一旁的本炯大师,也对这个事先不加禀报,就擅自作主将秦杰放进后殿的教徒大为气愤,认为冷酷心暂时不接见秦杰,先重重责斥那个失职者,是理所应该的。
不料,峨嵋少主司徒明摇头苦笑说:“秦杰来此,事先并不曾经人接引,这小子是突然出现在院内台阶之下的,不是孩儿适巧从角门过来,这小子几乎一声不响地闯进了母亲的住处。”
一向认为戒备森严的仙峰禅院,让人家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孩子,在先天无极派内还只是个刚刚入门的第五代弟子,一直欺到自己的住处门外,都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跟斗真算栽到家了!冷酷心的玉面上顿时笼罩了一片煞气,示意司徒明赶快把小秦杰带进后殿。
女魔王侯国英倚仗无情剑对自己深信不疑,为防司徒明陡生恶念向秦杰暗下毒手,故意说了声:“米粒之珠,也配放光!”身躯早随到殿门之外。
只听秦杰朗朗说道:“先天无极派门下第五代弟子秦杰,奉师祖江剑臣暨师父李鸣之命,特来面见峨嵋掌教和掌教夫人!”
司徒明哪能把一个黄口孺子放在心上,大咧咧地向秦杰一伸手说道:“拿来!”
秦杰明知司徒明要的是自己手上的那封柬贴,故意装糊涂地问道:“你要拿什么?”
司徒明冷冷地说:“柬贴!”陡将身躯向前欺了一步。
秦杰假装心中害怕,向后退了两步,颤声说道:“师祖和师父有令,必须将拜贴亲自交给司徒教主夫妇!”
司徒明一见秦杰有些怯阵,更为盛气凌人地说道:“叫你拿来你就给我痛快地拿来,休得罗嗦!”
小秦杰哭丧着脸说:“来时,师祖和师父交代得很清楚,柬贴必须亲手交给司徒平和冷酷心二人,我秦杰焉敢违背师门之命!”
本来就心狠手辣的峨嵋少主司徒明,何况又暗中得到母亲的默允,再加上小秦杰的怯阵示弱,当即阴冷地一笑说:“凭你小子这块料,还梦想面见教主和教主夫人?快拿过柬贴来!”随着话音,明着像去抓秦杰手中所持的柬贴,实则用凶狠的“封闭鬼关”扣向了小秦杰的腕间寸关尺。
女魔王绝对料不到司徒明以堂堂峨嵋少主的身分,竟能拉下脸皮向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痛下这种杀手,刚想出手抢救,只听小秦杰嘻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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