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然知道,他一买回来就给我,现在在我的箱子里收着。”
“嗨!一条项链、一只戒指、一对耳环,算得了什么?谅他一个土老鳖也没有多少浮财。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什么也不要了,今夜就把你接走!”
“啊!达米,那不行——”美想抑制住恐慌,求饶地说,“我……我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
苏达米以陌生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说:“哦!原来果真是这么一回事,那个收破烂的刘老头对我说,你现在是老鼠跌落米缸里,你变了,根本不想和我合作了。当时我还不相信你会忘恩负义,现在证实你是那种人。”接着她以威胁的口吻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干蠢事,你要听我的安排,今夜12点一定得走!”
“干吗这么急?”
“有个老板在澳门开了一间夜总会,他需要漂亮的姑娘做‘陪妞’,他看过你的录相,说你风流够味,看中了你,我已同他签了三年的合同,收了他两万元定金,所以你今夜就得走!”
美想更加惊慌了,慌忙哀求说:“达米,我求你了,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让我在此住下去,我向你保证,我把我的金银首饰全给你,以后覃矿主再买给我的也全归你,我只求你让我留下来……”
苏达米唇上掠过一丝阴险的冷笑,说:“我说你呀!真不懂事,呆在一个偏僻的山旮旯里守着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头子有啥意思?告诉你吧,澳门是一国两制的特区,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到了那里,像你这样年轻美貌,准能赚大钱,才不枉这一世。”
美想急忙说:“不!不!我哪儿都不想去,我只想呆在这里过几天太平的日子。”
苏达米又威胁说:“哼!美想,你我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要以为覃老板财大气粗,宠爱着你。告诉你,我还是有办法来对付你的……”
“威胁我?你想怎么样?”
“嗨!我一个老女人能怎样?但是你不要忘了,诨号‘坐地虎’的‘路花楼’周老板,恨得牙痒痒的,正提着锋利的尖刀到处找你呢……”
苏达米的话刚落,陡然间,一向温顺得如小鸟依人的美想像头发怒的母狮,咆哮着扑向她,用指甲狠狠抓她,用牙齿咬她,咬得她鲜血直流,接着又把她狠狠推出门外摔倒在地上,骂道:“强盗!骗子!坏蛋!快从我家滚出去,否则我叫人来打断你的狗腿!”
苏达米气得发抖,她挣扎着站起来,把抓乱的衣服整理一下,用包头布包好头,指着美想说:“好哇!你等着,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苏达米一离去,美想就一头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喃喃地说:“怎么办啊!我可怎么办啊!”她用头擂着床头,哀怒低语着。
现在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过去与苏达米那骗子混的日子,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这事一晃又是四五天了,在这期间,美想心神不定,疑神疑鬼,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误会是摩托车声,以为是‘路花楼’餐馆那个恶魔来了!她坐立不安,一天不知道要到门口去张望多少次,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判若两人,形销骨立,花容憔悴,脸色也变得苍白,简直就如害了一场大病,变得寡言少语,终日痴痴愣愣的。
她很想将事情的原委向覃保善哭诉,但是她没有这个勇气,因为,如果覃保善知道她是个骗子,想来席卷他的财物,会原谅她吗?她僵硬麻木地坐着,致使覃保善每次向她交待什么事,都不得不再三重复,可她还是丢三忘四的。
覃保善是个细心的人,美想这些变化他全看在眼里。一天傍晚,覃保善温柔体贴地把她拉到身前,疼爱地捋了一下她前额散乱的头发,关怀备至地说:“美想,你想家里的妈妈了吧?自从上次你姨妈来后,你就这样心神不定了,是不是你妈病重了?要不,我抽时间陪你回去看看妈妈。”
美想噙着眼泪拼命摇着头。
“你近来心绪很不好,是不是病了?我明天带你到城里医院去检查一下,你这样子让我不安啊!”
“我……我不知道!”美想双手捂住脸,眼泪如断线的珠串从指缝隙处大颗大颗滴落下来。
四
这样又过了几天。那天傍晚,夕阳西垂,小山村上空,炊烟袅袅,山村显得宁静而安谧。
美想正和覃保善在厨房里吃饭,门外传来狗叫声,接着是低沉的摩托车声。车声在门前戛然而止,一个帮工匆匆进来禀报道:“老板,外面有个先生要见你。”
“谁?他有什么事?”
“什么事他没说,他说有事要见你!”
“好吧!叫他在外面的客厅里稍候!”
美想听到他们的对话,感到脊梁骨发冷,头脑发晕,为了不至于跌倒。她赶紧用手扶着桌子,她预感到厄运来临了,那个恶魔找上门来了。
覃保善吃完饭,漱完口,用手帕拭拭嘴唇就走了出去。
美想忍不住焦灼心情的驱使,偷偷地站在窗下偷听那两个男人的谈话。客厅里谈话声音极低,只听到抽水烟筒的咕噜咕噜声。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背对着她,她看见了那熟悉的背影,心里战栗着。
“她原来是这样的人……”
这是谁说的话?她正想回忆点什么,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这句话一直在她耳边响着:“她原来是这样的人……”
覃保善终于回到内室来了,脸色十分难看,两眼激怒得通红,双手在发抖,嘴唇不停地翕动着。他冒火的眼睛盯着美想,结结巴巴地问:“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认识外面这个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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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想用低得像耳语一般的声音回答:“嗯!”
“那么他说的都是事实啰?”
美想的心跳节奏加快,她根本不想去了解那个周老板到底对丈夫胡诌些什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胡乱地回答说:“是的!”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下贱货!无耻的女人!骗子!”
覃保善狠狠地骂着,一会儿走进房间,一会儿又从房间里走出来,在走廊里打着转转。显然他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桩棘手的事。最后,他一咬牙,一把揪住美想的头发,把她拖到客厅。
客厅里,周老板一看见美想,好似猎狗看见猎物,小眼睛瞪着,脸上的肥肉痉挛着,却装出笑容可掬的样子说:“哎哟!我的宝贝儿!原来你在这里享福,你叫我好找啊!”
周老板拍拍覃保善的肩膀,好似在商场谈生意,以讨价还价的口吻说:“覃老板!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兄弟我优惠把她转让给你,我不多要一分利钱,只要覃老板付还给我买她的一万元本金,你就可以留她下来随便玩了。”
覃保善说:“可是我买她时,已付了一万元给她姨妈了。”
“这不关我的事,既然覃老板不肯出钱,那就休怪弟兄我动武了……”说完,他“嗖”地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弹簧刀,一步步逼向美想,美想惊叫一声,躲藏在覃保善背后。
“你想干什么?”覃保善喝道。
“这贱货从我家里逃出来给人玩腻了,我也不愿要了,但是我不能白白损失一万元本金,我要割下她的鼻子,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覃保善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怕流血事件发生在自己家里名声不好,自己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有这样耸人听闻的“桃色新闻”,以后在商场、在亲友面前怎么见人?因此,在这节骨眼上他软下来了,说:“你别动武,不过是一万元嘛,我给你!”
说完,他进入房间,拿出一万元掼给周老板。周老板得钱在手,略为掂量一下,就揣入怀中,眉开眼笑地说:“痛快!够朋友!大哥既然玩得开心,兄弟我怎敢妄自夺美?理当将这尤物转让给你。我们交个朋友,告辞了!”说完大步跨出门口,一会儿,门外响起摩托车的声音。
覃保善白白被讹去了一万元,正心痛着,美想见恶魔已去,高兴地笑了起来。覃保善火了,一股无名火向美想泼来,他骂道:“你这个女骗子,我被人讹去了一万块钱,你还笑呀!你以为我这样就要你啦?别想!”
他暴跳起来抓美想,美想惊叫一声,冲出门外,覃保善在后面紧紧地追着。美想飞快地跑入一片黑黝黝的松树林,他也紧追入松林里去,眼看快要追上了,又被她跑掉。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绕着一棵又一棵的松树干,足足追了十多分钟。最后美想的衣服被灌木枝缠住慢了一步,被覃保善一把抓住头发,他气得发昏口里骂:“女骗子,我看你往哪里跑?我也要将你卖掉,赔我一万块钱来!”
美想抱住树干拼命挣扎着……
这时,从另一棵松树干后面响起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嗳!覃老板别发这么大的火,男人大丈夫,怎么同女人过不去呢?快放开她!”
这是美想的“姨妈”苏达米的声音,原来她一直暗随着他们,并躲在大树后面观看这场人间闹剧。
覃保善勃然大怒,骂道:“你这个老巫婆,拐子婆,害人真不浅,都是你从中搞的鬼。你快出来,跟我到派出所去说清楚!”
他刚说完,从松树后面转出一个汉子。覃保善一看,此人黝黑的脸,高高的颧骨,尖下巴,小眼睛,这不是美想的姨妈吗?怎么现在变成一个汉子了?
苏达米阴阳怪气地说:“覃老板,难道你就不认得‘姨妈’了吗?”
覃保善才恍然大悟,原来美想这个“姨妈”,是这个汉子男扮女装扮成的。覃保善骂道:“哦!原来你是条汉子,却男扮女装出来骗人钱财,你也得跟我上派出所去!”
苏达米毫无惧色走过来,大咧咧地说:“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上法庭我也不怕,到了那里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你现在瞎嚷嚷点什么?难道还怕乡亲们不知道你的劣迹?”
“劣迹?我有什么劣迹?你恶人先告状,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美想是我的妻子,她被人贩子骗到此,卖给人做老婆,受尽凌辱和摧残。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她,不信你看这个——”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展开打亮打火机照着,覃保善一看,原来是一张结婚证,证书上贴着美想和他的照片,白纸黑字,大红的公章赫然在目。
覃保善心虚了,说:“你现在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我一个贫困山区老实巴交的农民,只能到法院去大哭大闹,控告你仗着几个臭钱,为富不仁,勾结人贩子,奸占我妻子……”
“不,这不是事实!美想是你自己卖给我的,我已经付了一万元给你了。”
“哟!这么说你还蛮有理哩!你有了钱,就可以不顾国法,购买人口?你这歪理敢上法庭让法律辩论吗?看社会舆论同情谁?我是一个被害者,我说我被你搞得妻离子散,老母亲因为媳妇被拐而自杀。我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条老色狼,自己一大把年纪,还奸占人家年轻的妻子,让乡亲们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现代的黄世仁,为富不仁,仗着有几个臭钱,欺压穷人,看你还怎么做人!至于说我卖了美想,收了你一万元身价钱,谁看见啦?你能拿出凭据来吗?当时我开发票给你啦?美想是跟她姨妈进村到你家的,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实。”
“你……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很简单,你再给美想三万元,作为青春损失费,我们两清,今夜我就将她带走。至于你为她所花的钱嘛,我看也值!白发伴红颜嘛!人生有几回?人家还千金买笑呢。人生在世,草木一春,你有这么多钱,不享受享受,要钱干啥?你就权当上了一次高级夜总会吧!”
覃保善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胆小怕事又极爱面子,权衡利害,知道闹出去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弄不好真的名声扫地。他屈服了,无可奈何地一咬牙:“我答应你——”
突然后面美想一声喊:“不能答应他——”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声惊心动魄的嘶嗥声。苏达米吓得连忙往旁边一闪,刚一转身,那只卷毛大狼狗高高跃起,将他扑倒在地上。它耸着鬃毛,两只前脚搭在苏达米的肩膀上,侧着头,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苏达米喉咙上。苏达米喊不出声来,只是拼命挣扎,但是这只大狼狗紧紧咬着死不松口,人和狗在地上滚成一团,尘埃弥漫……
覃保善好不容易才从狗嘴里把苏达米救出来,但他的脖子上鲜血淋漓,人已是奄奄一息了。覃保善怕在自己家里出人命案,连夜和两个帮工将他抬到乡卫生所去抢救治疗。
等他回来时,已是凌晨一点多钟了。家里另一个雇工跑来嗫嚅着报告说:“美想失踪了,连那条大狼狗也不见了,是不是到派出所报案?”
覃保善不耐烦地把手一挥,说:“报什么案?更深夜静,山路崎岖,她没车没马能逃到哪里去?她一定是躲入石山岩洞之中,我们点上火把,拿上手电筒连夜去将她找回来!”
然而,寻找这个女人谈何容易?这黔桂山区是有名的溶岩地带,周围山岩和溶洞相连,大山的皱褶裂隙纵横交错,像山鼠的暗窟和隧洞相连着,组成像迷宫一样的地下世界。在这样的环境里去寻找一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他们一连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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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美想失踪后,覃保善心里像是系着一块大石头,一天比一天沉重。他失眠了,晚上躺在床上不断抽烟。桂西北山区的冬天,宛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天还是艳阳高照,翌日寒潮南侵,一下子就进入隆冬季节。覃保善望着窗外,心头抽搐着,窗外寒流滚滚,飘着雪花,他开始为美想担心了。美想出走那天晚上,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在这样一个打狗不出门的天气里,一个缺衣无食的女孩,在潮湿黑暗的山洞里如何生活?难道现代的一个“白毛女”悲剧又要重演?他深受良知的责备,开始为自己的懦弱和自私深深愧疚,他感到实在对不起美想,他害怕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要是美想有什么不测,他良心上就将陷入难于自拔的境地。经过思想斗争,他终于踏出勇敢的一步,向乡派出所报了案。
派出所所长高翱非常重视这个案子,决定立即组织干警,解救被拐卖的妇女。
翌日傍晚,高翱亲自带着覃保善上山寻找。夜幕越来越浓,高翱带着覃保善在草丛里,举起望远镜望着陡峭的山峦。突然,他发现山上的羊肠小道上,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高翱调整好望远镜继续观察,只见黑影向着连绵的群山一座无名山峰爬去,高翱和干警小马以及覃保善赶忙悄悄地跟着也爬上去。紧接着,这黑影又进入一条深邃幽深的峡谷里,谷里到处长着一丛丛的猫爪刺、灌木丛和各种蔓生的藤类植物,相互纠缠着,荆棘丛生,道路十分难行。
月亮从云层中爬出来,照得大地亮堂堂的,高翱举目四望,发现自己正处在峭壁之上、两崖
相嵌的岬口之间。
四周阒无人迹,只听到脚下松涛的哗哗声。
“嗨!这样的地方,连猴子也难藏身!”高翱说着,“这黑影是什么东西呢?是那个被拐的妇女吗?如果那黑影只是一只猴子,现在它把我们带到它发情母猴的窝里去,那才活见鬼呢!”
但是他怀着救被迫害妇女的责任心,仍是和覃保善跟着那个黑影。
然而,当高翱再次仰望时,发现黑影在悬崖上晃荡着,一些石子不断被蹬下来,落入谷底,发出深沉的沙沙声。只一忽儿,黑影就不见了。
高翱知道黑影已进入了悬崖绝壁的一个秘密山洞,山洞旁边有一条巴掌宽的羊肠小道,犹如一条长蛇盘旋在山坡上,蜿蜒而上。
“你看清楚了吗?是她吗?”
覃保善:“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可能是她!”
“我们从这条路上去!”高翱低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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