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不足睁着一大一小的两只怪眼,冷然说道:“无故阻住辛某的去路,不觉得可怕吗?”
比小神童更鬼的小秦杰出头搀和了。他一连几步,抢在大师哥曹玉的身前,抢着以问代答道:“你老兄自觉得有让人可怕的地方吗?”
小神魔辛不足见秦杰虽然只是个乳臭刚干的大孩子,可出言锋利,傲然自得。他心中一火,不怀好意地向前贴近了两步,深吸了一口真气,将内力贯注于两掌之间,笑嘻嘻地说:“暂时先不谈可怕不可怕,你听说过小神魔这个名字吗?”
有空子就想钻的秦杰立即装憨,讹人地骂道:“不是人玩意的小神魔,我哪能不知道!听说这小子欺娘奸妹揍亲爹,别提多不是个东西了!”秦杰骂到这里,见小神魔怪眼喷火,双掌上提,知他马上就要挥掌伤人,连忙又接着说道:“我听说外号小神魔的一共有两个,还有一个小神魔和我骂的这个大不相同了。”
听小缺德这么大喘气地一说,小神魔辛不足情不自禁地停手不打了,把头又伸进了小缺德打好的圈套,说道:“快说说另外一个小神魔的为人!”
秦杰趁此机会,一下子躲出去老远,逃脱了辛不足的掌下,把头摇得象波浪鼓似的说:“你动不动就拉架子,怪吓人的,我不敢说了。”
小神魔辛不足凶残成性,岂能让一个小孩子白白地臭骂了一顿!他又向前欺近了两步,再次逼到了伸手可及的部位说:“我不拉架子,你只管大胆的说吧!”他睁大了两只怪眼,死盯着小缺德的后退之路。
哄死人不管抵偿的小缺德,先冲着辛不足的身后一眨眼,骗得小神魔怕身后有人暗算,扭头去看时,小缺德秦杰已哈哈一笑说:“两个神魔一个叫辛独,一个叫辛不足,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两样,都不是他妈的好东西。”
一口气骂完,等辛不足转过脸来再想扑出时,这小冤孽早已飞快地躲入了曹玉的身后。辛不足气得疯狂如虎地再一次扑出,小神童看关定式地护住了秦杰。一场殊死拼斗即将正式展开了。
处处讨好小神童的红衣仙子不答应了,粉面一寒,活象是能刮下来好几层霜。她沉声向小神魔辛不足喝道:“请问辛总管,教主驾不在此,是由你当家还是归我花正红做主?讲!”小神魔只不过是阴阳教中一个总管,论身份、讲地位怎及得上掌门大弟子红衣仙子!花正红这一撕开脸发火,辛不足只好收式躬身而退了。
红衣仙子对小神魔之父陆地神魔辛独,确实也有几分顾忌,见好就收地又向辛不足说道:“不是小妹对你无理,泰山再重也压不过理字。以上的事情,确是错在石老八身上,辛兄刚才也有气大腔粗之嫌。大家都是为阴阳教出力,退让一步又有何妨!快随我去参见教主,此地的事情让二师妹多偏劳吧!”她向小神童曹玉点头告别后,带着辛不足、沙不仁、石老八等人一阵风似的走了。
绿衣仙子叶正绿唤过一名蓝衣少妇,打发她先将秦杰和刘祺送去讲经堂安歇,她自己亲自陪着小神童来到了省心楼上。随后跟来的蓝衣少妇捧上了刚刚泡好的一壶香茶,就悄然地下楼而去。
楼上的一切陈设和使用之物,无一不带有脂粉气息。
小神童刚想托词提出和秦、刘二人同住讲经堂,连眼睛都会说话的绿衣仙子抢在前头说道:“讲经堂内只安放一张床铺,两位令弟合睡已有些不象话,仓促之间又无处筹措,只好委屈司谷少侠在我的卧房中暂住一夜。我自会去后殿陪大师姐同住。请司谷少侠不要以‘鸠巢雀占’来取笑于我!”说完笑着告辞退出。
仲春虽已逝去,气候还深有寒意。小神童孤身独处,更觉得夜冷似水,烛光如豆。自己率两弟冒险入虎穴,来对付狡猾如狐的阴阳老妖、玄阴绝户指的拥有者,稍一不慎,必遭灭顶之灾。
有道是欢娱嫌夜短,愁闷恨更长。陷入深思的小神童曹玉情不自禁地斟上了一杯香茶,捧在手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直到一杯茶喝去了三分之二,才陡然想起不该喝没经试验过的茶水。
突然楼门一启,去而复回的绿衣仙子翩然地闪入,瞧着小神童手中的茶杯,抿嘴一笑,和小神童隔桌在对面坐下了。
自知上当的曹玉霍地站起身来,一下子欺近到叶正绿的身侧,右手刚想探出,绿衣仙子叶正绿得意地一笑说:“能和你这样的英俊男人作同命鸳鸯,岂不是做鬼也风流!”
可叹小神童曹玉出世以来,就以灵巧机智、刁钻缺损取胜,多少大江大海都闯过来了,今天反倒跌翻在阴沟之中。他第二次探身出掌,想先下手为强。
绿衣仙子突然收起了笑容,正色向小神童说道:“凭你这样的嫩角色,想打我师父的主意,岂不是异想天开!由于你太聪明了,反而留下了蛛丝马迹。在城隍庙中,你察觉出我们姐妹在侧,故意当起护花使者。请问司谷少侠,那赵小贞有值得你一爱的价码吗?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个好色之徒;你的神韵告诉我,直到现在你还是原封不动的童子之身。在这些事情上,阴阳教中的人可是独具慧眼呀!”
耐心听完了叶正绿的这一套话,小神童曹玉知道跟头栽大了,俊脸一红,昂然说道:“千里独行的门下,当然不会有好色之徒。你背着师父师姐以药毒我,司谷玉虽不才,虎死余威在,追去仇人之魂,夺去你的性命,当不会太难。一生一死路两条,任你选择吧!”
绿衣仙子眉头一皱说:“你这个人真是死心眼,干么开口闭口地老是琢磨一个死字,你就不会在活字上多想想吗?”
小神童曹玉可不是个傻子,对绿衣仙子茶中下药的用心,早已了如指掌,知道只要自己肯厚颜无耻,愿意作裙下之臣,不光解药可以立即到手,说不定还可以相机杀之,再图大事。可本派的戒律和祖父铁笛仙曹鹏的教诲,能准许自己对一个浪女淫娃先奸后杀吗?误认为小神童有活动心眼的绿衣仙子芳心一喜,玉臂一伸,刚想去抓曹玉的手腕,目光如电的小神童早又一眼看见叶正绿伸出的右腕上,也有一颗鲜红夺目的守宫砂痣,证明绿衣仙子也和他的大师姐同样是“小姑独处犹无郎”的处女。小神童曹玉甚觉奇怪了。
绿衣仙子见曹玉注视着自己的玉腕,神情连连变化,先扫了一眼墙壁上自己的身影,不无自怜地叹息了一声说:“妾身能有今日的清白,皆大师姐一人之力。否则,早被教主强行占有了。”
小神童心中一动,别有用心地问:“同为一师之徒,花正红有什么力量能兼顾于你?她自身难道就不会遭受葛老妖的凌辱?”
绿衣仙子又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说起来也真怪,连大师姐自己也不明白。据说她是师父从小收养的一个孤儿,师父宠爱她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尽管他自己浪荡不堪,朝朝秽乱,夜夜春宵,大白天也公开宣淫,却对大师姐管教特严。声色狗马之事,都让她远远避开。教中有些人平素说顺了嘴,偶尔在大师姐跟前露些邪词,也必遭师父的无情毒打。甚至有几个想打大师姐主意的人,都被师父处以极刑,绝不手软。所以私下里有很多人都传说大师姐是师父的私生女儿,只是瞎猜乱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凭据。就这样,连我也受其恩泽了。”
听绿衣仙子讲完了这一大段奇闻秘史,小神童原打算利用红绿二仙子倒反阴阳教的念头打消了,刚想再说以游词,相机索取解药,绿衣仙子又接着说道:“你别认为我们姐妹都是天生下贱的人,自甘在阴阳教中堕落。对‘鸟伴良禽身价高,与虎狼同穴必非善兽’的古训,我们也不是不懂,只是受师父恩养教诲,也知他必有遭报的那一天,但思前想后,总不忍心弃之而走。”
小神童真想不到在阴阳教这片污泥秽土中,竟能长出两朵洁白的莲花,出污泥而不染。葛伴月老妖天良并未全泯,是始料之所不及。
叶正绿见曹玉陷入了沉思,以为小神童已为己所动,猛地伸出纤纤玉手去握小神童的左腕。
曹玉无可奈何,只好任其捉住了手腕,却把脸色一正说:“在下的师祖千里独行吴尚门规素严,何况我的两个师弟又都在此地,望仙子容以时日,徐图后期可好?”小神童怕拒绝太甚使解药无望,自己性命虽不在话下,怎忍两个刚刚踏上江湖的小兄弟也同归于尽?这就是缺德十八手所主张的:两害相衡取其轻,两事相衡贵从权。绝不是小神童怕死变节,贪淫好色。哪知却从这件事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闹了个天翻地覆。
绿衣仙子年已十八,身在阴阳教中,平日里跟随大师姐虽持身如玉,但耳目所及,无不是双双对对、卿卿我我,较比平常人家的儿女要早熟得多。师父身边的那些侍妾,十三四岁就遭奸污,甚至有十一、二岁的。二十多岁以后的女人,在阴阳两极葛伴月的眼中,已变成人老珠黄不值钱了。所以情窦早开的绿衣仙子早就独对春风,自叹落花无主,为自己的年华虚度而顾影自怜。今天突然见到了美如少女而又雄武如狮的小神童曹玉,有如失足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木棒,她就死也不肯撒手了。
志在骗取解药的小神童,一时失神显出非常同情的样子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葛伴月的所作所为,无一不遭天怒人怨。你们姐妹还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绿衣仙子脸色一变,右手将曹玉向自己身前陡地一带,左掌正好贴上了小神童的后心,毅然说道:“从各种迹象表明,你可能是先天无极派第五代传人小神童曹玉,为了你我可以铁下心来叛师离教。你马上拿出能让我放心的凭据来,我这就解去你身上之毒,泄露出总舵的所在地方,任凭你们去捣毁阴阳教的老窑;否则,你只有和我作一对同命鸳鸯了。”
从绿衣仙子玉面上所呈现的坚毅之色,小神童曹玉确信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也相信有她作为内线,捣毁阴阳教总舵,捕杀阴阳两极葛老妖,会是易如反掌。但自己能答应她的条件吗?小神童束手无策了。
急于得到如意郎君的绿衣仙子左手一带劲,已将小神童揽入怀内,恨声威胁道:“咱们二人已是蚂蚱拴在蛐蛐腿上,我不能飞,你也别想蹦。别说你肚腹中已经服下了软骨散,发挥不出内力来,就是光凭我的玄阴绝户指力,举手之间就能置你于死地。是作恩爱夫妻,还是作同命鸳鸯。我要你一锤定音!”
图穷匕首现。小神童已无一丝一毫的回旋余地,吃下去的软骨散可能快要生效了,只急得他六神无主,两眼发黑。
突然,一条人影鬼魅也似的从南面窗户中飞纵而落。
绿衣仙子悚然一怔,失手放开了小神童,粉面一寒斥道:“深更半夜,穿窗入户,本教对这种以下犯上的教众是要杀头的!”
烛影摇红之下,小神童看清穿窗进来的人是小追魂剑沙不仁。只见小追魂剑淫荡地一笑说:“二小姐教训得对,本教果有对以下犯上者该杀的规定,不过你二小姐在卧房中私自窝藏大男人,也犯了本教的‘不经教主允准,暗中私自苟合者残’的大罪。依我看咱们干脆小秃别笑话不长头发的,痛快地开一次无遮拦大会,要快活三人一齐快活,否则我沙不仁立即到教主驾前去告发,有罪也三个人一齐去受。”这淫徒垂涎红绿二仙子的姿色已久,只是沾不上边儿,急得他心痒难熬。临离开化觉寺前,看出了绿衣仙子春情盎然,很有意于名叫司谷玉的年轻人。一阵酷性大发,才偷偷地折了回来,果然被他一头撞破,这才穿窗进来威胁。但他哪里知道,在他之前,早有一个人隐身在北窗之下多时了。
绿衣仙子故意装作词穷理短,低垂了粉颈,似有屈服默允之意,刺激得小追魂剑沙不仁兽性大发,“呛”的一声,拔出了追魂长剑,刚想扑过去杀小神童曹玉,绿衣仙子趁机惊呼:“不能在我房中杀人!他已吃了我下的软骨散,弄到外面去吧!”
一番话诓得小追魂剑沙不仁面现喜色,连上三步,刚逼到曹玉的身前,没容他扬起剑来,后心要害上早中了绿衣仙子的玄阴绝户指,顿时抛剑倒地了。
绿衣仙子第二次贴近了小神童曹玉,凄然叹气道:“几年来拜倒我叶正绿裙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都毫不动心。不料第一次看到你,竟然不能自己!我又何尝想不到你会嫌我出身污秽,偏偏我会叛师杀人!如今死活我都认了。”一边说话一边取出一包药粉,搬住小神童的肩胛,亲自给他服下,趁机贴到了小神童的怀前。
小神童俊脸飞红,刚想将她推了出去,突从北窗外面射进来一道寒芒,正好钉在了绿衣仙子的后背之上,接着一声冷笑,轻灵地跳进了一个蓝衫少年。
一眼看出那蓝衫少年是云海芙蓉马小倩所扮,只吓得小神童曹玉炸开了当顶,冒出了丝丝的凉气,知道塌天大祸临身了。
云海芙蓉马小倩脸罩寒霜,指了指绿衣仙子对曹玉说:“我是用你记名师父南刀桂守时的飞刀伤的她,没有活的指望了,别再搂着抱着惹我生气。丢开她,跟我走!”
小神童曹玉探头一看,绿衣仙子的后背上方果然插着一把薄如纸片的弯形飞刀,正是自己记名师父外号鬼守尸的独门飞刀。这种弯形飞刀一共有二十四口,其中从峨嵋后山幻波池中得到的只有九口,下余的十五口是桂守时仿造而成。真正的大小淬毒弯刀共计十口,连同解药现时都在云海芙蓉马小倩的身上。他低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绿衣仙子,知道任凭自己舌尖嘴巧,说下大天来,也别指望云海芙蓉马小倩能舍出一粒解药。自己所中的毒是让怀中的这个可怜女孩给解了,而叶正绿的一缕香魂,恐怕要永埋地下了。
娇狂任性的云海芙蓉见小神童怀抱快要断气的绿衣仙子,对自己所下的命令置若罔闻,错误地认为小神童曹玉已对叶正绿产生了真情挚爱,只气得玉面煞白,手脚冰凉,抬手一掌向曹玉的面颊拍去。她真的快要气疯了。
小神童曹玉知道她不可理喻,只要自己一躲,准能惹出更大的风波,只好纹丝不动地挨了马小倩一巴掌,左边脸腮顿时红肿了起来。
见小神童曹玉不闪不避地挨了自己一巴掌,连脸腮都红肿了起来,云海芙蓉马小倩才消去了一半怒气,还是立逼小神童抛下绿衣仙子,马上离开化觉寺。
绿衣仙子强自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在小神童的怀中抬起了螓首,气息微弱地向云海芙蓉求道:“此事非曹玉之错,全是我用毒威胁所致。求求你不要逼他离开此地,否则会前功尽弃。惊走了阴阳教主,再想寻找他,可就难了。”
云海芙蓉毕竟不是平常人家的普通闺秀,两位祖父也都是当代的武林奇人,在长安城中盘桓了几天,费了千辛万苦之力,好不容易才找到阴阳教的两处据点,又经过师伯六指追魂久子伦的劝说,也知道叶正绿所说的话有理,只是在气怒头上,不好马上改变态度而已,随即接口斥道:“既知错皆在你,足证明死有应得,死缠着曹玉不放,还想做同命鸳鸯?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绿衣仙子的面庞更苍白了,连殷红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又断断续续地说:“趁消息还没传进总舵,让曹玉抱着我快去求见我师父,由我亲口告发沙不仁求爱未遂,勾结匪类企图将我劫去,幸被司谷玉发觉拼死救下了我,混战中我一指出毙沙不仁,也中了匪徒们的致命毒刀。用我这口残存的气息,换取教主对曹玉的信任,我虽长眠于地下,也为他尽了最后的一片心意。求求你成全了我吧!”
一个陷身魔窟的女孩子,难得她天良未泯,还能保有这么纯真的爱情,小神童曹玉的两眼湿润了。
和小神童正好相反的是云海芙蓉马小倩,绿衣仙子越是字字血、声声泪地痴情苦恋,让她听了越觉得刺耳难耐,俏脸一寒,恨声责骂道:“谁希罕你多此一举!在姑奶奶我的监视下,葛伴月插翅难以飞出长安城。如果你那罪该万死的妖人师父起了疑心,曹玉岂不是白白地送死!反正你是死定了,还是亡人见土亲,早走一步吧。”随着话音,玉手一伸,竟起下了那口弯形飞刀。
疼得绿衣仙子一声娇啼,又昏死了过去。
小神童曹玉只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过去扇她两巴掌,煞煞马小倩的娇狂傲气,终因关切怀中的绿衣仙子,慌忙扯下了半幅罗帐,为她包扎了伤口。
绿衣仙子叶正绿又苏醒了过来,刚刚闪开秋波,再次向云海芙蓉马小倩求道:“从女侠对待曹玉的情分上,不难猜出你们的关系,请你千万不要误会,请你们也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发生破裂,这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请你答应我的要求,速叫曹玉带我去总舵,迟则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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