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发恨,右手一把抓在练子中间,右手一招飞石击山,另一只流星锤直穿八爪毒龙的裆中,梦想把索梦雄毙于一锤之下。

八爪毒龙再次铁腕一翻,用的还是极为普通的一招叶底偷桃,抓住夏烈阳的另一只锤头。

这时候,八爪毒龙要想追去红袍判官的性命,确实是易如反掌;但他却轻声一笑,松手放锤后退了。

红袍判官还真光棍,把手中的锤练子一扔:向巴陵一霸面前跨上一步,双拳一抱,愧然说:“属下无能,有损主人的威风,只好就此告退了。”

临走,还没忘向索梦雄叫字号说:“今天这场顶到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夏烈阳和他哪里碰上哪里拼。”扭头退出大厅逝去了。

杨紫燕倚仗自己尽得乃父杨赶三的真传,哪肯甘心就此作罢!诚心想占索梦雄因受厅内面积不大所限,不能全部施展飞龙大八抓的便宜,反正已经攻过一招,干脆哑打哑斗哑到底,甩腕一招下指九幽,首先袭向八爪毒龙的环跳穴,硬逼索梦雄和自己拉开一点距离,便于暗发私藏袖中的梅花弩针。

原来,杨赶三秘术自珍的家传暗器,乃是一种极为阴狠歹毒的梅花弩针,此针一筒六根,第一次压绷簧,可发五针,不晓内情的人,准会放松戒备和无所畏惧地扑上,然后冷不防发出最后一针,以收追魂夺命之效。

艺高胆大的八爪毒龙,根本没打算施展飞龙大八抓,只用八八六十四式毒龙爪功,和拘魂西施稍事围旋。

饶是那样,霎时之间,也杀得扇风飒飒,爪影嘶嘶,划空锐啸,摄人心神。

双方恶斗得越激烈,越旗鼓相当,拘魂西施杨紫燕越愤恨,越六神无主。看起来,草上青蛇和姑妈,甚至爹爹和姑父,全都老眼不花,八爪毒龙索梦雄不光人长得魁伟英俊,声威凛凛,软、硬、轻三功无一不臻绝顶。尽管我把家传二十四招一敲五扇十八点的扇法,反复连环使用,不仅没把他逼退半步,对方甚至像附身之蛆,攻之不退,就连藏在袖中的那筒梅花弩针,也无暇取出来发射。

蓦地,一条黑影鬼魅似地窜入厅内,仅用了一招野马分鬃,就将索梦雄和拘魂西施二人给格开了。

人影一分而三。出现在八爪毒龙索梦雄面前的,竟然是昨晚一再追问索梦雄想不想娶叶兰香为妻的那位瘦骨嶙峋老人。

更让八爪毒龙震颤的,是拘魂西杨紫燕脱口喊出一声:“爹”!不言而喻,这位武功明显高于八爪毒龙的瘦骨嶙峋老人,就是杨紫燕的生身老父杨剔眉杨赶三了。

杨剔眉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向来不护短,何况他对八爪毒龙索梦雄又独具慧眼识英豪。所以,分开二人之后,立刻对其独生女儿训斥道:“就凭你那点微薄的功力,还想和声威赫赫的八爪毒龙比高低?若不是索贤侄宽容大度,手下留情,你早就受到教训了。在座的都是行家,也不怕人家笑话!快过去给梦雄哥哥赔礼,请求他对你宽恕。”

杨赶三要是早也在大厅之内,亲眼看见女儿受索梦雄的凌辱,说什么也不会逼着拘魂西施去赔礼。如今冷不丁地一下令,简直像火上浇油。加上杨紫燕自小娇纵任性,芳心一横,拼着可挨老爹几句骂,乘机将衫袖一抖,五点寒芒,电闪而出,袭向八爪毒龙索梦雄胸前的血阻、肝俞、幽门、紫宫、玄机五大要穴,诚心想要索梦雄的性命。

这还不说,发针之后,纤纤五指又按在最后一根追魂夺命梅花弩针上,不管八爪毒龙索梦雄是左闪、右避、后退和前扑,都会随时打向索梦雄。

索梦雄真不愧被人誉为八爪毒龙,就地一式乌龙绕柱,身随弩针转,不仅全部闪避开那五根桃花弩针,腿底下也只错开小片步。

一片破空锐啸之声响过,杨紫燕的五根桃花弩针,一齐射在厅内的抱柱上。

有道是:知女莫若父。杨赶三为防女儿最后一支梅花弩针,趁八爪毒龙疏于防范之时发出,不论中与不中,都会结下解不开的疙瘩,岂不让自己那一片苦心白费了。乖机忙不迭地将左手一展,用的招数也是逐客下堂,先将女儿杨紫燕推出厅门之外。

匆忙中还没忘了应有的礼节,右手向索梦雄打了一个问讯,轻轻吐出:“小女无礼,请索贤侄莫怪。”随后跟踪纵了出去。

自觉受尽了委屈的拘魂西施,一见爹爹随后跟来,眼圈一红,埋怨道:“你老人家竟然帮着八爪毒龙欺负我,女儿死也不饶他!”

杨赶三凑到女儿耳边,悄问道:“你不是改装进过兴隆客栈,难道连八爪毒龙的秉性为人都没摸透,岂不枉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

杨紫燕一听,来气道:“若不是爹爹打发我改装暗中去看看他,哪能够亲眼看清他和消魂观音那个坏女人勾搭鬼混在一处!这一回,不光姑姑和杜总管,就连一向眼光锐利的老爹爹,也跟着他们走眼了。”

说完,又理直气壮地把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幕一幕,完全告诉给杨剔眉。

杨紫燕所以不顾黄花女儿身分,叙述得这般详尽,本意是想激怒杨赶三,让爹爹出头替自己去找场,虽未必准能杀死索梦雄,最起码也能折他一个对头弯。

不料这番话听进杨赶三之耳,不光像泥牛入大海,没激出一丝一毫的怒涛狂澜,反逗得杨赶三噗哧一笑道:“弄了半天,我的宝贝女儿是为了打翻醋罐子,才铁下心来要杀索梦雄。看起来,我的希望成功大半了。”

杨紫燕羞气交加地跺脚说:“事情赶到这份上,爹爹还拿女儿穷开心!”

杨赶三这才伸手将独生女儿扯到身前说:“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既怪索梦雄这小子把假戏唱得像,又怪我儿的眼力不到家,看不出人家八爪毒龙至今还是练的童子功。”

杨紫燕娇躯陡地一颤,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似地冲口问道:“爹爹说他至今仍然是……”

拘魂西施再泼辣胆大,跟前再没有外人,毕竟还是一个叫“小姑独处未嫁郎”的黄花大闺女,实在吐不出话尾的“童身”二字。

杨赶三以肯定的语气,说出:“老父两眼不盲,索梦雄确实至今仍然在练童子功。”

杨紫燕按下心头的狂喜,故意向爹爹装憨讹人道:“不管八爪毒龙练的是啥功夫,反正爹爹和姑妈,你们都得给我去找场。”说罢,翩若惊鸿地溜走了。

杨赶三遥向一丛冬青树后打了一千手势,方才重新回到大厅内。

此时的天色,已近午初。八爪毒龙索梦雄,确认消魂观音叶兰香最少也离开长沙数十里之外,不想陪着对方演戏了,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手高拱朗笑说:“晚辈多蒙三位长者款待;又得瞻仰杨老伯的丰彩,确实不虚此行。他日再来拜领教益,今天就此告退了!”

还没容八爪毒龙抬腿迈步,身任总管的草上青蛇,因职责所在,明知凭自己的本领,绝对留不住八爪毒龙索梦雄,也得硬着头皮横身阻止道:“杜某受主母委托,接见贵客。索少侠甩手一走,岂不砸碎了杜宏信的饭碗?请再逗留片刻。”

明知道一言不合就得付诸武力,急需随后掩护叶兰香的八爪毒龙,不想再和对方尔虞我诈,身形一晃,踏中宫,走洪门,欺身直地说:“主人不留,你算老几?”随着前进之势,立掌如刀,劈出一招一刀斩。

杜宏信能被巴陵一霸聘为府中大总管,手底下自然不弱,称将身形一侧,闪过索梦雄劈来的一掌,左手云迷蜀岭,一晃八爪毒龙的眼神,右手闪电般跟进一招巨灵探爪,抓向索梦雄的右肩。

按说草上青蛇杜宏信这两手,还真够得上迅疾凌厉。

换上另外一个人,说不定真会栽在他手里,可惜,他今天碰到的对手太强了。

索梦雄诚心想杀鸡吓猴,好能震住巴陵一霸手下的那批爪牙。干脆,连直踏中宫的势子都不变,右手一招单翅翻天,将村宏信虚晃自己眼神的手腕一格,左手后发先至一招黄龙舒爪,闪电般地抓向草上青蛇的右腕。

逼得杜宏信只好拼着丢掉面子,猛把整个的躯体向左猛一斜,就势一个懒驴打滚,方才从奇险之中解脱了出来。

巴陵一霸手下的那批爪牙,见索梦雄一招就逼退了府中总管草上青蛇,果真被震得呆若木鸡,没有一个硬敢上前送死了。

八爪毒龙不是傻子,见闹到这步田地,身为巴陵毛府主宰人物的毛长久、毛长生和毛长安老哥儿三,依然高踞座上,浅啜香茗,视如未见,听如未闻,岂能不让索梦雄的心一下沉!顿时,莫测高深了起来。

形势再对自己不利,八爪毒龙索梦雄也不能老僵住,一式分波追蛟,既能防止左右两侧的人袭击,本人也随之纵出了大厅。

直到这时,就连极富江湖经验的八爪毒龙索梦雄,也琢磨不出巴陵一霸芦葫里装的是啥药。自己既已纵出大厅,早就成为开弓无有回头箭,就让他碧睛太岁在这所别府之内布下了天罗地网,索梦雄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了。

就在索梦雄深深狂吸一口大气,双足一顿,弹地冲天而起的同时,蓦地,从西厢房上射出一个瘦小枯干的身影,宛如一团落絮,无声无息地欺向索梦雄。

可叹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索梦雄,一招金索缚龙还未使出一半,鼻孔里突然嗅进一股子异香,顿时昏倒在院中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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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等到索梦雄重新醒转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仅被巴陵一霸手下的爪牙弄回到大厅,并被点了两膝之下的足三里、双臂之上的曲池穴,就连两肩上面的所有骨节,也都被他们给拉脱了。

可叹现在的索梦雄,比龙困沙滩、虎落平川还要惨,因为他连动弹一下都不能,更别说与敌人较论短长了。

更让他怒眦欲裂的是,使用下三滥手段迷倒自己的那个轻功极佳、形容枯瘦的中年人,正挂着满脸奸笑,峙立在他的面前,像正欣赏自己的战利晶。

八爪毒龙到底不愧为铁骨铮铮的一方之雄,冷冷地瞥了那个枯瘦如猴的中年人一眼,说:“知道索某侥幸还能喘出半口气时的后果吗?”

中年人咧嘴一笑说:“姓索的,你也不必冒大气。如今,就连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和生辰八字都在我手内,再说,我要真怕你八爪毒龙,也就不敢伸手摸你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认命吧!”

听出枯瘦的中年人,口音满带江淮味,索梦雄蓦地忆起一人。

枯瘦的中年人奸笑了,笑得那么诡异,那么阴森和让人心悸。

认出此人就是二十年前采花大盗龙腾云和江淮钓客龙腾蛟二人的三弟龙腾雨,江湖上人送外号鬼吹灯时,八爪毒龙气疯了。

鬼吹灯龙腾雨在鹰爪门中,不光七十二式擒拿手和轻功造诣极高,并且耳聪目明,贼滑无比,不像其他鹰爪门中人,明知和江剑臣作对不啻以卵击石,却偏想蠢蠢欲动。所以,他二十年来,始终不和江剑臣朝相,故此一直逍遥事外。直到听说江剑臣决心隐居,不再重现江湖,他才投奔江西洪都,托庇在巴陵一霸毛长久的麾下,相机使用家传的迷魂香,迷倒活擒了索梦雄。

鬼吹灯诡异地笑了一阵子,耸耸双肩说:“索少侠,你可千万别生气,你只当我刚才的那番话是放屁,吓死鬼吹灯,我也不敢得罪你。因为你马上就要成为巴陵毛家的东床娇客了!”

这真是怕啥有啥,索梦雄为了防止巴陵一霸打蛇随棍上,当面阚明要把拘魂西施许配自己,哈哈一笑,接口道:“索某所练的武功不能娶妻,再说。堂堂巴陵毛家,也不会强人所难,你别信口胡说了。”

让索梦雄拿话这么一封,巴陵毛长久和他的两个兄弟,还真不好意思公开霸王硬上弓。

局面刚刚一缓,大厅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要是老身确实有此打算呢?”

随着话音,手扶镔铁蛇头杖的驼背追魂杨弯腰,迈步跨了进来。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八爪毒龙索梦雄,脸色一寒说:“杨老伯母,你老听没听说过‘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这句话?”

杨弯腰也老脸一寒,说:“老身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一次办不成!”

索梦雄的火气猛地向上一撞,语冷如刀地说:“恐怕今天你得破次例!”

驼背追魂冷哼一声,道:“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会出来找难堪?”

索梦雄一怔。

杨弯腰镔铁蛇头杖一顿地。

三名黑衣壮妇,一个手抱哭都不敢哭的小燕子,两个押着倒剪双臂的消魂观音叶兰香,一齐从厅外走进来。

炸开头当顶,冒出熊熊怒火,气得八爪毒龙索梦雄开口一声厉啸,震得大厅之内嗡嗡响,然后冷声说道:“想不到雄踞一方的巴陵毛家,为迫索某就范,竟连鸡鸣狗盗之徒都不如。我索梦雄别的不敢自傲,自信还能做到‘三刀六洞不皱眉,泰山压顶不弯腰’。有种的,尽管向我八爪毒龙身上招呼。”

一旁诚心巴结主母的鬼吹灯,阴笑说:“索少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说,船行千里,也避不住有风浪打头的时候。只要你一脚跨进巴陵毛家的大门坎,准保你福寿绵长,安享清福,再不需要刀头舔血了。否则,我也不会投靠到这里来。”

八爪毒龙索梦雄,虽始终没让鬼吹灯的鬼话进耳朵,却让他这最后一句话给触动了灵机。故意狠狠刺他一下,说:“可惜你鬼吹灯这是做梦娶媳妇——想得倒真美。江三侠虽灰心世事,隐居不出,他的夫人侯国英可是当代女中第一人。恐怕你龙腾雨刚从老鼠洞中爬出来,就让她老人家的得力膀臂、石城岛内的大总管、原虎跑山庄庄主草上飞孙子羽给派人缀上了。”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八爪毒龙云山雾罩地一提女魔王侯国英,不光吓得鬼吹灯脸色一黄,就连巴陵一霸毛长久等人,也禁不住心内一沉。

凑巧就在此刻,一名家丁飞跑进来,向巴陵一霸禀告说:“门外来了两名御林军中的武官,指名要老爷出去迎接他。”

在封建王朝中,不论地方豪强、黑道枭雄,甚至江洋大盗,别看嘴中咋呼得那么邪呼,可骨子里没有一个不怕官兵的,更何况作为朝廷卫队的御林军!加上毛氏家族向来勾结官府,私通当道,所以一听之下,就慌忙带着二弟黄面金刚、三弟赤发太岁、内弟杨赶三和总管杜宏信等人,除留老妻杨弯腰和三名黑衣壮妇看守索梦雄、叶兰香和小燕子外,一齐迎出大厅。

只见两名蓝衣老者,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仰面挺胸,昂然而入。

久经沧桑的毛长久,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一个瘦如猿猴,一个胖似圆球,虽一色地赤手空拳,但却目光如电,行动轻捷,一望而知都是内家好手。

巴陵一霸毛长久双手一拱,刚想以客礼相待,胖似圆球的老者,早尖声喝道:“谁叫毛长久,赶快出来见我!”

毛长久自打离开娘肚皮,一直活到年过花甲,从没让人指名道姓地吆喝过。只气得脸色一黄,沉声说:“二位再是御林军中的武官,毛某人一不欠皇粮,二不欠私债,奉公守法,安分度日,请你们客气一点,否则……”

瘦老者接口道:“否则怎样?”

毛长久说:“否则,恕不接待!”

胖如圆球的老者尖声一笑,刺耳锥心,难听至极地冷然说:“只要二太爷的一条腿跨进你的门内,尔等想不接待也不行!”

实在忍无可忍的毛长久心想:拼着多花几万两银子,送给京都的成国公朱纯臣和魏大学士,也得宰了这两个老儿出口气。

拿定主意后,身形向前一欺,道:“凭你们想在毛某头上撒泡尿?”

毛府上下,一见主人发火,无不剑拔弩张,作好血拼的准备。

想不到瘦老者,一把将胖如圆球的老者扯退,说:“老二,咱哥俩是奉命行事,犯不上得罪朋友。依我看,还是请咱们的顶头上司亲自处理吧!”

对方既然明显让步,毛长久也犯不上和御林军为敌,接口冷冷问出:“二位的顶头上司在哪里?”说完,目视总官杜宏信,示意他赶快派人到附近四周搜索一下。

更让毛长久意想不到的是,派去的爪牙还未走出这座别府,陡从大厅台阶上传来一阵清越的笑声,说:“下官不请而至,实属不该,尚望贤昆仲三人原谅。”

一听两位蓝衣老者的顶头上司,业已站在自己身后大厅的台阶上,而他的妻子也像泥牛入大海似地了无声息,毛长久浑身一颤,知道自己算是输得看不见家了。

明知来人厉害,毛长久也不得不身形一旋,调转过躯体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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