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防备的江剑臣看出鬼刀司徒圣豁出了老命,将剩下的七刀做一次攻出。为了一扫峨嵋派的凶焰,杀出先天无极派的威风,他双腿微分,脚下站成了八字,手中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好象长了眼睛;不论鬼刀司徒圣的鬼头刀劈、砍、剁、扎向哪里,还是削、切、挑、扎向何方,都被江剑臣用手中的短刀一一挡回,空中只留下一片金铁交鸣、震耳欲聋的怪响。鬼刀司徒圣会战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这种结局,别说他司徒圣自己没有料到,他大哥司徒玄、三弟司徒贤没有料到,就连终南樵隐也始料之所不及。面色灰败的鬼刀司徒圣象泄了气的皮球,手中的鬼头刀抵着地面,一双充满血丝的豹子眼凝望着钻天鹞子江剑臣,看样子恨不得一口吞而噬之。
一阵疾风骤雨闪过,云海芙蓉马小倩的俏脸上又绽开了笑容,她一头扑入了江剑臣的怀中,小鸟依人、妙语如珠地笑道:“这个司徒二老鬼太可恶了,刚才差点没把倩儿吓死。现在该姑爹调治他了,倩儿要姑爹宰了这老东西给我压惊,你可不许手软啊!”
钻天鹞子江剑臣让马小倩的孩子话给逗笑了,拍了拍她的柔肩道:“乖孩子,姑爹听你的,快站到你爷爷的身旁去,替姑爹助威,看我一刀克敌。”
马小倩真还听话,翩然走回祖父马慕岱的身边。
象一个失足溺水的人,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司徒圣突然问江剑臣道:“口称一刀克敌,你江剑臣真有一刀胜我的把握?”
钻天鹞子江剑臣哈哈大笑起来,不光笑得鬼刀司徒圣老脸羞红,连他的大哥和三弟也觉得老二有些不顾廉耻。
钻天鹞子江剑臣接着说道:“人以信为本。一刀克敌之言,由江某口中说出,让你司徒二爷钻了空子,我江剑臣绝不后悔!请司徒二爷接我一招。”随着话音,江剑臣徐徐地扬起了手中的短刀。
直到这时,峨嵋三尊才真正看清持在江剑臣手中的那把短刀,只见它长仅一尺二寸,刀刃极薄,薄得简进象一张纸片,刀背特厚,厚得有些不合比例,刀尖微挑,非常适合切、割、削、挑,是一把上好的利刃,让人望而心惊。
峨嵋太上掌教司徒玄毕竟是手足关心,更何况还牵连到峨嵋三尊的赫赫威风,刚才三剑换一刀,老三知难而退,虽已扫尽了峨嵋三尊的威风,还不致丢人太甚。如今老二司徒圣使尽了凶狠毒辣的刀法,毫未得手,已处在任凭江剑臣宰割的地步。看江剑臣徐徐扬起的刀法,象极了传说中冷焰刀谱内的那招极快刀法“九九归一”,不能让二弟司徒圣去冒这种杀身凶险。想到这里,司徒玄挺身抢护在二弟司徒圣的身前说道:“贤契小小年纪,竟具有此等功力,实为天授。刀已对过,幸好未伤和气,让老朽也来领教几招如何?”
目睹堂堂的峨嵋三尊竟然这样无耻,不光马小倩气得跳脚乱骂,二侠马慕岱也恨声斥道:“只怪我马二瞎眼,三十年之久没有看出你们三个老匹夫这等厚颜无耻。从今日今时起,马二和你们一刀两断、划地绝交,他日相逢即成陌路。剑臣,狠狠地教训教训他们!”
不等钻天鹞子江剑臣划出道来,司徒玄老着脸皮说:“老朽金盆洗手退隐福寿堂时,已宣布不再用剑,请贤契尽力施为,老朽空手接你的刀招。”
云海芙蓉马小倩气得又想张嘴骂大街,江剑臣已反手将短刀放入自己的衣底,微微一笑嘲道:“司徒前辈既然怕见刀光,江某还是遵嘱收起凶器为妙。先天无极派传至江剑臣,没有先出手伤人的前例,望老前辈也成全成全我,领先出抬吧!”说完,峙立如山,从容自若地等待着司徒玄下手。
到了这步田地,峨嵋太上司徒玄也想开了,人既已丢定了,也就不再去要假脸,他轻轻吐出了“老朽谮越”四字,举手一掌拍向了江剑臣。
在场的除去马小倩之外,无不是武林中的拔尖人物,别看司徒玄这一掌形如随意,信手一挥,都清楚地看出他已暗暗提足了八成功力。峨嵋三尊已有两个明显地在江剑臣手下落了下风,司徒玄身为太上掌门,不管输赢都直接关系到整个峨嵋派的声望和命运,所以这第一掌他就用上了断魂掌力。
高手相搏,江剑臣也不敢大意,连战峨嵋二尊之后,更令他小心谨慎,当即马步一沉,挥掌迎去。
出奇的是,他们二人对掌,与其他武林人物拼斗截然不同,两掌一合,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暴响,只听出“扑”的一声,声音不大,二人就各自后退了三步。
最为关心姑爹安危的马小倩见江剑臣连退三步之后,身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而那个该死的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却纹丝未动,虽然只让对方占了些微的上风,她的芳心早已七上八下了。
司徒玄第一掌明似投石问路,骨子里却用上了八成功力,虽震得江剑臣微微一颤,但和自己退后的步数一点不多,他也不由得暗暗佩服江剑臣的功力精湛。箭搭弦上,势已不能不发,他的第二掌贯上了十成功力,一只又干又瘦的手掌陡然膨胀了许多,闷喝一声:“打!”劲力激荡,压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马小倩一见大惊,刚想奔出,被祖父马慕岱一把扯回,示意她不准失声惊呼扰乱江剑臣的斗志。
江剑臣冷哼一声,一掌迎去。第二次对掌,钻天鹞子江剑臣明显地输了半筹,因为峨嵋太上司徒玄还是退了三步,而江剑臣却连退了四步之多。
看出姑爹江剑臣露出了败相,马小倩不听爷爷的话了,她拔出南刀桂守时遗留的那口汪着蓝电的大弯刀,横刀扑出。
刚才还脸色灰败、惨无人色,活象输净了赌本的司徒圣,一眼看见大弯刀陡然来劲了,一横手中的鬼头刀扑迎了上去。就在这时,峨嵋太上司徒玄的第三掌,出手了。
这一掌,司徒玄不光倾出了十二成的功力,喊声也由闷喝变成厉吼。吐气开声,掌挟劲力,势如雷霆万钧,大有一掌足可震断江剑臣心脉之气概。
江剑臣双眉一轩,玉面泛紫,挥掌第三次迎出。只听“啪”的一响,两人的手掌第三次合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可和前两次大不相同,两只手掌一经合上,再也不能分开,好象粘在了一起。同时,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的肥大棉袍已骤然鼓起,好象充满了气体似的,而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那袭青衫,也呼呼作响,飘动了起来。
真乃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不光马小倩横刀不奔鬼刀司徒圣,惊叫一声返回到姑爹江剑臣身后,为他护住左右两侧及身后,防止其他人使坏,就连一心谋夺刀和刀谱的鬼刀司徒圣也暂时收敛夺刀的贪念,和三弟司徒贤分持刀剑,分护大哥司徒玄的后面和两侧。
一刹间,观星台上一片死寂沉静,死寂得几乎听不见有人还在呼吸,沉静到掉落一根绣花针差不多都能入耳可闻。
只有江剑臣和司徒玄在比拼内力,决最后的生死荣辱。
时光一点一点地流逝,日影一丝一丝地倾斜,江剑臣那英俊秀美的面颊渐渐露出了苍白的颜色,吓得马小倩滚落出晶莹的泪珠。她对姑爹江剑臣两年前力敌十一个江湖怪杰,严重失力倒地昏死的事情,听姑妈侯国英叙述得最为详尽,知江剑臣内力将要耗尽,生死就在眼前。她是个敢想敢做的泼辣女娃,哪里还顾得许多,玉腕一振,手中的弯弯怪刀吐出了一片噬人的蓝芒,这就要手起刀落砍那一心比拼内力无暇他顾的司徒玄。
鬼刀司徒圣的一口鬼头刀,和三弟司徒贤的一把长剑,也已搭成了十字架暗护着大哥,只要马小倩先行出手杀人,江剑臣也一定会惨死在他们弟兄二人的一刀一剑之下。
剑拔弩张,形势危急,马慕岱也抽出了自己那十年不曾出鞘的利剑。
眼睁睁就要刮起阵阵腥风,降落片片血雨。陡然一声轻啸自观星台外传来,紧接着一条身影从台下凌空拔起,一个老年尼姑飘落在台上,沉声喝道:“请统统停手!”
飞将军白天而降,又旨在息事宁人,不光鬼刀司徒圣和司徒贤心中一喜,就连豁出命去血拼、只求保全姑爹不至有性命凶险的马小倩,也把胸中的这口恶气强行咽了下去,停止用刀。
局势一缓之后,众人才看清楚飘落台上的暮年老尼原来是四川乐山的屠龙师太,也就是峨嵋掌教夫人无情剑冷酷心的授业恩师。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峨嵋太上司徒玄这才各自收回了内力,分两处闭目静坐调整呼吸,恢复功力。
片刻之后,江剑臣头一个站起身来向空门女尼屠龙师太致谢,谢她仗义出头为两派排忧解难。
屠龙师太叹了一口气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只因贫尼懒散成性,课徒不严,致使劣徒冷酷心祸害江湖,企图称霸武林。江三侠乃人中龙凤,请看在贫尼的份上,就此先离开此地,容我劝解劣徒收回一切和贵派敌对的行动如何?”说完,还深深地打了一个问讯。
钻天鹞子江剑臣自从激战火神庙以后,就对屠龙师太颇有好感,听她如此一说,也深打一躬说道:“师父的济世慈悲心肠,后辈异常感激,在此谨代二位师兄向师太致意,请师太驾临敝派一晤,剑臣就此告退了!”说完,他先用眼色示知胆大任性的马小倩,自己内力已乏,不可任性胡来,然后才恭请二叔马慕岱一齐离开了观星台。
目送江剑臣三人走后,鬼刀司徒圣愤愤不平地埋怨屠龙师太说:“师太乃我派掌教夫人之师,为何反而倾向外人?”没等屠龙师太答话,身为峨嵋三尊之首的司徒玄瞪了鬼刀司徒圣一眼斥道:“师太一片菩萨心肠,二弟怎可随意胡说。”
屠龙太师也脸色一变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司徒二爷也是叫过大字号的武林人杰,难道真看不出贫尼此举是受人之托,不光不是倾向先天无极派,而且是暗中帮助峨嵋三尊?一片好心,反受埋怨,我真是后悔不该干这等出力不讨好的蠢事。”
毕竟峨嵋和乐山地属近邻,又唇齿相依,过往密切,听出她话中有因,鬼刀司徒圣急忙问道:“请师太恕老夫失口,不知是谁请求师太来到观星台?”这时,从台上房屋的西侧转出了一个人来,应声答道:“是孩儿求请师尊来到此地,恩师也确实没有偏袒先天无极派之心。”
暗中登上观星台秘密观阵的不是别人,正是唯恐江湖一日不乱、一心想独霸天下武林的蛇蝎美人无情剑冷酷心。
鬼刀司徒圣虽然无词可以再向屠龙师太埋怨,却沉声向冷酷心训斥道:“一心想称霸武林的是你,提出要颠覆先天无极派的是你,指挥这一次大举扰乱他们百年大典的也是你,如今眼睁睁对手的百年大典就要胜利结束,你倒躲得无影无踪!虎头蛇尾,累得我们三个老人差点在此出丑,我要你回山之后长跪峨嵋金顶,领受太上掌教的家法责审。”
峨嵋太上司徒玄也跟着斥道:“武林之中争强图霸者,固属古今皆然。我们峨嵋大派人多势众,奇材辈出,执江湖牛耳的地位早已形成,偏偏你自不知足,挑唆平儿制造事端,一心想凌驾于他派之上,可你又对先天无极派的实力估计不足,乃至造成了今天的被动局面,我看你面对全派上下人等,将如何自圆其说!”斥责完,又扫了老三司徒贤一眼,意思是询问他持何种态度。
哪知一贯城府极深、不肯轻率表态的司徒贤,竟然默不作答,毫不理会,好象是天塌下来也于他无什相关似的。
这时,无情剑冷酷心首行盈盈下拜,向峨嵋三尊行过了帮规大礼,然后绽开朱唇,巧舌如簧地说道:“三位老爷子太委屈孩儿了,想孩儿一个妇道人家,又出身于乐山派门下,峨嵋、乐山两大派的门规素严,怎容我独断专行!所干的一切,又哪一件不是秉承教主的意愿?说到底,皆因教主生具秉禀,得天独厚,功力盖世,众望攸归,作为武林霸主丝毫不为过分,老爷子们的训斥,就是冤死孩儿,酷心也不敢争辩。
可怜我呕心沥血,挖空心思,抛头露面,到处奔波,哪一件不是为了光大峨嵋派的门户,振兴峨嵋派的大业?如今大业将成,前程无量,三位老爷子不仅不体谅下情,反而横加斥责,我也心灰意冷、雄心颓丧了。就按老爷子们的训斥,派人将孩儿押回峨嵋山,囚之于后山幻波池,让我面壁悔过,了此一生去。”话毕,两串清泪已挂满了腮边,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又无法申辩似的。
司徒玄、司徒圣老哥儿俩受了江剑臣的晦气,有气无处发泄,一见无情剑冷酷心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其实对她的才能机智、毒辣用心还是极为欣赏的,特别是对冷酷心一心想把丈夫司徒平从峨嵋一教之主扶上江湖盟主、武林霸王的宝座,还是千肯万肯的。不料刚刚训斥了几句,让冷酷心这么一诉委屈,一哭一灰心,还要求接受面壁悔过之罪,弄得三个老家伙不光一筹莫展,连咒都不会念了。
最后还是峨嵋太上司徒玄问道:“你说的大业将成,前程无量,可有根据?不要自怨自艾,快快仔细讲来!”
这条又美又毒的蛇蝎美人,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会熄灭胸中的欲望之火。见峨嵋三尊已打消责罚自己的念头,她藉机端起了架子说:“三位老爷子要真想知道一切详情,请饶恕孩儿的违犯门规大罪,否则还是让我回山去面壁悔过。”对无情剑冷酷心的一贯行径,峨嵋三尊哪有不熟知的道理,明知她这是藉机要挟,也只好由她。当下司徒玄狠了狠心表态说:“由本太上做主,饶恕你一切违犯门规之罪,快点说吧。”
无情剑冷酷心这才重新给峨嵋三尊行了大礼,站起身来侍立旁侧,小心地说道:“本派规定:门下弟子每件事都必须报请掌门教主,然后转请福寿堂三尊定夺。此种规定从开派到如今,已历二百年之久。孩儿为了对付先天无极派,在兵贵神速的情况下,不暇及转请三位老爷子,只取得教主一人首肯,我就擅自作出了三项极为重大的决定。”
真所谓一石击破水底天。峨嵋三尊听说无情剑冷酷心不经过他们三人点头,擅自作出三项决定,而且还是极为重大的决定,老哥儿仨脸色一变,忽地一下子站起来了。因为象这种严重违犯峨嵋教规的事件,从开派以来就从未发生过,实在是太有损他们峨嵋三尊的威严,三个老家伙真的不能容忍了。
胸有成竹的无情剑冷酷心,面对峨嵋三尊眼冒怒火的威胁,反而比刚才从容得多了。她脆声娇笑道:“我早知道三位老爷子饶不了我,这不,又惹你们生气了!依我看,还是叩请三位老爷子派人将孩儿押回峨嵋山,送入后山幻波池让我幽居面壁,自悔以前所有的过错为好!”她又一次向峨嵋三尊耍用了欲擒故纵的手段。
真好象急病请来了慢郎中,气得鬼刀司徒圣一拍桌案斥道:“我们再一次饶恕你,快把办的那些重大事情,详细说来!”
冷酷心暗自哂笑了,从容地说:“本派近年来虽然在大江南北、边荒要地设立了无数分舵,但真正能和先天无极派抗衡相争的为数不多。所以孩儿私下决定聘请阴阳两极葛伴月出任峨嵋派的总巡查,在河南、河北设立坛口,逐步削减先天无极派的实力和地盘。”
鬼刀司徒圣脸色一变,沉声斥道:“把一个半男半女的阴阳怪物弄进峨嵋正派,并还委以巡查重职,还在什么河南、河北设立坛口,亏你想得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对鬼刀司徒圣的这一次斥责,冷酷心不接受了,她立即予以争辩道:“当年汉高祖刘邦为了开创汉室江山,不惜选拔盗嫂的陈平、屠狗的樊哙,我聘请使用身负玄阴绝户指力的阴阳两极葛伴月,还不是为了以毒攻毒,消灭先天无极派。霸业成就之日,再逐出峨嵋派,也不为迟,请老爷子三思。”
鬼刀司徒圣恨恨无言了。
无情剑冷酷心再说话时,比刚才更为从容流利得多了。
只听她说:“第二件事,我已指令阴阳两极葛伴月,将他独门秘制的软骨散投入青城山东方三豹的饮食之内,趁机夺取青城山百兽崖,辟为本派的另一处别宫。”
听说无情剑已派葛伴月去投药谋害青城三豹,惊得太上掌教司徒玄脸色陡变,他拍案而起,张目怒骂道:“贱婢大胆,竟敢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大事!我们三兄弟与青城三老豹幼年交往,情同手足,其孙女东方绮珠又是本派现任掌教的唯一女徒,两派乃通家之好,武林中人尽皆知,此事张扬出去,峨嵋派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就连我们兄弟三人,从今以后也永远无颜再见武林同道。此事万万行不得,我严令你立即追回此项指令,不要对青城山有任何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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