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走遍了南美各处,在那些地方呆了两个旱季。当我到了那里,我听说过同类的谈论——印第安人的传说。现在,看这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或者在这个角落里,三个国家接壤的地方,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任何事情。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国度里,不该有点新的、奇妙的事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该是那种发现它的人呢?而且,”他补充说,他的脸上闪着喜悦的光芒,“每一步都有体育竞赛的风险。而体育竞赛的风险,小伙子,是生存的精华。有了它,才有活下去的价值。我们都有点太软,太迟钝,过于舒适,我尝试过战争、赛马和开飞机,而这次看起来象恶梦似的围猎却是一种新的感受。”展望未来,他微笑了,

也许关于这位新相识我说得太多了,但他将是我日后长期的伙伴,所以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对他加意地描写。包括他古怪的语言和思想。

因为我要写篇会议的报道,我们分手了。离开他时,我想到等待我们的冒险,我望着他微笑了。

那晚上,虽然经过当天奇异的遭遇而非常疲倦,但我仍然很晚地坐在新闻编辑麦卡德尔面前,α浚释整个的局面。他认为这太重要了,应该α总管乔治·博蒙特爵士谈谈。我们商定,对我的冒险我要以信的形式写回来α麦卡德尔,进行充分的报道。这些信件,将按查伦杰教授的意愿,在它们到达后立即或日后发表。由于我们还不清楚他的条件是什么,第二天打电话问他。电话里我们听到他把报界骂了一通,最后的意见是,他

“动身的时候,给我一些必要的指示。第二次电话里回答我们的是他妻子的纤细的声音。她说,她的丈夫已经大发雷霆了,希望我们不要再做什么把事情搞得更坏。那天晚些时候,我们又试了第三次,我们听到电话里吓人的噼啪一声,我们明白查伦杰教授把听筒摔碎了。

现在,我耐心的读者,我再不能跟你们直接地交谈了。从现在起(真的,我的任何继续叙述会不会到达你们那里),只有通过我代表的报纸了。我在邮船法朗西斯卡的客厅里正在写的这篇报道,将由领港员带回去交给麦卡德尔先生,报道将留在编辑的手里。在闺上笔记本以前,让我画出最后的一幅景象吧。这是晚春一个潮湿的下着雾的早晨,落着细细的、冷冷的雨丝。三个雨衣发亮的人影走下码头。索摩里教授,一个高个子阴郁的人,走着,就象一个为自己深感懊悔的人。约翰·腊克斯顿勋爵充满精力。至于我自己,我高兴得到了预习新知识的时间并且向我以往的愚昧告别,就在我们走向邮船的时候,我们后面忽然有阵叫声。是查伦杰教授,他曾答应送我们上船。他在我们后边跑着,喘着,脸红红的。

“我不上船了,谢谢你们,”他说。“不上船最好。我只有几句话给你们说,在这儿说就很好。我请你们不要想,为了你们这次旅行,我会以任何方式感谢你们。这我太随便了我,真理就是真理。我的说明在这个密封的信封里。等你们到了亚玛逊河上的一个叫玛挪斯的城市里,把它打开,不过一直要等到信封上写的日期和时间。我说清楚了吗?作为记者,马隆先生,你愿意写什么就写吧,但我要求你不要讲经度和纬度,而我也不允许任何东西发表,一直到你们回来。再见了,先生。去过。你幸所属的那个可恶职业很有情绪,但是你做了点使我情绪软化下来的事情。再见了,约翰勋爵。科学,照我理解,过。还是一本没有打开的书,但是你可以为等待你的围场祝贺你自己,也给你道再见,索摩里教授,等你回到伦敦,你肯定会变得更有智慧。”

他转过身去走了,一分钟后,我看见远处他矮小的身影正在回火车站的路上。

好了,收信的最后一遍铃响了,领港员要回去了。

[注]弗罗贡纳德,是当时的有名导演,特纳,是弗罗贡纳德导演的戏中的女主角。

七、明天我们将消失在未知世界里
我不想报道邮船上的旅途见闻,也不去说我们在帕拉停留的一周,以及乘坐轮船在河上旅行。这只轮船比我们横越大西洋的那只要小,它载着我们到达玛挪斯城。我们在这里消磨时光,一直要等到我打开有查伦杰说明的信件的月子。在那个对我算是惊人事件的日期到来之前,我对这次探险的伙伴,以及我们已经雇用准备去南美的人员,做点比较清晰的描写吧!

索摩里教授科学上的成就大家很清楚,因此我就不用说它们了。他自己这次探险的装备超过我首次见到他时我想象的那样,他身材高大,对周围的变化无动于衷,他的态度带着半讽嘲的味道,常常是郁郁不乐的。他六十五岁了,而我相信他的耐力和我的一样大。脾气不好的时候,他是尖酸的,多疑的。他相信查伦杰教授绝对是一个骗子,我们在南美只会遇到失望和危险。这些就是他的观点。他晃着稀稀的山羊胡子,从南安普顿到玛挪斯,一路上向我们的耳朵里灌着他的那些看法。自从下船上岸以后,由于周围形形色色的昆虫,鸟类的生活,使他比较快乐点了。白天,他带着猎枪,蝴蝶捕网,在树林里消磨时光,晚上处理他找到的很多标本,总是非常心不在焉的。整天叼着一个短烟斗,这烟斗难得离开他的嘴。他年轻时参加过几次科学探险,坐独木舟和睡帐篷的生活,对他一点也不新奇。

约翰·腊克斯顿勋爵要小二十岁。至于他的面貌,在我留在伦敦的那段记叙中已经描写过了。他一直非常讲究地穿着白西服,褐色的深筒防蚊靴,每天至少刮一次脸。象大部分活动家那样,他的语言是简炼的。他经常沉思,但总是敏捷的回答问题或参加交谈。说起话来是那种古怪的、半幽默的方式。他对世界的了解,特别是南美,是惊人的;而且他相信我们的旅彩不会是白费的。他的声音动听,态度安详,不过从他的蓝眼睛可以看出来,他是很有脾气的。他不大讲他自己在巴西和秘鲁的探险。以前的旅彩给了他一个有用的结果:他能流利他说全巴西都通用的语言,这语言三分之一是葡萄牙语,三分之二是印第安语。

我以前说过,腊克斯顿勋爵喜欢讲那个伟大的地区,我也喜欢听他讲。他的叙述是确切的了解和想象的奇异的混合。就是索摩里教授听的时候,那怀疑的微笑也逐渐从他的瘦脸上消失了。

“那儿是什么?”他会叫起来,指着北方。“树林和沼泽。谁知道那里能藏着什么。这儿靠南边呢?一片潮湿的森林,白种人从来没有去过。走出这些窄窄的河岸线,谁还知道什么,周围的一切都是个未知数,谁能预言在这样的一个国度里什么是不可能的,为什么查伦杰老头不该是对的?”对于这一点,索摩里教授会在不愉快的沉默中摇头,脸躲在烟斗喷出的云雾里。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雇用了六个人。头一个是巨大的黑人赞波。我们在巴黎通过轮船公司的介绍雇的他,他在这个公司的船上,学会说点英语。

在帕拉我们又雇了高木兹和马奴尔。他们是西班牙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儿,从河的上流刚刚跟着装红木的船下来。他们的脸上长着胡子,性格暴躁,象黑豹般地灵敏。他们在我们要去探险的亚玛逊河上游度日,由于有这样的经历才使得约翰勋爵雇用了他们。他们中的高木兹能讲一口漂亮的英语。这些人愿意做饭,划船,或者干任何差我,每月拿十五美元的报酬。除了这些人外,我们从玻利维亚雇了三个摩若印第安人,他们是沿河部落中最檀长捕鱼和懂得船上工作的人。三个人的头儿,我们按他的部落名称叫他摩若,其余两个叫约塞和弗尔朗杜。三个白人,而后是高木兹和马奴尔、黑人赞波、三个印第安人组成了这个小小的探险队的班子,在玛挪斯等待着开启信封的时刻,找到说明。

过了令人不耐烦的一星期,那日子那时辰终于到了。我们在离玛挪斯城两英里的一所房子里,围着一张藤桌子坐着,桌子上是那个密封的信封。信封上的几个字是查伦杰教授的笔迹。

“致约翰·腊克斯顿勋爵及其一行的说明,准于七月十五日十二点于玛挪斯启封。”

约翰勋爵把表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我还有七分钟,”他说,“这老伙计是一点也不能含糊的。”

索摩里教授尖酸地一笑,把信封拿在手上。

“我们现在打开还是七分钟以后打开,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们一定得按规定办,”约翰勋爵说,“并且听从查伦杰的指示。”

“我不认为信封里会有什么,”教授嚷道,酸卿卿地。“不过,除非有什么非常肯定的东西,否则我要搭下一班下游的船去赶在帕拉的玻利维亚号了。无论如何,世界上除验证这个疯子的说明以外,我还有一些更要负责的工作。好了,腊克斯顿,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约翰勋爵说。他拿起信封,用小刀裁开,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叠着的纸。他啊! 纸,在桌子上铺平。是一张没有写字的白纸。他翻了过来,另一面也没有字。我们沉默地彼此望着,这沉默彼索摩里教授爆发出来的笑声打破了。

“你们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吗?”他叫道。“这家伙是个疯子。”

“隐迹墨水!”我提醒说。

“我想不是,”腊克斯顿勋爵说,拿起纸来冲着亮处。“不,我的好朋友。这上面根本没写过东西。”

“我可以进来吗?”从走廊里传来,一个声音。

当查伦杰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时候,我们都吃惊地跳了起来。他戴着一顶圆圆的扎着色带的男孩戴的草帽,穿着帆布鞋,手插在夹克的口袋里。他往后退了退,站在那儿,金色的阳光照着他浓密的黑胡子。

“我怕,”他说,拿出了表,“稍晚了一点,我必须坦白承认,我交给你们信封的时候,我没想你们将会拆开,因为在那个时辰到来以前,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一直是我的打算。由于遇上了沙洲,我晚了三分钟。”

“你的出现,”约翰勋爵说,“对我们大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安慰,因为我们的使命象是突然面临着末路穷途。就是现在我们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你给我们! 个玩笑。”

查伦杰教授用跟我和约翰勋爵握手、和对索摩里教授傲慢的一鞠躬代替了回答。他在藤椅上坐下,椅子在他的重量下压弯了。

“你们的旅彩都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们可以明天动身。”

“那么你们明天动身吧。现在你们有我了,用不着地图了。从一开始我就决定,我自己担任这次探险的指挥。正如你将会爽快地承认那样,比起我的知识和指导,最详尽的地图不过是可怜的代用品,至于信封里的那个小玩笑,解释是容易明白的。我想,你们也会同意我,最好只在需要我露面的确切时刻,我才出面。这个时刻现在已经到了,现在你们会到达你们的目的地了。从现在起我指挥这次探险,我要求你们必须在今晚完成你们的工作,这样我们可以在早上早早动身。我的时间是宝贵的,毫无疑问,你们的时间,也可以说是宝贵的。”

一只可爱的小轮船《艾丝莫洛达号》准备带着我们溯游而上。至于天气,夏天和摩斯大温度,总在七十五到九十度(华氏)之间,变化不大,但从十二月到五月是雨季。这段期间,河水慢慢上涨,直到高度超过低潮线四十英尺。河水溢出河岸,一片很大的地区因此泡在水中,大部分地方步行太湿,行船水又太浅,大约到六月,开始退水,十月十一月河水最浅。这次我们探险正置旱季,大河和它的支流,水情都多少处于正常。

水流缓慢,因此河上的航行非常理想。我们向西北溯游航行了三天。即使到了这里,离河口有一千英里远的地方,河流仍然异常宽阔,从河中心望去,两岸只不过是遥远的地平线上的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离开玛挪斯后的第四天,我们拐进一条支流。它的河口比主河的河口小一点,不过河身迅速变窄。经过两天航行,我们到了一个印第安人的村落。在那里我们上岸,打发《艾丝莫洛达》回玛挪斯,因为查伦杰说河流湍急,继续使用《艾丝莫洛达》已经不可能了。查伦杰说,我们已经到了不名国度的门边,对我们的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也要我们每一个人以荣誉保证,我们既不发表也不透露任何有关我们要去的地方的说明,雇来的人也要这样发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叙述也不得不含含糊糊的。查伦杰教授保密的理由可能是严肃的,也可能不是,但我们必须同意。

八月二号,我们跟《艾丝莫洛达号》告别了。那以后,四天过去了,这四大我们从印第安人那里弄来了两只大皮船。这是用皮子和竹子做的,轻得我们可以抬起来。我们把所有的备用物品都装上了这两鹗侨シ又雇了两个印第安人参加航运。因为,就是这两个人——名字叫"塔卡和伊甫图——上一次陪伴查伦杰教授旅行。他们好象害怕再去一次,但是因为头领在这些地方有家长权力,他同意了,他们就得服从。

所以明天我们就要消失在未知世界里了。这篇报道我将让皮侨带往下游,也许对那些对我们命运感兴趣的人,这是最后的话了。亲爱的麦卡德尔先生,我按照我们的商定给你写信,信我留给你随意处理了。对查伦杰教授的行为——虽然索摩里教授不断怀疑——我毫不怀疑,我们的确到了某些非凡遭遇的前夜了。

八、在亚玛逊平原的丛林里
我们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了。高原我们还没有上去,但是高原确实立在我们的面前了,甚至索摩里教授的情绪也好了点。他还不承认他的同行是对的,但他的怀疑少了。不过我得从我扔下的地方继续写我的叙述。我们要把一个受了伤的当地印第安人送回家去,我让他带着这封信,虽然我怀疑这信到底能不能到达你们那里。

上次我写到我们将要离开印第安人的村落,在那里我们向《艾丝莫洛达号》告别。这次报道我必须从坏消息写起,因为那天晚上出了一起莫名奇妙的麻烦。我说到过会讲英语的高木兹,一个很好的雇工,但是我想,好奇恶习的纠缠,在这样的人中平常极了。最后那天晚上,他自己藏在我们正在里面讨论我们计划的茅屋附近。我们忠实的黑人赞波发现他在那,并把他带到我们那里。高木兹拔出了他的刀,但是那个高大的黑人,只用一只手就解除了他的武装。我们分别和他们谈了谈,让他们拉拉手。一切转好是极有希望的。至于两个有学问的人的争吵仍然不停,而且变得厉害了。

第二天我们!始踏上这次奇异的征途。我们发现我们所有的备用物品都毫无困难地放进了两条皮侨,并且我们把人员分开。为了不发生争吵,我们采取了预防措施,一条船上放一位教授。我和查伦杰一起,这时他的心情最好。

有两天的时间,我们溯河而上。河面有几百码宽,水色阴暗,但是透明,所以总是能看到河底。亚玛逊河的支流,有一半都有这种特点,而另一半,水有点发白,这个区别决定于它们流过的区域。有两次我们越过急流,每次都是抬着皮侨走半英里的样子绕过去。两岸是原始森林,但是容易穿过去,抬着我们的皮侨穿过树林没有多大困难。树的高度和树干的粗细超过任何我想象的程度,那巨大的柱子似的树身直插天空,一直到我们头上很远的地方,才展开枝叶,形成一个青绿的顶盖,只偶尔有金色的阳光穿透进来。我们的科学家指出那是红木树,那是雪松,还指出多种多样的别的树木和植物。鲜艳的兰花和别的奇异的花朵在偶尔穿透进来的阳光下,使人觉得宛如置身仙境。在这些浩瀚的森林里,不能忍受黑暗的生命,一直向高处的阳光里挣扎。每一样植物,都在比自己结实比自己高的植物上攀缠着。在别的地方本来不会攀缠的植物,在这里也学会了这种艺术,以便能够从阴影中挣脱出去,因此,就连一些棕涧树,也绕上雪松的树身,极力要达到它们的树顶。在我们头上的高处,总是有什么东西在活动,告诉我们这儿是蛇、猴子、鸟、树懒[注]的世界,它们住在树梢的阳光里。黎明和日落的时分,猴子一齐鸣啼,但是在日间炎热的时候,只能听到虫子单调的叫声。在树木与树木之间,什么也不动。偶尔一只食蚁兽或一只熊在阴影里跑过,这是我在广袤的亚玛逊河流域的丛林里看到的唯一的地面动物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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