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不好,使劲地抖着她,“胖胖,胖胖!”大声喊着,可老人一动不动,老人走了,彻底的走了。我爹前年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吓了一跳,孩子也吓得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明知老人是走了,可我还是不停地抖着她,胖胖、胖胖不住地叫着。“奶奶,奶奶!”孩子也叫着,声音比我还大,不光叫,还推着摇着,一心要把他奶奶从死神手中叫回来,而我叫到最后,竟不知不觉地改了口,一声声“娘!娘!”地大声叫着,可不管是叫奶奶,叫胖胖,还是叫娘,老人永远都听不见了,闭上的眼睛再也不能睁开了……
  我和孩子把老人抬起放在床上,我安慰孩子让他别哭,不要害怕,我无意中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还是他爷爷的装扮,便急急脱掉了衣服裤子,取下帽子,扯下胡子,孩子大概认为我是要走了,抽泣着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张50元的票子递给我。此时,我怎么能走,怎么能扔下一个上了天堂的老人和一个孩子呢?我没有接孩子的钱,我告诉孩子:“我不会走,我要陪着你,直到你爸爸回来……” ■
  (责编:王凡 图:刘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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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第21期 午夜“牛郎”作者:杨世运字体: 【大 中 小】
  华灯初上,凉风习习。长夏日的燠热渐渐退去,台北市的市民们迎来一日里最舒适的时光,男男女女,扶老携幼走向街头消闲购物,享受天伦之乐。
  这时,只见一位男扮女装、行为奇特的行人,走在闪闪烁烁的霓虹灯下。他戴着一顶披肩假发,穿着一条连衣裙,胸脯高高鼓起,十足一副性感女郎的形象。他每晚都要当一回“夜游神”,行动路线基本是固定的,沿着复兴路往南行半站路,在十字路口往西拐,一直顺着长春路走走停停。接着,在位于长春路与中山北路二段相汇处的“老爷大酒店”附近来来回回游荡。因为他已摸清了底细,他游走的路线正是“星期五餐厅”集中的地段,他要在这里寻觅“午夜牛郎”。
  何为“星期五餐厅”?又何为“午夜牛郎”?读者诸君,且听我从头道来。
  
  1
  
  夜游的假女人名叫潘奇雄,他有一位娇柔可爱、勤劳贤淑的妻子,姓方,芳名兰馨。
  潘奇雄原在台北市的一家外资企业当部门经理,收入不菲,也算得上是个高级白领了。但是人过了35周岁之后,他对自己的现状越来越感到不满意了。眼看他儿时的同伴如今一个个都成了事业有成的精英人物,而他还只是个高级打工族。特别令他眼红的是那些到祖国大陆投资办企业的朋友,回台北时无一不是春风满面。潘奇雄坐不住了,决心也到大陆闯一闯。起初妻子兰馨不同意,她舍不得心爱的丈夫离开,但是经奇雄反复相劝,终于被说服了,恋恋不舍地到机场为丈夫送行。临别的一刻,她突然把一个信封递给丈夫,含情脉脉地说道:“我也没什么贵重礼物送给夫君,只抄了我最喜爱的一段歌词让它伴你而去。你现在先别拆,等飞机起飞后再看吧……”
  飞机在白云间穿行,潘奇雄小心翼翼地启开信封。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方散着茉莉花香的洁白丝帕,丝帕上是妻子亲笔抄写的歌词《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一下飞机,潘奇雄就赶紧给妻子通电话,请她相信他的爱忠贞不渝:“兰馨,自从你嫁到我潘家,实在是太辛苦你了!现在我决定让你乖乖守在家里等我,当一个全职太太!你把女儿送到我父母家,让爷爷奶奶照管她。同时我已请了个名叫阿琼的女佣人服侍你,她今晚就会登门向你报到。”
  潘奇雄把投资地选在上海。他很快就在浦东站稳了脚跟,盖起了一座中型规模的工艺品工厂。他兢兢业业努力打拼,连续三年没回台北探亲。工厂终于开始盈利了,他这才长舒一口气,高高兴兴地飞回台北。但他万万没想到,走出机场,两眼望穿,却不见兰馨来迎接。回到复兴路自己的家中,开门的也只有女佣人阿琼。兰馨哪里去了?询问阿琼,阿琼起初只是面红耳赤支支吾吾,最后才不得不回答说:“夫人已有半个月没回过家了!她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
  潘奇雄忙到父母家和岳父家寻找,谁也不知道兰馨的下落。潘奇雄心慌了,不得不到警局求助。接待潘奇雄的是中山分局一位姓张的警官。张警官一声叹息:“唉,根据你所说的情况分析,你妻子八成是掉进了‘牛圈’,被‘牛郎’们所控制而不能自拔了!”
  “牛郎?从警官口里说出来的“牛郎”,会不会指的就是男妓?天哪,我妻子怎会落在这些人手里?见潘奇雄满脸疑惑,张警官肯定地说道:“你夫人掉进桃色陷阱了,请你提供她的照片,我们立即采取行动将她解救出来。”
  感谢警局的雷厉风行,第二天方兰馨就被送回家中。却不料她竟突然成了个怪人,见到潘奇雄,她一掌就把丈夫推开,恶狠狠地说道:“别碰我!”
  “兰馨,我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你喝酒了吗,为什么身上有这么重的酒气?”
  “我倒没喝,可是我的‘牛郎’哥阿辉喝醉了,我身上的酒气就是阿辉送给我的礼物……”
  “什么?你说什么,兰馨?”
  “潘奇雄,你少在我面前演戏装糊涂!怎么就只许你们男人在外包‘二奶’,就不许我们女人去玩玩‘牛郎’?我终于明白了,你们这些在家呆不住的男人,跑得远远的去做生意,一去就是一年半载不回家,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在外面玩女人方便!”
  话不投机半句多。潘奇雄心里一阵酸楚,亲自冲一杯热咖啡,双手端到妻子面前。妻子却把咖啡杯摔碎在地,气势汹汹要叫丈夫交代在大陆包养了几个‘二奶’?潘奇雄有口难辩,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妻子大吵大闹。方兰馨吵累了,闹够了,饭也不吃,澡也不洗,一头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守在她身边的潘奇雄却思潮翻涌,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2
  
  直到天将拂晓时分,潘奇雄才迷迷糊糊睡去。醒来一看,床上已不见了方兰馨!四处打听,不见妻子的踪影。潘奇雄不得不再次求助张警官。
  从张警官的口中,他更加清楚了所谓“牛郎”和“牛郎店”的内幕。“牛郎”又称“坐台先生”或“舞男”。“牛郎”这一“雅号”,据说起源于美国,又据说台湾的“牛郎店”之名源于日本,而日本的“牛郎店”又称“好事多”(HOST),这些店在日本大张旗鼓地公开营业。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台北复兴北路的中兴百货店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名为“星期五”。这家餐厅生意红火,酒吧加舞厅,一应俱全。后来警方才发现,这打着“餐厅”名号的“星期五”,其实是个进行性交易的“牛郎店”。从此后,“星期五餐厅”也就成了“牛郎店”的代名词。
  张警官说:“实事求是地说,我们警局对这一丑恶的社会现象也是力主坚决取缔的。但是台湾的色情业总是扫而不净,那些老板们跟我们‘捉迷藏’,让我们疲于奔命。”
  这时,张警官的手机响了。他把一份材料交给潘奇雄:“这是我们前些日子拘留一个‘牛郎店’的女老板时她留下的供词,经我们局长同意复印一份给你,你仔细看看,对你了解他们的内幕有帮助。”
  张警官风风火火离去,潘奇雄立即阅读女老板的供词:“警官先生,求你们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生路吧,其实我们对社会是做出了一大贡献呀!不信听我说说两个理由。第一条,当今台湾,离婚的女人多,丈夫外出打拼,妻子在家独守空房的也多,她们可都是我们这一行需要服务的对象啊!第二条,那些从事特种行业的女人们,即你们所说的‘鸡’们,也需要‘牛郎’们的爱护与服务呀,这就叫鸡离不开鸭,鸭也离不开鸡呀……”
  呸!一派无耻滥言!潘奇雄再也读不下去了,把材料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箱。
  
  3
  
  潘奇雄思前想后,终于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深入虎穴,秘密寻访“牛郎店”的踪迹,一定要把方兰馨找回家!
  寻访从哪里入手呢?一开始真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他本想再去找张警官求助,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还是一个人先悄悄干,等有了点头绪再告知警方也不迟。谁料到,秘密调查行动进行了几日之后,一个“牛郎”也没遇上,他自己反倒一次又一次险些掉进“鸡”窝里。第一晚,潘奇雄进入一家酒吧,刚坐下要了一杯葡萄酒,就有一个袒胸露背的性感女郎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先生,我陪你喝一杯吧!”潘奇雄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一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潘奇雄不敢吃眼前亏,掏出一把钞票交了“坐台费”,这才逃之夭夭。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样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晚上,潘奇雄走进一家舞厅,歪打正着,被一位女嫖客误认作“牛郎”,一眼相中。
  来这里跳舞的女顾客们,一进入舞厅,一个个都似变了个人,年轻的不再矜持,年老的不再庄重,她们神情张狂,指手划脚向老板点名要自己所中意的“牛郎”,然后在黑灯瞎火的舞池里又搂又抱。潘奇雄并不是“在编”的“牛郎”,老板不认识他,他怎么才能混进舞池?正犹豫之间,只见一个刚进门的少妇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悄声说道:“不用找老板点牌了,我就要你!”潘奇雄也不声张,与少妇手牵手进入舞池。少妇立即把潘奇雄紧紧抱住,潘奇雄浑身不自在,但他努力忍耐着。这女子踮起脚跟要与潘奇雄亲吻,潘奇雄连忙假装咳嗽,说道:“对不起小姐,我感冒了,我们休息一下,进屋喝杯咖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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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相信了潘奇雄的托辞,二人进入了一间小屋,床头茶几上点一支若明若暗的红蜡烛。借着烛光潘奇雄端详眼前这位女子,不由得心里一惊:天哪,她多么年轻啊,不过三十出头。这么一个妙龄女子,为什么竟进入这样的场所?
  女子轻车熟路,刚刚喝了两口咖啡,就要宽衣上床。潘奇雄一见此情就再也不敢逢场作戏了:“小姐请不要着急,我有话要对你说。”
  女子感到诧异,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怎么?你是想叫我先付小费吗?你放心,只要你玩得叫我开心,完事之后小费不会少给你的!”
  “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小费……”
  “那是为什么迟迟疑疑的?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害羞的‘牛郎’哥……”
  “小姐,我也不瞒你了,我不是什么‘牛郎’!”
  “啊?你是什么人,是警探吗?”
  “我也不是警探……”
  “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姐,请别紧张,也请你息怒,平心静气听我说。我有一事不明白,向小姐您请教。我观察您的举止,可以推断您是一位有知识有文化有地位的女性,并且我估计您也有丈夫有家庭。因此我不明白,像您这样的女士,为什么要跑到这样的地方降低自己的身份?”
  “降低身份?”女子的自尊心显然受到了伤害,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哼哼,说得多堂而皇之,我们女人来玩一玩就是降低身份,那么你们这些男人呢?你们可以花钱嫖妓女,我们就为什么不能花钱玩男人?”
  “小姐,想不到您还有这么一套理论!”
  “我没兴趣给你说什么理论,你混进来到底想干什么?你若不交代,我立即按铃,自有黑老大来收拾你!”
  “小姐,别按铃,千万别按!听我说,我愿意老老实实交代,向您说说我心里的苦衷!”潘奇雄把自己家庭的不幸,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从夫妻机场话别,到妻子得而复失,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讲给对方听。讲到伤心处,堂堂的七尺男儿也禁不住落泪。一口气讲完之后,他等候着女子的反应。
  “你家里的这些烂事,讲给我听干什么?”
  “因为我相信您,我把您当作了可尊敬可信赖的好人。小姐,我把这一切都如实告诉您,现在就静候您的处置。你若也相信我,我俩从现在起就是朋友,我们后会有期。您若仍然怒气难消,那您就叫这里的老板派打手来收拾我,我决不会怪罪于您!小姐,您决定吧!”
  潘奇雄低下头,等候着命运的裁决。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分分秒秒都显得沉重而漫长。突然,女子发话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潘奇雄起身,鞠躬致谢。在离开小黑屋之际,他灵机一动,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女子:“小
  姐,这是我的名片,你若赏脸,希望你抽空打电话跟我联系,我希望与你再见面。”
  
  4
  
  第二天,潘奇雄刚刚起床,手机响了,是位女士的声音:“喂,请问您是潘奇雄先生吗?”
  “是,我姓潘,请问您是哪位?”
  “潘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还记得您昨晚送给我一张名片吗?”
  啊,原来是她!“记得,记得,谢谢您打来了电话。”
  对方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关艺琳,并告知了家庭住址,希望潘先生屈尊到她家里作客。潘奇雄来到环河北街,找到了关艺琳家。女主人开门迎客:“想不到潘先生真的会来!”
  房屋狭窄、阴暗又潮湿,但是经过女主人的努力,收拾得还算干净。而女主人的穿着打扮,也与昨晚在“牛棚”里见到的模样判若两人,朴素且大方,怎么也不会把她与玩“牛郎”的女人联想到一起。“先生在家吗?”潘奇雄接过女主人递上的茶水,左顾右盼。
  关女士回答:“这屋里就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潘奇雄惊得“扑通”一声心跳,下意识地随即站起身。
  又听得“扑通”一声响,是关艺琳跪在了潘奇雄面前!潘奇雄慌了:“你、你想干什么?”关艺琳忙回答:“潘先生您别误会,我绝不会加害于您!我看出您是个好人,昨晚我苦苦想了一夜,庆幸遇上您,我有事欲求于您!”
  “你、你别跪,坐起来说,求我什么事?”
  “求潘先生相助,帮我找回我家的一件传家宝!”
  传家宝?听着关女士的哭诉,潘奇雄仿佛也看到了一幅幅不堪回首的画面……
  原来关艺琳出身于书香门第,爷爷奶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她家有一块祖传的佩玉,是所谓地地道道的“祖母绿”,无价之宝。那本是老祖母的陪嫁宝物,后来传给母亲,母亲又传给关艺琳。关艺琳的丈夫姓冯,本是个守本分的好丈夫,虽然只是一家私营工厂的部门主管,但收入不薄,一家三口吃穿不愁。可叹后来工厂经营困难,老板离开台湾到东南亚求发展,关艺琳的丈夫也随同前往。早先指望丈夫能衣锦还乡,却不料几年下来老板投资失败,血本无归,随即跳楼自杀。关艺琳的丈夫则无颜返台,成了个异国流浪汉,此后破罐子破摔,把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全花在了妓女们身上……
  “我想他,念他,恨他。可是我、我却不该用钻进‘牛圈’的办法报复他呀!”关艺琳越说越伤心。她还提及一件事,正当她为丈夫落魄而自甘堕落甚感悲愤之时,她在酒吧里遇到一个“引路人”。此人也是个女士,年纪与关艺琳不相上下,姓方。第一次邂逅,方女士邀她喝酒喝得十分投缘。二人相见恨晚,互吐衷肠,结为姐妹,大谈“牛”经。方女士对关艺琳说道:“好姐妹,别哭了,今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只听任他们男人玩女人,就不兴我们女人反过来玩玩男人?”
  就这样,方女士把关艺琳带进了牛棚。不进去则已,一进了那地方,几次玩弄之后,关艺琳就像染上了毒瘾,越陷越深。为了花钱抱“牛郎”寻求刺激,她不顾一切了,先是卖光了家产,接着把住房也贱价出卖了。最后,她连儿子也养活不起了,只好将他送给姐姐家代养。现在她住的是出租屋,因为欠交房租,怕也住不下去了。但她仍不能自拔,不得不向“牛郎”店的老板借了高利贷,若年底还不清,她只有沦为妓女,靠卖身还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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