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布里克萨特神父是我生平所见过的最英俊的人,"目前新南威尔士最大、最鼎盛的牧场德罗海达的老前辈,菲奥娜·克利里太太说。"在基里期间,他是他的教区居民的一个巨大的精神支柱,特别是对我们德罗海达人。正如你所知道的,这个地方是属于天主教会的。在洪水泛滥期间,他曾帮助我们转移牲畜;在火灾期间,他赶来援助我们,尽管只是为了埋葬我们的死者。事实上,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位杰出的人,比我所遇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魅力。人们可以看出,他是注定要做大事情的人。虽然他离开我们已经有20多年了,可是我们却清楚地记得他。是的,我想,说基里附近有人依然十分怀念他,这不是假话。"
  战急期间,德·布里克萨特大主教忠诚地、坚贞不渝地为教皇服务。由于对陆军元帅阿尔伯特·凯瑟林施加影响,在意大利已成为德国的敌人之后,仍然使凯瑟林元帅做出决定,使罗马保持不设防城市的地位。因此,拉尔夫大主教备受赞扬。与此同时,徒劳地要求同样特权的佛罗伦萨市则损失了许多宝物。这些宝物只是由于德国人战败才得以复还。战后时期,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立即帮助成千上万名颠沛流离的人在新的国家中找到了收容处,尤其热情地支持澳大利亚的移民事务。
  尽管从出生地的角度来说,他是一个爱尔兰人,尽管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似乎将不会像他在澳大利亚时那样发挥影响,我们依然感到,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澳大利亚认为这位名人是属于她的。这种感觉也许是恰当的。
  梅吉把报纸递还给了菲,冲着她的母亲苦笑着。
  "正像我对《先驱报》记者说过的那样,人们得向他表示祝贺。他们没有发表这话,是吧?尽管他们几乎逐字逐句地发表了你那一小段词。你的话多刺人呐!我终于知道朱丝婷是从哪里继承下这个特点的了。我怀疑有多少人能读懂你说的那番话字里行间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要是他看到的话,他会懂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咱们?"梅吉叹息道。
  "毫无疑问。他毕竟还是抽空亲自支配德罗海达的事务呀。梅吉,他当然记得我们。他怎么能忘掉呢?"
  "真的,我曾经忘掉过德罗海达,我们正处在赚钱的顶峰,对吧?他一定很高兴。在拍卖的时候,咱们的羊毛一磅顶一磅,今年德罗海达的羊毛股票一定使金矿都相形见绌。人们都说羊毛如金呢。光是剪小羊的毛,就超过400万镑了。"
  "梅吉,不要冷嘲热讽,这和你不相配。"菲说道;这些天来,她对梅吉流露出了尊重和钟爱的神态,尽管常常使梅吉略感到羞惭。"咱们干得够好的了,不是吗?别忘了,无论好歹,咱们每年都是赚钱的。难道他没有给鲍勃10万镑,给我们每个人5万镑作为奖金吗?要是他明天把我们赶出德罗海达的话,即使是今天这种飞涨的地价,我们也买得起布吉拉了。而他给了你的孩子多少钱呢!成千上万的呀?对他要公平一些。"
  "可是我的孩子却不知道,也不会发现的。戴恩和朱丝婷将会长大成人,以为他们必须得自己去闯世界,用不着受亲爱的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的恩惠。想不到他的第二姓是拉乌尔!极富于诺曼底味儿,是吗?"
  菲站了起来,走到火边,把《先驱报》的头版扔进了火焰中。拉尔夫·拉乌尔·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冲着她战栗着,眨着眼,随后便消失了。
  "梅吉,要是他回来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梅吉嗤之以鼻。"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许会的。"菲莫测高深地说道。
  11月,他回来了。极秘密地回来了,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亲自开着一辆阿斯顿·马丁牌赛车。从悉尼一路而来。澳大利亚的新闻界丝毫风声也没得到,所以,在德罗海达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来。当汽车停在房子一侧的砾石的地面上时候,四周静荡荡的空无一人。显然,谁都没有听见他的到来,因为没人从外廊里走出来。
  从基里来的一路上,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感情、呼吸着丛林、绵羊、和在晨光下不停地闪动着干草的气息。袋鼠和鸸鹋,白鹦鹉和大晰蜴,成千上万的昆虫嗡嗡叫着,盘旋着;蚂蚁排着队穿过道路寻找糖浆;到处都是矮矮胖胖的绵羊。他是这样热爱这个地方,不知为什么,这和他所热爱的一切都是如此水乳交融;过去的那些年月似乎根本不能将这一切从他心头抹去。
  只有防蝇网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他注意到大宅面向通往基里那条道路的廊子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被挡起来。朝着这个方向的只有洞开的窗户,他觉得很有意思。当然啦,她是对的。一大片纱网会破坏这座可爱的乔治时期房屋正面的造型。这些魔鬼桉高寿几何了?一定是80年前从边疆地区移植来的。那枝叶亢张地紫茉莉藤是一团摇曳不定的黄铜色和紫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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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考琳·麦卡洛









第17章(2)


  时序已入夏季,再过两个星期就到圣诞节了。而德罗海达的玫瑰正开得热闹。到处都是玫瑰花,粉红的、白的、黄的,那深红的恰似胸膛里的鲜血,猩红的亚赛红衣主教的法衣。蔓生在一派葱茏掩映的紫藤中的玫瑰是无精打采的粉红色和白色,藤蔓从廊子的顶棚垂下来,落在铁纱网上,亲昵地紧附入二楼的黑色百叶窗,延展的卷须越过它们伸向天空。现在。水箱架被掩盖的几乎看不到了,水箱本身也是一样。在玫瑰花中到处都有一种颜色。一种淡淡的粉灰色。是玫瑰灰吗?对,这就是这种色彩的名称。一定是梅吉种的,一定是梅吉。
  他听到了梅吉的笑声,他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心中充满了恐惧。随后,他迈步向那声音的方向走去,向着那悦耳的咯咯笑声走去。她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是这么笑的。就在那儿!在那边,在花椒树房一大片粉灰色的玫瑰花丛后面。他用手拔开了怒放的花簇,馥郁的馨香和那笑声使他头脑在晕眩。
  可是,梅吉不在那里,只有一个男孩蹲在葱翠的草坪上,逗着一头粉红色的小猪。它正在拙手笨脚地奔向他,他迅速地侧身退着。那孩子没有发觉他的观众,他甩着闪闪发光的头,大笑着。梅吉的笑声是从那生疏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拉尔夫红衣主教下意识地放开了玫瑰花枝,迈步穿过了它们,也不有注意上面的棘刺。那少年约摸12到14岁之间,正处在发育期前夕。他抬起头来,吓了一跳;那只猪尖叫着,紧紧地卷起尾巴,逃之夭夭了。
  这小伙子除了一条卡其布短裤之外,什么都没穿,赤着脚,皮肤呈金棕色,像丝缎一样光滑。那细嫩的、孩子般的身体已经隐约可以看出将来会长成一副强健有力的宽肩膀,小腿和在腿的肌肉发达,腹部扁平,臀部狭窄。他的头发有点儿长,蓬蓬松松地卷曲着,恰似德罗海达那褪了色的草地,厚密得出奇的黑睫毛中间动着热烈的蓝眼睛。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非常年轻的、逃出天庭的天使。
  "哈罗。"那孩子微笑着说道。
  "哈罗。"拉尔夫红衣主教说道,发现那微笑的魅力是不可抗拒的。"你是谁呀?"
  "我是戴恩·奥尼尔,"那孩子答道。"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
  戴恩·奥尼尔。那么,他是梅吉的孩子了。她终于没有离开卢克·奥尼尔,她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了,生下了这个本来也许是他的漂亮的小伙子,倘若他不是首先舍身教会的话。当他和教会结合的时候,他是多大来着?比这孩子大不了多少。还不太成熟呢。要是他当年等一等的话,这孩子几乎肯定是他的了。别胡扯啦,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要是你没有和教会结合的话,你就会留在爱尔兰养马,根本不会知道你的命运将如何,决不会知道德罗海达或梅吉·克利里的。
  "我能为你效劳吗?"那孩子温文尔雅地问道,那轻快优雅的步伐拉尔夫能认得出来。他觉得那步态和梅吉一样。
  "戴恩,你父亲在这里吗?"
  "我父亲?"那漆黑、纤细如画的眉毛皱了起来。"不,他不在这儿。他从来没到这儿来过。"
  "哦,我明白了。那你妈妈在这儿吗?"
  "她到基里去了,但是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不过,我姥姥在家。你愿意去看看她吗?我可以给你带路。"那双象蓝菊一样蓝的眼睛盯着他,时张时开眯上。"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我听说过你。啊!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阁下,对不起!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尽管他脱下了教士的服饰,穿上了他所喜爱的靴、马裤和白衬衫,可那红宝石的戒指仍然戴在手指上,只要他活着,是永远不会摘下来的。戴恩·奥尼尔跪了下来,用自己那细嫩的手,恭而敬之地吻着那只那只戒指。
  "好啦,戴恩。在这里我不是德布掩克萨特红衣主教,在这里我是你母亲和外祖母的朋友。"
  "对不起,阁下,本来我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应该认出你的。我们在这里常常说到这个名字。只是你的发音稍有些不同,你的教名使我糊涂了。我知道,妈妈见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
  "戴恩,戴恩,你在哪儿?"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喊着;这声音非常深沉、喑哑得使人着迷。
  低垂的花椒树枝被分开,一个约摸15岁的姑娘弯腰而入,又直起了身子。从那双令人惊讶的眼睛上,他马上就知道她是谁了。这是梅吉的女儿。长满了雀斑,尖脸儿,鼻眼秀小,完全不像梅吉,令人失望。
  "哦,哈罗。对不起,我不知道来了客人。我是朱丝婷·奥尼尔。"
  "朱茜①,这是德·布卫萨克特红衣主教!"戴恩高声耳语道。"吻他的戒指去,快!"
  ①朱丝婷的昵称。--译注
  那双色泽很淡的眼睛闪着轻蔑的光。"戴恩,你真是个宗教迷。"她根本没打算放低声音地说道。"吻戒指是不卫生的:我可不愿意吻。此外,我们怎么知道这位就是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呢?我看他倒像是个老派的牧场主。你知道,就跟戈登先生一样。"
  "他是,他是!"戴恩坚持道。"朱茜,请仁慈些!对我好些!"
  "我会对你好的,但只对你。可是,即使是为了你,我也不愿吻那戒指。令人作呕。我怎么知道最后一个吻它的是谁?他们兴许还得了感冒呢。"
  "你用不着非吻我的戒指不可,朱丝婷。我是在这儿度假的:眼下我不是红衣主教!"
  "那好,因为我要坦率地告诉你,我是个无神论者。"梅吉·克利里的女儿镇定地说道。"在金科帕尔学校呆了四的之后,我认为宗教完全是一大套骗人的东西。"
  "那是你的特权,"拉尔夫主教说道;极力作出像她那样庄严、认真的样子。"我可以去找你们的外祖母吗?"
  "当然可以。需要我们吗?"朱丝婷问道。
  "不,谢谢。我认识路。"
  "好吧。"她转向她的弟弟,可眼睛依然在盯着来访者。"来,戴恩,帮帮我。来呀!"
  可是。尽管朱丝婷使劲地拉他的胳臂,戴恩还是留在那里望着拉尔夫红衣主教那高大、挺直的身影消失在玫瑰花丛的后面。
  "戴恩,你真是个傻瓜。他有什么特别稀罕的?"
  "他是一位红衣主教啊!"戴恩说道。"想想吧!一个活生生的红衣主教在德罗海达!"
  朱丝婷说:"红衣主教是教廷的权贵,我想你是对的,这是相当了不起的事。可是,我不喜欢他。"
  菲除了坐在写字台旁,还会在什么地方呢?他迈步穿过窗式门,走进了客厅。这几天,打开一扇铁纱网还是必要的。她一定听到了他的声音,可还是继续工作着,弯着后背,那头可爱的金发已经变成银丝了。他费了好大劲儿才记起来,她一定足足有72岁了。
  "哈罗,菲。"他说道。
  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发现她的神色有某种变化,他无法准确地肯定这种变化实质上说明了什么;她的神态还是那样冷淡,但同样还是另外一些神情在其中。似乎柔和刚毅同时在她身上并存着,变得更富于人情味儿了,然而这是一种玛丽·卡森式的人情味。上帝啊,这些德罗海达的女家长!当轮到梅吉的时候,她也会这样吗?
  "哈罗,拉尔夫。"她说道,就好像他每天都在迈进这些门似的。"见到你很高兴。"
  "见到你也很高兴。"
  "我不知道你在澳大利亚。"
  "谁都不知道。我度几个星期的假。"
  "我希望,你会和我们在一起的吧?"
  "还能去哪儿呢?"他的眼睛在豪华的墙壁上扫动着,停在了玛丽·卡森的画像上。"你知道,菲,你的情趣真是无懈可击,毫无差错。这个房间可以和梵蒂冈的任何东西相匹敌。那些带玫瑰花的黑色椭圆形图案是一种天才的手法。"
  "哟,谢谢你啦!我们竭尽了我们卑微的努力。就个人而言,我喜欢那间餐厅。自从上回你到这儿以来,我又把它布置了一遍。有粉红、白色和绿色。听起来很可怕,可是待会儿你看看吧。尽管我不知我为什么要这样试一试。这是你的房子、对吗?"
  "只要有一个克利里家的人活着,就不是,菲。"他平静地说道。
  "真叫人感到安慰。唔,自从离开基里以后,你肯定是平步青云了,对吗?你看到《先驱报》上关于你高升的那篇文章了吗?"
  他畏缩了,"看过。你的嘴真够尖刻的,菲。"
  "是啊,更重要的是,我对此很得意。这些年来,我紧闭着嘴,从来不置一辞!我不知道我在怀念些什么。"她笑了笑。"梅吉在基里,不过一会就要回来了。"
  戴恩和朱丝婷穿过窗式门走了进来。
  "姥姥,我们可以骑马到矿泉那儿去吗?"
  "你们是知道规矩的。除非你们是母亲亲口答应,否则不许骑马。我很遗憾,可这是妈妈的命令。你们的礼貌都到哪去了?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客人。"
  "我已经碰到过他们了。"
  "噢。"
  "我本来以为你在寄宿学校呢。"他微笑着对戴恩说道。
  "12月份的时候不去,阁下。我们有两个月的假--是暑假。"
  年头隔得太久了,他已经忘记了南半球的孩子们在12月和1月要度一个很长的假期。
  "阁下,你打算在这里呆很长时间吗?"戴恩依然感到着迷,他问道。
  "戴恩,阁下能呆多久就会和我们呆多久的,"外祖母说。"不过我想,他会发现,总被人称为阁下是会有点我厌烦的。叫什么好呢?拉尔夫舅舅?"
  "舅舅!"朱丝婷嚷了直来。"你知道,'舅舅'这个称呼是违背家里的规矩的,姥姥!我们的舅舅只有鲍勃、杰克、詹斯和帕西。因此,那就是说应该叫他拉尔夫。"
  "不要无理,朱丝婷!你的礼貌都跑到哪去了?"菲指责道。
  "不,菲,这很好,我倒愿意人人都简简单单地管我叫拉尔夫呢,真的。"红衣主教很快地说道。这古怪的小家伙,为什么她这样讨厌我呢?
  "我不干!"戴恩气咻咻地说道。"我不能只叫你拉尔夫!"
  拉尔夫红衣主教穿过房间,双手抓住了那裸露的肩头,低头笑着、他那双湛蓝的眼睛非常和善,在屋子的阴影中显得十分鲜艳。"你当然可以,戴恩。这不是一桩罪孽。"
  "来,戴恩,咱们回小房子去吧。"朱丝婷命令道。
  拉尔夫红衣主教和他的儿子转向了菲,一同看着她。
  "真没法子!"菲说道。"去吧,戴恩,到外边玩去,好吗?"她拍了拍手。"真吵人!"
  孩子们跑去玩了,菲慢慢地转向了她的帐薄。拉尔夫红衣主教很怜悯她。便说他要到厨房去。这地方变化真是太小了!显然,灯光照明还是依旧。依然弥漫着蜂蜡和大花瓶中插着的玫瑰的芳香。
  他呆在那里和史密斯太太,女仆们谈了很久。他离开后的这些年里,她们已经老多了,但不知为什么,比起菲来,年龄和她们显得很相配。很幸福,她们就是这样的。真的,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幸福。可怜的菲,她是不幸的。这使他急于看到梅吉。看看她是否幸福。
  可是,在他离开厨房的时候,梅吉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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